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鲁绣
那年长的恭敬的道:“民妇等全都是鲁绣传人,因为鲁绣绣艺被不公对待,特来求见娘娘,求娘娘能为千百年传下来的鲁绣做主。”
说着又跪下了,道:“春秋齐鲁,鲁绣已兴,称‘齐纨’或是‘鲁缟’,至秦而盛,至汉已相当普及。有‘冠带衣履天下’之称。那时候还出现了专门为绣业而设置的‘服官’,‘齐三服官作工各数千人,一岁费数巨万’,当时鲁绣的昌盛可见一斑。”
“鲁地乃儒家发源之地,有五岳之首泰山,有蓬莱仙境,亦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大明湖畔济南府,还有,就是我们身上穿的,随身带的,处处都能看见的别致鲁绣。”
“齐郡刺绣,恒女无不能者,目是而手狎也。可见我们鲁地女儿个个手巧伶俐,个个都是刺绣高手。”路素素说着竟然激动的眼泪都蓄满了眼眶:“只是唐宋之后,苏绣、顾绣兴起,将我们千百年传下的鲁绣,竟然打压的无容身之地!”
苏芷樱示意宫女将她搀扶起来,坐在了锦杌上,笑着道:“没关系,慢慢说。苏绣顾绣,同样也是我朝民间一种绣艺,地域不同因此绣法工艺也是大有不同,各是各的长处,怎么说苏绣顾绣打压鲁绣?”
路素素用手绢擦了擦眼角,道:“苏绣劈丝,鲁绣从来不劈丝,有人说,鲁绣远看还是可以,近看却颇粗,不耐人回味,尤其是绣仕女图一类的,根本不能看……”
顿了顿道:“这都是别的地方的人说的,渐渐的,我们自己鲁地的人,都已经信以为真,真的以为我们鲁绣比不上苏绣,尤其朝廷每年的丝织贡品,只要苏绣顾绣等江南绣艺,甚至偶尔会收湘绣、蜀绣,却从不要鲁绣!”
说着眼泪又掉落下来,忙擦了:“这些年,鲁绣的地位愈发的低微,连带我们这些鲁绣传人,已经没有了一点容身之地。原本是体面的手艺人,可如今被官府压榨盘剥,一点体面都没有了。”
说着指了指那个年纪最小,长得尤为美艳的女子:“伍春梅的祖父、父亲原本都是官匠,这些年已经是地位大不如前,前段时间甚至还因为一副绣被官员陷害,差点死在牢中。我们所有人便是知道,能奈如何?全都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苏芷樱蹙眉,道:“详细说,事情从头说。”
这路素素虽然说得很感动人,而且也是很有学位的样子,不过从头到尾都是抱怨,苏芷樱并没有听出来有什么重点。
这时候另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忙道:“民女来回禀。”她四十多岁了,自称民女,梳的也是女儿头,应该是一直没嫁人的。
“民女叫张杏。民女家也是鲁绣传人,亦是匠户,像民女这样的匠户,规定的每一代中都需要有一个能将手艺传下去的人,而绣艺这种手艺是女人们学的,所以我们家每一代都有一个女子,终身不嫁,传承鲁绣。”
说着指了指其他几个:“若是放在四五十年前,这些人都是一样,每一户都有一个女子不能嫁人,传承自家的手艺。这些年鲁绣不受重视,成了二等甚至三等绣艺,所以这些规矩也都渐渐的没有了。”
“为什么说鲁绣成了二等三等绣艺?就是因为我们成了苏绣的附庸。”
“就连我们的丝织局都已经被撤了几十年了,我们山东鲁绣的官匠们,都是江南织造局的官员,领人家江南织造局的薪水。同样是从八品的官匠,江南那边的每年薪俸五两,粮食八石,而我们山东的,薪俸只有三两,粮食只有四石!”
“而且连年都是不能全数拿到手,这已经成了习惯,每年我们盼望的是能够多拿些,都不敢奢望拿到全额的。本应该是我们的薪俸。”
“匠户们就更不用说了,每年原本有粮食十石的,但是现在,好的有时候一年能领点,不好的,甚至还要倒给官衙!只说鲁绣比不上苏绣,可是每年要交的绣品,我们山东的,却比人家整个江南地区加起来的都要多两倍!”
苏芷樱忙问道:“为什么多两倍?”这个张杏说的就清楚多了,也全都说到了点子上。
张杏听见问,就道:“因为苏绣人家只做贡品,但是官用每年的绣品也是不少,每年的官服、官用的各种丝织品,全都是很大的量,这些就要分到各个地方去,湘绣、蜀绣那边都分担了的,但是她们每年也能分到一些进贡品。”
“因此这些官用物品,几乎全都是山东这边的绣匠们来做。”
“民女的姑奶奶,姑姑在世的时候,做绣品的匠户们在山东是受人敬重的,官府们有什么事情,也是客客气气的来商量。可是到了现在,我们这些匠户甚至还比不上一些木匠、工匠,甚至有时候都被人忘了我们还是手艺人。更不要说那些官员了。”
说着也指了指那个叫伍春梅的:“她姑奶奶、姑姑全都是官匠,这要是在几十年前,官府的衙差们见了都要行礼的,可是现在,为了白要她家珍藏的一副绣品,就把她父兄全都关进了牢里,几乎断了她家的根……”
苏芷樱很心细,马上听出来不对的地方,摆手道:“且慢。既然姑奶奶、姑姑是官匠,为什么却又把她父兄抓进牢里去了?”
张杏便道:“春梅的姑奶奶和姑姑已经过世了,如今传人就是……春梅这一代了。”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磕绊了一下,然后看了伍春梅一眼。
苏芷樱听出来了。
她们说的是,鲁绣这一门手艺地位被降低了,山东做这门手艺的匠户应该是有被盘剥的现象,地位也低了。山东没有丝织局,只能依附江南丝织局,而江南丝织局当然是提高本地刺绣的地位,打压外地的。
再有就是分工不均,苏绣只做贡品,虽然量应该也不小,但是却总比鲁绣量产少一些,而几乎所有的官用丝织品全都是鲁地的匠户们做,这就加重了她们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