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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爱蛊(III)

      阿兹卡班的生活好像并没有那么难受,也许是因为我慢慢发疯了的缘故吧。我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清醒的时候我会看看报纸,也会跟我的狱友聊聊天。
    我是在进阿兹卡班一个月后才知道我隔壁的犯人居然是西里斯布莱克的。臭名昭著的布莱克早已没了当年的疯魔,他在阿兹卡班待得久了却越清醒。布莱克现在满身污垢衣衫褴褛,脏乱的头发里满是虱子,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他曾经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
    我怎么也不信布莱克曾是个食死徒,也许是第六感在作祟,但我就是不信。阿兹卡班的岁月度日如年,他常常跟我说他当年的事情,我也时不时会向他倾吐我的心事。反正都出不去了,让他知道也没关系。
    “你怎么跟罗齐尔这么有缘呢?”布莱克一边挠着身子一边跟我说,“你那个心上人菲利克斯有个表姐你知道吧?那个食死徒?”
    “知道。”我回答。
    “巧了,我弟弟爱她爱得快死了呢。想当年我还帮过他一把,我那小老弟怂得跟什么似的……”布莱克又开始讲那些他最喜欢的陈年旧事,揭他弟弟的老底。不知为何,比起布莱克的感天动地好友情,我更喜欢听他弟弟的故事。讲故事的布莱克看起来像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可我知道他心里是很清醒的。
    “他们俩差点就结婚了,结果……嗨呀,那些个言情小说里的各种破事,好死不死的,她母亲的死因,那些个旧账偏偏就被翻出来了,我弟弟难受的呀……他不知道我看见他去买醉了,早知道就该拍个照寄给他,尬死他算了……
    “库尔特小姐,我跟你说,要不是有伏地魔这个老混蛋,我还真挺乐意欣赏我弟弟的,他对人家姑娘多好啊!他其实和我一样一点也不想待在那个家里,如果当年他和我一样逃出来,可能现在他都有孩子了……他以为他从来不良心发现来看看我这个替罪羊,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呢。整整九年,算上斐克达死以后,到今年都十五年了,他还没走出来。
    “我还记得我和他最后一回见面那天,唉,那是斐克达被烧死以后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来着,我说让我认罪可以,但我要见我弟弟,他们就真把他给请来了。当时他真是连魂都没有了,眼神是死的,声音也是死的,身上一股焦炭味,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抱着斐克达的尸体哭了一晚上……唉,多好的一个人,多好的一对,怎么就非要去当食死徒呢?
    “我怕他真要去寻死了没人管我的小教子——唉,其实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软,怕他寻短见,我就叫他别死,先看着我家小哈利长大了再说,他就答应我了。说实话,我弟弟当时那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要是斐克达的鬼魂能留下来,看得到他今天的样子就好了。他是真的喜欢她,刻骨铭心的那种。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弟弟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才不原谅他,得让他在这个鬼地方先待他个两三年才好……”
    我怎么也想不到,当年轰动一时的罗齐尔兄妹之死,到了布莱克这里竟是这般模样。
    “诶,你之前说你那个未婚夫叫什么来着?琼斯?”
    “嗯,是琼斯。”我还在回味刚才那个憋屈死人的爱情故事。
    “你这是什么体质啊?怎么一直吸引一个家里的人?”布莱克挠完了身上开始挠头,“你看来还不知道琼斯跟罗齐尔家的关系吧?”
    “有什么关系吗?”我好奇地问道。
    “琼斯的母亲就是罗齐尔兄妹的母亲啊!后来她跟老罗齐尔离婚,和琼斯的父亲结婚,才生了琼斯的。”
    这些陈年旧事离我太远太远了,我根本没兴趣去了解。
    “这么狗血的吗?”我扬起眉毛,“话说回来,布莱克先生,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啊?”
    “也不看看老子是谁?”布莱克一甩头发,“只要是我西里斯布莱克想知道的,谁敢不告诉我?”
