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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8 蜉蝣

      本吉芬威克瞪得浑圆的双眼就横在雷古勒斯眼前,可后者并不能集中注意力,甚至感到害怕。
    雷古勒斯满脑子都想着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几分钟前说的话。
    “加特丽亚跟人私奔了。他们是在婚礼上认识的。”
    彼时拉巴斯坦的表情平静如水,仿佛在说着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那西诺苏拉呢?”克拉兹伯斯德焦急地问。还好奥娃不在这里,不然克拉兹就该遭殃了——克拉兹所表现出来的关心,极其不适合他现在的身份和处境。
    “受了刺激,要生了。”拉巴斯坦的语气依旧淡淡的。这下脸色不好看的就不止克拉兹一个了。妻子正在经历生孩子这种人生大事,拉巴斯坦居然还能坐在这里无动于衷。
    “你不回去陪她吗?”
    半晌,纳西莎焦急地问。她身边的卢修斯轻轻地拉了下她的衣袖,但她并没有作出反应。对于纳西莎这样的女子,丈夫的存在极为重要;反观西尔玛,尽管同样身怀有孕,脸上却比拉巴斯坦还冷静几分。
    雷古勒斯同样不能理解拉巴斯坦的做法,但他决定不把不满表现出来。
    “我又不能帮她生孩子!回去有什么用?”拉巴斯坦的尾音轻蔑地往上提了一下。雷古勒斯看着他的脸,忽然很想扇他一耳光。
    □□味逐渐加重,幸而这时黑魔王来了。随之而来的是被漂浮咒倒吊着的本吉芬威克,他们愚蠢的俘虏。
    今日不知为何,黑魔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入主题,反倒开始环视坐在这里的所有人。他的眼神里面看不出什么情感,却像吸铁石一般粘在所有人的身上。
    “嘭”的一声,本吉芬威克伤痕累累的身体砸在长桌上。他的脸正对着雷古勒斯,表情是不屈不饶的痛恨。芬威克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但黑魔王不会让他死,除非他吐出点有用的东西。凤凰社的人对自己都够狠,听埃文说,芬威克受了好几个钻心咒,居然还能趁人不备抢走魔杖清空自己关于凤凰社的记忆。
    可是雷古勒斯还是无法集中注意力。他的脑子里有一个词在不断地重复,激起震耳欲聋的回声。
    私奔。
    这年头私奔的人可不少,多雷古勒斯一个不算多。如果斐克达是因为贝拉特里克斯而怪罪他,那他就跟后者脱离关系好了吖。这样的话,她就不用将就了。
    ……等等。如果雷古勒斯真的这样做了,那他和西里斯还有什么分别?
    布莱克家族的儿子不应该一时冲动,更不应该头脑发热。
    “布莱克先生。”
    黑魔王冷淡却带着愠怒的声音在雷古勒斯头顶上方响起。雷古勒斯吓得浑身一抖,却不敢抬头。他能感受到黑魔王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那是贝拉特里克斯最喜欢的。
    雷古勒斯抬起头,发现斜对面坐着的克拉兹不见了。他看见斐克达凝视着他的眼睛,她的双眸就像暴风雪来临前乌云的颜色一般。
    面前的本吉芬威克忽然之间癫狂地笑了起来。还没等谁摁住他,他便爬起来揪住雷古勒斯的衣领,用仿佛千疮百孔的嗓音大吼道:
    “布莱克先生!胆怯的蛇王藏匿在山洞中,墨绿的苔藓掩盖了空荡的王座!布莱克先生!胆怯的蛇王藏匿在山洞中,墨绿的苔藓掩盖了空荡的王座!”
    “你在说什么?!”雷古勒斯挣脱了芬威克,腾地站起来。他尽量以同样的音量回应,以掩盖因为受惊而狂跳不止的心。那双睁得浑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似乎要用眼神洞穿他的脑袋。
    埃文和小巴蒂克劳奇立刻控制住了狂笑不止的芬威克。
    雷古勒斯根本听不懂芬威克在念什么古老诗句,但此时的情况对他十分不利。芬威克说的话像极了暗号。
    “布莱克先生。”这次是身后的黑魔王在叫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对黑魔王毕恭毕敬地弓下身去,“请您不要误会,主人!我是清白的!”
