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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琴盒倒在一旁,我忙撑起身回头看去,就见陈桥垫在我身后,被砸得呲牙咧嘴。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我竟一点都没注意到。
    “没事吧?”冯管家快步下了台阶,蹲到陈桥身边查看他伤势。
    陈桥摆摆手,皱着眉道:“没事没事,就是腰有点扭到了。”
    还好没骨折……
    我见他没事,心下也松了口气,接着便感到恼怒。
    我虽说可以为冉青庄死,但也不是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死法。
    望回台阶上,区可岚居高临下地睨着我,脸上丝毫不见歉意,仿佛方才不过随手弹走一只烦人的蚂蚁。伤就伤了,死就死了,一只小蚂蚁,难道还想要她生出愧疚?
    要不是还记得这是哪里,我真想站起来冲她骂一句“神经病”。
    “是他自己说愿意为你死的。”区可岚调开视线,冲冉青庄无辜一笑,满脸的不在乎。
    冉青庄往台阶下扫过一眼,视线在我脸上停驻片刻,又漠然地移开。
    “你弄死一个拉大提琴的,明天还会有弹钢琴的,吹笛子的,岛上这么多男人,你杀得光吗?”
    区可岚似乎是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反应,惊异道:“你不心疼他?”
    这回换冉青庄笑了,仿佛是听到个还挺好笑的笑话。
    他立在最高的那节台阶上,说话时垂下眼皮俯瞰着我,缓缓吐出字句。
    “不是没死吗?”
    我都不用琢磨就能知晓,这话必定完全真实,出自本心。
    若我之于区可岚是蝼蚁,是空气,是微不足道的一缕风,那之于冉青庄,便是隔夜饭,墙角霉,下水道涌上的一股臭气。前者渺小却无碍,后者渺小但膈应人。
    我和冉青庄现在的确是合作关系,可这种关系显然并不能抹平曾经发生的不快,更让冉青庄感到厌烦。忍受别人对我们关系的误解已是极限,再要他违心说些心疼我的话,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被孔檀抓去,他会愤怒,是因为孔檀挑战了他的权威。而同样的性质,他现在没有生气,只可能是因为他并不想因为我得罪区可岚。
    “没劲。”区可岚丢下抽了一半的烟碾灭,踩着高跟气势凌然地步下台阶,看也不看这边,上了门口停着的一辆白色跑车,没一会儿便引擎轰鸣着离去。
    冯管家和我一人一边将陈桥从地上搀起来,见陈桥不太好动,冯管家就问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陈桥一幅受到了侮辱的模样,挥开他道:“不用不用,这点小伤看什么医生啊?我睡一觉就好。您回吧,这没事了。”
    冯管家松开手,没再坚持,但也没走。
    我将琴盒从地上扶起,查看了下,发现只是有些轻微的剐蹭。
    陈桥单手扶着腰,凑到我身边道:“柠哥,你别生气,幺哥刚刚一定是看到我过来了,知道我会接住你才没跟那女人计较。他故意那么说的,显得你很不重要,就是怕那女人以后针对你。”
    冉青庄走到近前,他一大段话也正好说完了。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搜肠刮肚地想词安慰我,我已经很清楚自己在冉青庄面前的定位。在场这几人里,如果硬要说谁是狗,那只能是我。我才是那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将琴重新背到肩上,我冲他笑了笑,表示自己都懂。
    “伤得怎么样?”冉青庄过来第一句便是询问陈桥状况。
    “小意思!”陈桥仗义地拍拍自己胸膛道,“幺哥你放心,有我在,必定不会让柠哥有事。”
    冉青庄伸手揉了两把他的脑袋,对一旁静立的冯管家道:“我送他们回去,大公子问起来,就说我很快回来。”
    陈桥受了腰伤,车是不能开了,我又没驾照,便只能冉青庄代劳。
    坐到车上,我依旧是副驾驶的位置,陈桥坐在后排。
    冉青庄专心开车,没有多言区可岚的事,陈桥却闲不住,车子开了多久就说了多久,似乎要将对区可岚的不满在这小小车厢内发泄透彻。
    我才知道原来这区可岚的身世并不简单。她根本不是区华的外甥女,而是区华与金斐盛早年苟且生下的私生女。区华这么多年也只是金斐盛身旁一介红颜知己,便是因为当年金辰屿的生母得知区华与自己几乎同时怀孕,悲愤以极,又清楚自己体弱难寿,就要金斐盛发誓,在她去后决不让区华代替她的位置。
    金斐盛虽多情,但好歹守信,立誓之后这么多年,果然是没让区华进门,甚至也没认自个儿的闺女。
    怪不得区可岚那样语气和金辰屿讲话,原来是仗着自己身上同样留着金家的血脉。
    也怪不得,冉青庄都要忍她三分。
    “柠哥你放心,虽然那疯婆娘一直对我幺哥有意思,但我幺哥完全不动心的。以前我还觉得奇怪,觉得幺哥可真酷,现在我懂了,幺哥不是酷,幺哥只是喜欢男的。”想了想,觉得有歧义,陈桥又补上一句,“他也不是所有男的都喜欢,他就喜欢你。”
    这小孩都不知道是不是漫画小说看多了,怎么自己这么能瞎想?如果说我这头是悬疑剧,他那头就是妥妥言情剧了。
    “嗯,我很放心。”看了眼身旁并不参与对话的冉青庄,我轻声道。
    车里安静了大概十秒,谁也没说话。阳光透过树叶,在车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在我以为陈桥终于说累了要休息的时候,他又开口了:“幺哥,区小姐不是一直在国外打理生意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话明确在问冉青庄,他没法再沉默。
    “听说金先生要金盆洗手,将产业全部交给大公子,坐不住了吧。”
    “金先生要金盆洗手了?!”陈桥一下子凑到前排,不小心触到伤口,疼得五官扭曲,“哎呦,那以后合联集团就是大公子说了算呗?华姐那边能服气吗?”