    我笑了,他也笑。摄魂怪听到我们的声音,向我们飘过来。我笑不动了,布莱克却还在笑。
    魔法部又派傲罗去抓捕漏网的食死徒了。我是从报纸上看到的。他们费时费力,还有一个傲罗搭上了性命,也才抓回来一个食死徒。死了的那个傲罗是杰罗姆麦金农,当年麦金农灭门惨案的幸存者。
    克拉兹伯斯德被押进来那天晚上,阿兹卡班简直像过圣诞节一样热闹。我指的只是热闹,不是节日的欢乐。伯斯德昔年的共事者们都把头从栏杆之间探出来看他,说着稀里糊涂我听不懂的话。
    我躺在我的破床上,望着天窗外的天空。这片海上的天空少有地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我看得到月光,天窗却小到连月亮都盛不下。那一方小小的没有星辰的夜空,便是我双眼本来的颜色。
    “喂,库尔特小姐。”布莱克探到我这边来叫我。
    “怎么了?”
    “你看到那个黑色卷发女人了吗?那个食死徒就是我表姐,贝拉特里克斯。”
    布莱克又开始讲他的家族故事了。我昏昏沉沉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知道我又要不清醒了,便向布莱克打了个手势,拿枕头捂住了头。
    我听见我的尖叫在整个阿兹卡班回响,一直响一直响,响得我头发晕。
    ……
    我做了一个梦。说实在话,我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我梦见我在铁栏杆前睁开眼睛,菲利克斯捧着我的脸一声一声地叫我的名字。我一定是太想他了,才会在梦里看见他。我伸出手去抓他的手,抓住了。我想开口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笑。
    “库尔特小姐……简。”
    菲利克斯哭了。他的眼泪滴到我手背上,热热的,不似阿兹卡班冰凉的一切。他的眼睛那么朦胧又那么通透,让我安心。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简。等到了法庭上,你什么都不要说,我说什么你就应什么,答应我。”
    他在承诺什么?他在叮嘱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我一直在点头。我想让他高兴,所以我笑。他也笑,眼泪却越流越多。
    “简,其实……”菲利克斯欲言又止。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用很微弱的声音说道,“其实,从我们还在霍格沃茨的时候,我就……我就很喜欢你,一直到现在,我还是一样的喜欢你。”
    菲利克斯大约以为我在做梦就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可我听见了,全都听见了。
    “简,不管你做什么事,不管你成为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你。”菲利克斯鼓起勇气摸一摸我的头发,“只是……只是,你出去之后我就不能再喜欢你了。你把我说的话忘了吧,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哪怕……几秒钟也好。”
    他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他拿出魔杖,对着我施了一个最失败的遗忘咒。
    我会的记得的。我会把那个吻当作一个梦,铭记一生。
    可是我的全心全意,他依旧还是看不到了。
    我被两只摄魂怪带出阿兹卡班的时候,才知道那夜我没有在做梦。
    一直清醒着的布莱克疯了,他用凶狠的眼神目送我出去,却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他为什么发疯,所以我更加珍惜这次出去的机会。
    我被带回了那个我熟悉的审判室。我昏昏噩噩地坐在椅子上被铁链绑着,看不清眼前的法官,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博恩斯在这里,我知道;梅拉克也肯定在这里,我也知道。菲利克斯,我的菲利克斯,他不远千里奋不顾身地从能给予他一切的地方赶回来,仅仅是为了我的未来。
    从今天开始,我有未来了。是他给了我未来,他给了我一切。我的菲利克斯。我从未为他付出过什么,他却可以义无反顾地冒着入狱的风险来救我。
    我大约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了吧。
    最后,我唯一能听清楚的词是“无罪释放”。我成了一个神志不清的保护动物拐卖犯,那些人都是毒蜘蛛杀的。菲利克斯作为一个神奇动物专家站了出来为我“平反”。多么好的一出戏啊,那些记者一定会喜欢的。
    庭审结束了,绑着我的铁链松开了。我的眼睛终于清明,我看见人们都站起来,博恩斯还坐在听众席上,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梅拉克向我冲过来,抱住我嚎啕大哭。我的心有点堵。
    我看到菲利克斯了。我的菲利克斯,他是我无罪的证人,他是我的救星,他为了我的将来或许会牺牲他自己的将来,现在他要走了。菲利克斯随着人群向外走,渐渐成为不起眼的一个点,然后消失。他知道我在看他,可他没有回头,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也没有回头。
    我可能永远都不会与菲利克斯相见了,这次是真的。我只能离他远远的过得幸福,而他永远不会知道他喜欢的女孩也喜欢着他,可那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果。如果他回头看我一眼,我大约会很高兴,可只有遗憾才会刻骨铭心,才会让我一直到死都记着。
    ——我被带到之前的审讯室暂时安置。我听见梅拉克在外面和弗莱娅马格努森争吵。从前我不喜欢马格努森的聒噪,可如今我却有些同病相怜。现在我和她一样永失所爱了。不过我比她幸运一些,至少菲利克斯会好好活着。
    我听见马格努森扇了梅拉克一耳光,让他清醒一点。她也从来都不喜欢我,那么多认识我的人里面,只有她看破了我的面具。
    马格努森开始掩面啜泣,然后她擦掉眼泪,说她要回冰岛去了。梅拉克全程没说一句话,直到最后他才问,“是因为杰罗姆吗?”