    “噢?”黑魔王懒洋洋地说道,“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证明的意思,不言而喻。
    雷古勒斯抽出魔杖,僵硬地转身,把魔杖对准芬威克。他不是没有杀过人,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斐克达,他实在是提不起勇气来。
    “你杀不了我的,雷古勒斯布莱克!哈哈哈哈哈哈……”芬威克一边挣扎着一边大笑,“凤凰社万岁!”
    “既然布莱克先生做不到,”黑魔王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了,“纳吉尼,来做个示范吧。”
    黑魔王很少在人多的场合和他的宠物蛇有互动。在雷古勒斯眼中,黑魔王和纳吉尼本就是一体的,现在乍然叫出名字,他还有些不习惯。
    纳吉尼吐着猩红的信子游过来。它的眼睛和脸像极了黑魔王——噢,不对,应该是黑魔王的脸像极了蛇。
    它游到雷古勒斯身边,让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纳吉尼突然暴起在芬威克小腿上咬了一口。
    芬威克痛苦地嚎叫了起来。毫无章法的嚎叫紧接着变成了清晰的字句:
    “布莱克先生!你活着!你活着!活着!你要活着!”
    他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却不再说下去。毒素迅速扩散,芬威克很快便动弹不得,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一口气。
    “布莱克先生。”黑魔王的声音冷静、优雅而严肃,和芬威克的声音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雷古勒斯慢慢地举起魔杖,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咒语:
    “阿瓦达索命。”
    一道绿光亮起又灭掉,刚才还撕心裂肺地叫着的本吉芬威克就这样成了一具尸体,死不瞑目。
    纳吉尼睁着血红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瞪着雷古勒斯,似乎把他当成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斐克达也盯着雷古勒斯,她的眼神太过复杂,复杂到令人无法探究。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斐克达根本不会知道,雷古勒斯现在有多想冲过去抱住她。
    大概,从一开始她就是在将就他的吧;或许,她根本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在刚杀过人的极度脆弱中,雷古勒斯只能这样想。
    食死徒中第一个婴儿的啼哭,本不应该如此悲伤。
    特拉蒙塔娜莱斯特兰奇出生在十二月初的一个雪夜。彼时她的父亲拉巴斯坦不愿面对她,只有纳西莎马尔福动了恻隐之心,动身前去看望她。
    西诺苏拉莱斯特兰奇在生下女儿之前受了妹妹跟人私奔的影响,整整折腾了两天两夜,可她却没有休息。纳西莎到的时候,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西诺苏拉、特拉蒙塔娜——那会儿她还没有名字、一只家养小精灵,和一个慌里慌张一看就知道是个实习生的治疗师。
    西诺苏拉气若游丝地坐在床上,抱着女儿的双手却分外有力。床边有个摇篮,但她并没有要把孩子放进去的意思。当年百年一遇的斯莱特林院队女队长的飒爽英姿已经荡然无存,就连她的尖酸刻薄与强硬鲁莽都消失无踪了。西诺苏拉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病弱却有着强大的母爱的,也只有母爱支撑着她——不然她就真的成了行尸走肉、成了活死人。
    “没想到只有你来了。”西诺苏拉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铁一般,显然她的嗓子经过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和哭泣。
    “卢修斯在外面呢。”纳西莎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随意说了句。
    “他……是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西诺苏拉也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但纳西莎懂了她的意思。西诺苏拉已经太累,再也解释不动了。
    “希望吧。”纳西莎在床边坐下,“你需要休息,睡一觉吧。”
    西诺苏拉充耳不闻,她低下头看着女婴的皱巴巴的小脸,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这孩子可真可爱。纳西莎,答应我,以后,让你的孩子和她一起玩好不好?”