    “服气就不会让区可岚回来了。”
    陈桥咋舌:“他们这是要谋朝篡位,改立女帝啊……”
    我听的眼尾直跳,这也是胆大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你真的没事吗?”我回头问他。
    陈桥拍了拍自己的腰腹,尚显青涩的面容绽出抹灿笑道:“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回到红楼,虽然陈桥说没关系,可以自己上楼,我和冉青庄还是不放心,两人一同将他送回了宿舍。
    他那间屋住了四个人,有一个正好在,是个脸上满是雀斑,看着有些木讷的年轻人。见到冉青庄非常紧张,一个劲鞠躬,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陈桥介绍对方叫“麻薯”。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我真想问一句冉青庄,他们集团是不是在取外号上也有什么不成文的规定,每一批次有一个主题,到陈桥正好是“食物”辈的。
    嘱咐完麻薯好好照顾陈桥,我和冉青庄也一道离开了。
    冉青庄还要回去,要下楼,我则是上楼,跟他不是一部电梯。上行电梯来了之后,我就先上去了。
    “那我走了。”与冉青庄说完,我跨进电梯。
    “季柠……”身后传来低沉男声。
    我回过身,冉青庄眼眸深邃幽沉,平静地道:“无论你今天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不需要。”
    电梯门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便缓缓合拢,留我呆立在电梯内,反复回味他的话。
    今天说的话?哪一些?
    我今天就早上和他说了些话,然后就是方才。思来想去,也只有在区可岚面前说的那两句话最有可能。
    区可岚问我喜不喜欢冉青庄,愿不愿意为他死,我给了肯定的答案,而冉青庄这会儿告诉我,他都不需要。
    他不需要我为他死,也不需要我喜欢他。
    怎么说呢……
    我今天的话,只能说半真半假。我确实可以为他死,但要说喜欢,那真的没有。
    如果冉青庄的重点是后者,在担心我假戏真做,可以放一万个心。
    我都快死的人,哪还有心思去想那些?
    况且,我也不喜欢男人。
    第21章 别浪费
    区可岚回岛之后,冉青庄反倒不怎么在岛上了。陈桥说他是为了躲区可岚,我觉得倒不一定,也可能是在躲我。
    日子平静了几天,我也逐渐习惯在监控下安然入眠。这天傍晚陈桥却突然来接我,说冉青庄打来电话,让我们去崇海。
    这事来得急,透着古怪,我自然要问清楚。但陈桥也一知半解,只说似乎是孔檀做东,要为上次绑了我的事赔礼道歉。
    孔檀这么针对冉青庄,必然不可能是自己想通了要低头赔罪,我想了想,觉得只可能是金斐盛发话了。毕竟像他们这样的社团组织,靠的就是稳固的“家族”关系,两人以后还要帮着金辰屿做事,表面的和气总要顾及。
    而两人碍着老大的面子,就算内里再作呕,也会乖乖走完“和好”的全套流程。
    海浪平稳,一帆风顺。待我与陈桥到崇海码头时,天已微微暗下,一下船,便见到冉青庄的那辆深蓝suv停在路边。
    除了冉青庄,车上还坐了两个小弟,一个皮肤黝黑,一个打了唇钉,见了我,齐齐喊“嫂子”。
    我已经懒得纠正他们,冲他们点了点头,在副驾驶坐好。
    “去哪儿啊?”陈桥一上车便和两个小弟聊起来。
    “去星联会所,大部队已经在那儿了,我们是特地出来接嫂子的。”
    “卤蛋准是没安好心,我看他那眼神就透着阴损,不知道要使什么坏招呢。”
    “操,鸿门宴老子也不怕,大不了抄起酒瓶干他娘的,看谁先死!”
    “就是,干他娘的!”
    三人义愤填膺,越说越是激动,冉青庄只是安静开车,等到了红灯,停下车后,便淡淡开口,一盆冰水将后排正要雄起的小火苗浇灭。
    “这局明面上是孔檀攒的,再往上,却是金先生和大公子的意思。谁敢在今天动手,谁就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别出岔子。”
    三人一下噤声,跟幼稚园被老师训话的小朋友一样,前一刻还是混世小霸王,后一刻已经是全世界最乖的宝宝。
    冉青庄的话也间接证实了我的猜想,今天这局果然就是做样子给金家父子看的,严格点说,是做给金斐盛看的。
    照理说应该不会有纰漏,无论孔檀还是冉青庄都不可能在今天发难,但我仍是觉得心荡得慌,总有不好的预感。
    冉青庄这辆车,档位后有两个杯槽,本来是用来放饮料的,这会儿却一边塞了包烟,另一边塞了个打火机。
    打火机是最廉价的塑料打火机,蓝色的,外壳上还印着某某火锅店的小广告,一看就是吃完饭随手拿的……
    我打开副驾驶前的储物箱,发现我那黄铜劳斯莱斯,男人的梦中情机不见了,只剩一个干瘪的烟盒。
    “找什么呢?”红灯还没跳禄,冉青庄见我一顿翻找,蹙眉问道。
    收回翻找的手,我将储物箱合上,状似不经意地道:“这里面,上次我看到有个打火机……怎么没了?”
    “打火机?我这车经常借给别人,大概是被谁拿走了吧。”
    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