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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钟念月:“烤火去呀。”
    小太监话还没说完,忙追了上去。
    哎呀,他们这一行人中还有陛下呢。陛下最为贵重,自然生火都先生在陛下那处了,这钟姑娘又如何去烤火呢?何不再等一等?
    钟念月循着火光便走近了。
    她先瞧见了立在那里的孟公公,其次才是坐在那里的晋朔帝。
    晋朔帝换了一身常服,白色衣裳,外面披着同色的带毛披风。他的眉眼沾染了些许的雪粒子,看着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贵气优雅自不必提。
    她瞧见晋朔帝的时候,晋朔帝也瞧见了她。
    一旁的人正要怒斥这小姑娘不懂事,怎么敢直直往这里凑。
    钟念月脆生生道:“冻死了,我能烤火么?”
    其实这里不止生起了火,还有两个炉子。
    一个炉子上煮的水,一个炉子上煮的肉羹。
    钟念月也没去看祁瀚去哪儿了。
    祁瀚身为太子,想必正四下忙着安置各项事务,若是安置不好,肯定要吃他爹的挂落了。
    钟念月搓搓手,凑到火光前。
    与孟公公挨在了一处。
    孟公公先是一惊讶,钟姑娘怎么也来了?然后他禁不住一笑。
    是该怕冷的。
    钟姑娘连累都怕呢。
    此时旁边伺候的人正盛起一碗肉粥,递给晋朔帝。
    晋朔帝掀了掀眼皮:“先给她罢。”
    旁人一愣,心说这个“她”是谁?
    孟公公心思玲珑,忙接过来,塞到钟念月掌中,笑道:“咱们这里,倒是姑娘年纪最小了,姑娘先吃罢。”
    祁瀚忙了许久,鞋袜都被浸湿了,风一吹,就禁不住要打抖。
    实在冷得很。
    早知如此,便不该带表妹来了。
    祁瀚心道。
    也不知她这会儿多么难受……
    祁瀚想着便回头去马车找人。
    马车里早已空了。
    等接连跨过几道门槛,一望去,却见他那表妹,大胆地与他父皇凑作一处取暖,还拿了他父皇的碗,正吃着粥呢,好不快活。
    第12章 同屋(二更)
    钟念月吃了两口,抬起头来问:“有木头做的么?”“这碗太沉了。”
    祁瀚:“……”
    祁瀚一步上前,低声道:“表妹,不得无礼。”
    孟公公笑道:“哪有什么无礼不无礼呢公子?”
    祁瀚这才想起来,他们之所以拆作两路走,不正是为了不露身份吗?
    眼下这庄子里,哪里还有什么皇帝、太子呢?
    于是祁瀚闭上了嘴,犹豫片刻,便也挨着钟念月坐了下来。
    生怕一会儿钟念月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谁晓得钟念月突然一扭头,盯着他,似是突发奇想道:“不如表哥为我托着碗吧?”
    祁瀚一愣。
    此时庄子上的人正往这边拖着柴火,闻声笑道:“这做哥哥的,大都如此。”
    祁瀚原本拉不下面子。
    这般行径岂不是如太监下人一般?实在有损他太子的脸面。
    何况还是在父皇跟前。
    祁瀚犹豫片刻,托住了那碗。
    晋朔帝身旁跟着的也不止一个孟公公,还有位武英殿大学士,人称一声钱昌钱大人。
    钱昌看着祁瀚,出声问:“倒是辛苦公子了,公子可将前头的事务都处置好了?”
    祁瀚被这样一问,顿住了。
    晋朔帝宽袖鹤氅,颇有几分魏晋时文士的味道,但他抬起头来,只淡淡说了句:“先去吧。”
    实在无情得很。
    祁瀚便也不敢再留了,只匆匆换了双鞋,便又忙去了。
    钱昌不识得钟念月是哪家姑娘,见孟公公与她说起话来分外自然,还只当是什么王公家的女儿。
    钱昌出声道:“我那处有个木碗,是我那夫人特地备下的。”
    孟公公笑道:“夫人心细。”
    这厢话音刚落下,晋朔帝突然伸出手来,接过了那只瓷碗。
    莫说是其他人了,钟念月都惊讶了一下。
    “这如何使得?”孟公公连声道:“还是小人来罢。”
    钟念月盛了一勺吃了,道:“我瞧还是老爷的腕力好些。”
    晋朔帝的手腕有力,托着那碗,晃也不晃一下。
    孟公公苦着脸道:“这是自然,小人怎么敢和老爷比呢?老爷昔日练字时,还要往那腕上悬沙袋呢。头一回上山打猎,拉足了一石的弓,一箭便射死了一头鹿。”
    自然也不好再提,接过那碗的话了。
    庄子里的人闻声,又笑:“难怪你们有些富足,原来是这老爷有几把子力气。”
    孟公公:“……”
    钱昌:“……”
    那怎么能叫有几把子力气呢?
    这古时候的姑娘每日里动得不多,自然吃得也都不多。
    钟念月眼睛馋着,肚皮却不允许。
    她没吃几口,便吃不下了。
    她放下勺子,愁道:“饱了。”
    孟公公失笑:“可不是么?原本是要呈给老爷的。这食量自然不一样。”
    孟公公正要伸手去接:“小人拿去倒……”
    钱昌轻咳一声:“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正值冬日里,该珍惜粮食才是。”
    庄子里的人还盯着呢。
    只当他们是有几分银钱,但是在外头做生意亏损了,这才灰溜溜一大家子迁回来的人。
    “是、是……”孟公公一应声,平日里伶俐的人,这会儿却有点犯愁。
    这钟姑娘吃剩下的,他做奴婢的接过来吃了便是,没那样多讲究。再说钟姑娘的年纪都算得是他的女儿了。
    只是这碗是陛下御用的食具,做奴婢的怎能拿来用呢?
    孟公公发愁着呢。
    却见晋朔帝将手收了回去,连同那只碗。他的手臂依旧晃也不晃。
    他道:“取勺子来。”
    孟公公忙去取了,递过去,随后便惊骇地看着晋朔帝慢条斯理地,将碗中剩下的也吃了。
    晋朔帝一抬眸:“你们也用饭吧,不得浪费。”
    众人一听,背上的皮都紧了,自然万分遵从。
    陛下尚且如此,他们又哪里有浪费的道理呢?
    庄子里的人见状,忍不住暗暗嘀咕。
    心说这人可真是生了个好皮相啊,哪怕是吃碗肉粥呢,也跟享受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坐那儿就像个贵人。
    要他说啊,哪里该回清水县来嘛?在外头寻个丰绅大户,凭这皮相给人入赘做女婿去,岂不是更好?
    啧,叫人想不明白。
    这人心道。
    钟念月吃了粥,便有些困倦了。她撑着下巴,忍不住转了头去看晋朔帝。
    他倒好像的确是个厉害的君王。
    此时火光跃动着,映在钟念月的面庞上,便好似为她添了几点绯色,实在是美得有几分惊人。
    晋朔帝蓦地想起来,那日孟胜向他一字一句学了惠妃都说了些什么,钟念月又说了什么。
    随后又将里外传闻,说是钟家姑娘要嫁给太子的话,都一一说了。
    太子是不可能娶钟念月的。
    纵使惠妃想上千万遍,他也不会点这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