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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宁周和宁清月的大婚之日定在十月初五,天气晴好的好日子。
    踏云山庄的分部,通通都会到,都会得到封赐或者奖赏踏云山庄史无前例的热闹,
    以前听小昙说,踏云山庄从来冷清,庄主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踏云山庄,更不喜欢陌生人出现在山庄里,所以踏云山庄一直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分部的人即使再大的职位,都只能到大殿去,汇报完事情,马上离开,从来不可能进出除了大殿以外的地方,这一次的大婚,可见下了多少心思,分部的人都很期待,终于不用再待在冷冰冰的大殿了。
    十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大红帐子高高挂起,宁周看着铜镜里一身华丽红裙的自己,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穿红裙的女孩子,她笑靥如花,旁边的人叫她“周宁”。
    宁周摇摇头,睁开眼睛,小昙在她身后为她盘发,
    “小昙,为什么我心里会感觉如此不安稳?”
    “女儿家出嫁,有哪个是不紧张的?”小昙笑道,“大抵也是因为姑娘的爹娘都不在了的缘故,您只要想想,还有庄主呢,他会永远陪着你的。”
    宁周点了点头,把心底的不安压下,小昙为她盖上盖头,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走出了房门。
    一拜高堂,然而他们并没有什么可拜的长辈,于是拜了两次的天地,宁清月微微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轻轻舒了口气。
    他从不穿红色的衣袍,向来只穿玄色和白色,如今穿了新郎的喜服,低头看一看,才惊觉是自己的大婚之日,
    正欲对拜之时,院子里却突然落了个男人,
    那人身穿白色长袍,手执长剑,剑尖直指宁清月。
    “宁清月,你好大的胆子,害死我父亲,如今竟要连同我妹妹也一并不放过,你真当我们周家没人了么?”周止剑光微闪。双目灼灼的看着宁清月,
    宁清月皱了皱眉,拉过宁周的手,把她挡在身后。
    “周止,周宁已死,那夜大战,她就已经再不存在了。”
    现如今这个世上,仅仅只有宁周一个人了。
    宁周偷偷掀开盖头,探出头去看了一眼,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是谁她倒是一点也记不清了。
    “周宁,你还要失忆到几时,再不跟我回周家,我就把你腿打折,带你回去跪祠堂!”周止怒气冲冲的看着周宁,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周宁,你若再敢偷跑出家门,我就把你腿打折,把你抓回去跪祠堂。
    宁周的头疼欲裂,她一闭上眼睛,满眼里都是倾盆的大雨,以及流成河的鲜血横陈的尸体,
    她到底是谁?周宁,还是宁周?
    那日刺骨的疼痛伴随着记忆而来,她的膝盖生生被人敲碎,她拼尽了全力,在雨中求生,她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竟然是那夜的血和雨。
    其他的,她真真切切一点也记不得了。
    “你是谁?周宁,周宁又是谁?”
    “我?我是周止,你是周宁,周家最小的女儿,从小闯祸,却从来扔下烂摊子,十岁那年爬墙头从墙上摔下来,瓦片划破了你的脖子,当时又惊又怕,哭成了个大花脸,你都忘了?”周止苦笑一声,“若是你忘了最好,若是没忘,你怎能安心的在此处与杀父仇人成亲?”
    他没说的是,十岁那年,他在墙底下接住她,胳膊折了,疼的要命,她趴在他怀里,眼泪鼻涕流了他满身,他顿时忘了疼痛,抱着她安慰了半天。
    以前所有事,他不说的话,应该没人再记得了吧。
    周宁这个丫头,心大的很,兴许即使她没失忆,这些事,她也不会记得,从来上心的都是他,伤心的也都是他。
    踏云山庄,人去楼空,所有的人垂着头,纷纷被遣散回去了分部,宁清月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
    十月的天空最是好看,可惜,和他约好共同看夕阳的那个人走了,
    “宁清月,相信我,我会回来的,等我记起了全部,”
    她走的时候,和他这样说,
    可是他知道,如果她真的记起来,她就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可他又如何拦她?
    他该如何和她说,是他打断了她的膝盖,是他让她在那个雨夜里挣扎了一夜,是他让她差点死掉,是他让她丧失了记忆,是他,把她所有的路都断了,独独留了一条通向他身边的。
    如果她回忆起来,前仇后怨,他们就离当初越来越远了。
    他年少的时候,喜欢放风筝,拉着线,越放越高,可是一旦高出了某个位置,风筝就会扯断线,往遥远的天空飞去,他试了无数次,弄飞了无数个风筝,依旧没有死心,得空了就去放个风筝,有一天,娘亲对他说,如果风筝放的太高,风会把它带走,如果线扯得太紧,风同样会把它带走,人在有的时候就要学会放手,飞掉的风筝不可能再找回来,断掉的线也不可能复原。
    他放了无数次的风筝,终于在有一天放弃了风筝,可是周宁,仿佛是他这人生中最牵绊他的一只风筝,他越珍惜,越用力,她就越要往天上走,线断了,他就用手去拉住,不惜满身伤痕,不惜把一切抛弃。
    她是他此生,都不会放手的风筝,
    他此生都不会放手,不论断线多少次,不论风多大天多高。
    母亲一生看的极其透彻,与此同时他也看得出来,母亲并不喜欢父亲,她与他,仅仅只是有夫妻的名分,父亲常年在外,做的什么母亲也从不过问,两个人话都很少说几句,母亲曾告诉他,得不到的不要勉强,人总要学会放手,可是到了最后,她也没有学会放手,她与父亲,终究是有缘无分。
    他不信命,不信自己会和母亲一样,他要让整个江湖都知道,他所爱的,终究都将是最爱他的,
    他曾想着把江湖踩在脚下,如今却有些怯了,
    他怕江湖太大,她一旦走丢,他就再也找不回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