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熠聪，你放一百个心，今天就算把我送回去，明天坐车，我也会自己来，除非你能叫人24小时不吃饭不睡觉地看着我，到时候我就告你非法限制人身自由。”螺旋桨搅动着风，吹得脸上的肉都在抖，噪音太大，顾晓愚得喊着说话。
    她这一喊，招惹了躲在帐篷里的孩子。
    “小鱼老师，不要走，不许抓走我们的小鱼老师，小鱼老师……”
    地震之后，孩子们的心灵格外脆弱，一边哭，一边喊，抹着眼泪儿，不敢上前，看着叫人揪心。
    “战熠聪，你看见了么？那些孩子现在需要我，我得留下来，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他们。”顾晓愚含着泪，朝他喊。
    孩子们也在哭着喊，“小鱼老师，我们要老师，小鱼老师……”
    镜和村小学原本就没几个老师，地震之后，死的死，伤的伤，这群受到严重惊吓的孩子就像一群没了领头羊的小羊，心无所依。
    这个时候把他们唯一可以信赖的人送走，确实有些残忍。
    战熠聪停下脚步，转身，远远地看着即将被带上飞机的顾晓愚。
    风吹乱她的发丝，那个最喜欢穿浅白色衣服的鱼，此刻身上脏兮兮的，可她的眼神却是坚定不移的，她想留下来。
    她真的很想留下来，为了那些没有依托的孩子，更是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共同面对磨难。
    最终，顾晓愚得到了批准。
    但是，战熠聪要求她只准在他允许的范围内活动，和他的士兵一样听从命令，否者马上叫人把她送走。
    能留下来，顾晓愚已经很高兴了，所以，他说的那些条条框框，她全部点头答应，至于会不会照做，那就看缘分了。
    反正她顾晓愚也从来不是什么有组织有纪律的人嘛。
    救援工作进行到第四天，已经错过了灾后救援的黄金期，基本上还能有生还者的可能性就不是很大了，但只要有一线生机，也不能放弃。
    随着道路和通讯设备的修复，受伤的灾民被有序地转移出去，热闹的小村庄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格外萧条。
    剩下的，除了一些留恋家园和没有找到亲人不肯离开的村民，还有的就是来救援的军人和志愿者了。
    孩子们也都被转移了出去。
    镜和村四面环山，又是在山脚下，余震再赶上下雨就很容易发生泥石流，好在这几天，算是老天照顾，没下大雨。
    战熠聪让顾晓愚跟着孩子们一起转移出去，顾晓愚不肯，偷偷留了下来，被战熠聪发现后，就没给她好脸色，一直冷着脸不理人。
    顾晓愚只当看不见，默默跟在他后面，反正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不管灾难有多可怕，有多残酷。
    有他在，便是天晴。
    一路跟着他，穿过狼藉的村落，穿过破乱不堪的田地，穿过摇晃的吊桥，在桥的那边，半山腰处还有几户人家，房屋也都倒塌了。
    前几天已经叫人来搜查过，战熠聪还是不放心，牵着搜救犬，亲自又来了一趟。
    夕阳的余晖洒在林间，洒下一片阴凉，顾晓愚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累了一整天，细腻白皙的脸蛋上布满了汗珠，脚上磨起了泡，疼得厉害，实在走不动了，却还是咬牙坚持着，身上背着一些搜救物品和水壶，一样也没扔。
    战熠聪牵着搜救犬走在前面，在那些倒塌的房屋间，逐一搜索，寻找生还者。
    但看样子，这地方确实不像还有活着的人了。
    不过也说不好，她和陈景浩被埋在下面的时候，不能呼救，从外面也很难发现，顾晓愚一瘸一拐的，总算走到地方，打心底想一屁股坐地上歇歇，可想着万一还有活着的人呢？
    咬咬牙，继续找！
    或许她再多坚持一秒，就能多挽救一条生命。
    时间和生命赛跑，能多坚持一秒是一秒！
    顾晓愚把水壶和身上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都卸了下来，拿着生命测定仪和战熠聪一起搜索。
    这地方，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因为安静，就更容易发现生还者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在那些倒塌的房屋间寻找，不放过任何一处。
    两个人配合得很默契，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分工合作，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天色已经黑到无法再继续搜救工作。
    顾晓愚终于可以坐地上休息一会，真的，累得浑身二百多块骨头，没一块不疼，恨不得就地躺下，倒头就睡。
    “起来。”战熠聪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顾晓愚抬头，只能看见一座高大挺拔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脸，但完全能想象到某位军官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命令人的样子。
    要不要一直对她这么凶，又没欠他钱！
    “我不起来。”顾晓愚把头扭到一边，不做理睬。
    现在别说让她起来，就是动一下都没力气。
    “累了？”语气依旧冷冰冰的。
    “不累。”顾晓愚嘴硬。
    还以为战熠聪一定会凶她，奇怪的是，她说完，空气竟突然安静了。
    她转头，发现战熠聪已经半蹲在了她面前，没说话，直接抓过她的脚踝。
    “你，你干什么？”顾晓愚紧张地把脚往回缩。
    战熠聪一把拽了回去，用命令的口吻，“别动！”
    然后，脱掉她的鞋。
    脚，又麻又痛，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顾晓愚的内心是绝望的，从早上太阳出山，她的两只脚就在不停地走，十几个小时下来，磨起了好几个血泡，又是汗，又是血泡，味道可想而知，必然十分辣鼻子。
    可战熠聪却把她的脚捧在手里，她自己都觉得不太好意思，想往回缩。
    又是一句，“别动！”霸道的语气，似乎隐隐还有些怒意。
    顾晓愚竟真的不敢再动，乖乖地看着。
    战熠聪扯下腰间的一支“小水壶”，打开，醇厚的酒香味一下子溢了出来。
    “忍着点。”
    等顾晓愚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白酒已洒到了脚上，灼烧的痛，硬是把她的眼泪儿给逼了出来。
    顾晓愚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紧咬着牙，一直到战熠聪帮她处理完伤口，都没坑一声。
    黑暗中，她看着他的轮廓，明明是生冷的，却感觉到异常的安心。
    突然，大地再次晃动。
    糟了，是余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