    若是他人直接叫纳西莎的名字,她可能会感到不适。可不知为何,褪去锋芒的西诺苏拉叫她的时候她却倍感亲切,明明她们根本就不熟,以前也没什么交集。
    “好,好。”纳西莎本来想说她可能不会有孩子,可看着西诺苏拉眼底的温柔,她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唉……”西诺苏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头慢慢靠到墙上,“加特丽亚可真不让人省心,以后她要是回来了,就让她看看这个孩子,有时间把她带回去给我的父母看看。”
    西诺苏拉絮絮叨叨地说着,尽管纳西莎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但还是认真地听着。
    “我的东西拉巴斯坦要是想要就留给他吧,他不要的就搬回我娘家去……希望他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他总该在乎的……唉,我可真是后悔,真是后悔呀——”
    西诺苏拉大口喘着气,泪水顺着她凹陷的脸颊滑下来。她在怀孕期间并没有臃肿多少,反倒比以前清减了许多。
    等等——纳西莎重新咀嚼了一遍西诺苏拉刚才说的话——怎么那么像是……遗嘱呢?
    “西尔玛其实是对的,罗尔家族这样没落,我怎么能配得上他呢!怪我,怪我,是我不争气!是我不争气!他不要我,加特丽亚也跑了,只留下我给别人生便宜孩子!”
    “西诺苏拉,你现在不宜动怒啊——”
    “他结婚了是不是?”西诺苏拉忽然冷静下来,但那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她忽地笑了,笑得像个少女,“我还没祝他新婚快乐呢,你去替我转告一下好吗?就说我祝他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西诺苏拉的头慢慢垂了下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女婴哇哇大哭起来,纳西莎慢慢地站起身。
    “治疗师!治疗师!”
    但就在治疗师走进房间之前,纳西莎就意识到了一切,她伸出手指在西诺苏拉鼻下探了一下,发现后者果然已经没气了。
    满屋的血腥味一下子钻到纳西莎的鼻子里,让她直反胃。她俯下身干呕起来,试图呕出满腹的悲伤。
    圣芒戈的治疗师告诉她,她怀孕了。
    “特拉蒙塔娜莱斯特兰奇(tramontana lestrange)的出生:纯血家族的新转机?”
    斐克达一仰头喝完了茶杯里的茶,合上了最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她一看那个想方设法吸引读者视线的标题就失去了继续读下去的欲望,而且她已经知道了这篇新闻的大概内容。其实,记者了解到的东西说不定还没有斐克达知道的多,因为纳西莎见证了那个女婴的出生,并把一切悉数转告给了斐克达。虽然斐克达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面对纳西莎,可她还是耐心地听了下去。
    若是换做其他时候,斐克达大概又会多愁善感了。可现在她根本就没有时间。
    斐克达拎起茶壶往茶杯里倒茶,却发现里面连一滴茶都没有了。她烦躁地把茶壶放回原位,望向窗外。
    这样冷的雪天本就鲜有人出门,像斐克达这样闲来无事到帕迪芙夫人茶馆来在上午就把下午茶喝了的人,就更少了。店内另一个顾客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茶点,推门便出去了。斐克达看了一眼钟;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了。
    大雪让霍格莫德的颜色变得更加死气沉沉,零星过路人的衣装也大多是灰暗的。斐克达已经看到了好几个她想看到的人,可她还是不打算出去。她心焦得很,却还在让自己等待。她不是在等待谁,而是在等自己犹豫的结束。
    斐克达盯着钟的秒针慢悠悠地又走了一圈,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在心里暗暗数了三下,便拿起身边椅子上的斗篷站起身离开了帕迪芙夫人茶馆。
    一系上斗篷,斐克达也成为了灰暗的街景的一部分。她一路听着自己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到达了猪头酒吧门口。
    这个地方她都不知道来过几次了。斐克达现在站在这里,就算是知情者也只会知道她是来参加食死徒集会的。事实上,她确实是。
    斐克达走进猪头酒吧,再次解下斗篷。她走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楼梯,打开那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门。
    凤凰社的人之所以找不到这里,是因为两道严密的赤胆忠心咒。克拉兹伯斯德和埃文分别是第一道和第二道赤胆忠心咒的保密人,牢牢地把这个地方保护了起来,作为最后的据点。就算是和西尔玛与克拉兹关系最近的几个人,在每次会议结束后都会被抹掉关于地点的记忆。不过由于埃文是保密人的关系,斐克达记忆的抹除并没有被严加管束,时间一长就被忘记了。
    至于格洛丽亚博恩斯招来的那些乳臭未干的新鲜血液,他们已经不再在猪头酒吧聚集了。只有博恩斯自己知道把集会的地点挪去了那里,不过要找起来也不难。
    斐克达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只有埃文、西尔玛、艾弗里、格拉菲亚斯塞尔温和诺特兄妹在。她确保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也就是说房间里的这些人是西尔玛心中最可靠的人选。
    没有人怪罪斐克达来迟了,西尔玛也没有了任何仪式感,一见斐克达进来就关上了门开始说话。
    “今天我们交谈的内容都烂在肚子里,谁说出去大家一起遭殃。我让你们过来是信任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斐克达坐到了埃文身边。卡佩拉像往常一样带着轻蔑的表情低头玩着袖子上的纽扣。艾弗里和塞尔温都正襟危坐。曼卡利南则在用魔咒隔离的区域里吞云吐雾。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相信我们要的纯血荣耀不是靠杀人灭口来获得的。我们必须做出行动。”
    “有话呢,就直说。”卡佩拉说道。她前阵子受的伤还没有好全,脸色还是苍白的。最近,卡佩拉对埃文的态度有所回温。
    “我们不能再依靠别人了,只能靠自己。黑魔王给不了我们想要的,我们就自己去争。”
    西尔玛首次把话说得这么露骨,让在座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斐克达从未回想过黑魔王都让她做过什么,从前她以为这是因为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现在想想,或许可能是因为她不敢。
    这是斐克达成为食死徒的第三年,而她做过的所有事总结起来只有一个词:杀人。她以为她真的得到了名声和荣誉,可这些东西还是不能为她创造价值;布莱克家族对她的态度依旧是拒之门外,而她还是在为她没有自信去爱的男人患得患失。
    三年,斐克达只得到了满手鲜血。
    这不禁让她开始思考,黑魔王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到底是纯血的荣耀,还是他一人的威名?畏惧得久了,斐克达都快忘记了,黑魔王和她一样,也是个混血。一个混血,能有什么纯血的荣耀?就算他再不承认身体里的麻瓜血液,可它就在那里,无法改变。斐克达从前也不愿承认,可现在她真的有点累了。
    黑魔王不是没有在其他方面作安排。魔法部里的好几个人并不是摆设,可他们对黑魔王的用途好像只是为了平衡麻瓜官员的人数。人们的思想并没有被改变,麻瓜依旧猖獗,纯血败落的速度也没有变慢。
    所谓食死徒,到底是一群想要恢复纯血荣耀的人了,还是一颗颗棋子、一个个杀人工具呢?斐克达不敢再想下去了,越想她就会越失望。
    但这些思考已经足够让她改变想法。
    “只有我们六人,足够吗?”说话的是埃文。他以前从来不在这样的场合主动开口,今日一开口斐克达便从哥哥的声音中听到了底气。难不成埃文早就有这种念头了?
    “我看格洛丽亚博恩斯资质不错,可堪大用。”格拉菲亚斯塞尔温说道。
    “她有霍格沃茨的任务,是个大忙人,况且现在黑魔王很信任她,找她就是找死。”卡佩拉把前额的碎发抹到头顶上,“话说回来,我还没适应博恩斯的一头卷毛呢,真不适合她。”
    “那雷古勒斯怎么样,雷古勒斯布莱克?”
    这是埃文提的。斐克达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抓住哥哥的手,后者回握住她。
    “他太脆弱了,算了吧。”斐克达低声说。
    不是雷古勒斯太脆弱,是斐克达自己太脆弱了。
    到了最后,所有人还是同意目前先不让任何人知道此事。斐克达望着西尔玛坚定的眼神——她的眼睛里有了中和凶狠的母性,感觉自己又该去搏命了。
    三年前斐克达背叛光明投身黑暗,三年后她又要抛弃黑暗,投身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未知中去了。
    这条命,果然轻如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