    马格努森没有回答梅拉克的问题。她只是说,“我想家了。”
    她差一点就成了麦金农太太,差一点就要为了麦金农留在英国一辈子,差一点就要幸福美满儿孙满堂了。如果麦金农活着回来,他们在圣诞节后就要结婚了。我有点可怜她。
    这时候,博恩斯推门走了进来,在我面前坐下。
    “简。”他像从前一样叫我。
    “有事吗?”
    “你以后……不要再碰黑魔法了。”博恩斯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知道。”
    我知道。我会隐藏自己,结婚生子,看着他们长大,变成和我截然不同的人。可是我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要怨,就怨伏地魔吧,他不该存在,不该强大。可是连伏地魔都死了,我没人可以怨了,只能怨我自己。可是,如果我的手上没有沾满血迹,我能活到今天吗?
    我怕是早就被孤儿院的阴影吞噬了。
    再次,世界上没有如果,我不能后悔。
    “菲利克斯回罗马尼亚去了,”博恩斯从衣袋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我,“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我接过信。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它,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
    “亲爱的琼斯夫人,
    举手之劳,毋须挂齿。
    愿您今后生活顺心。
    菲利克斯罗齐尔”
    我闭上眼睛,菲利克斯雾霭般的双眸又浮现在我眼前。他以为我都不记得了,他以为他用“琼斯夫人”来称呼我会让我高兴……就算,就算这封信被人发现,也不会露出任何端倪。
    我的菲利克斯,就连最后一步都还在为我着想。
    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来,落到信纸上。这是我第一次哭,第一次像个正常人一样哭。可是我不能哭,梅拉克会进来看到我,他会起疑心的。
    “你……有什么话想要我帮你传给他的吗?”
    “没有。没有。”我拼命摇头,却甩不掉泪水。既然他不希望我记得,那我就不会记得。
    我的菲利克斯,我的全心全意,都会被封存进我内心的角落里,永远不会被打开了。
    我回到家时才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
    我把阿兹卡班的痕迹洗得干干净净,仿佛这样就能把一切都忘记了。
    梅拉克在我身边睡熟了,我看着他的脸,心里忽然就后悔起来。仅仅因为我当年可笑的傲气,他就与我牵扯到了现在。
    等等——等等。我在阿兹卡班待了四个月,期间根本就没有机会给他下迷情剂,所以他为什么还会……
    我很快就有了答案。我更后悔了。
    “梅拉克,其实……”
    我到底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是梅拉克睁开了眼睛,原来他一直在装睡。他看着我,忽然探过身来吻我。他吻得很用力,直到喘不过气才停下。
    “我都知道。”梅拉克低声说。
    “我不配。我是个杀人犯。”我说。
    “不要说了,”他抱住我,抱得很紧,“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们都忘了。”
    真的忘得了吗?
    不可能的。梅拉克也许忘得了,可我不能。我得记着,因为这样才能让我记住菲利克斯为我做的一切。
    “你要知道,我并不爱——”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打断我,“是我先爱上你的,你不用感到抱歉。我只是觉得我不该那样迟才遇见你。”
    如果……该死,又是如果。如果梅拉克早一点遇见我,我会爱上他吗?
    我不知道。假如真的有如果,我可能会爱上他的吧。那样的话,我就谁也不欠了。
    可惜啊,我们都回不去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久到连伏地魔都死了第二回,连布莱克牵肠挂肚的小哈利都有了三个孩子的时候,我在我孩子的毕业典礼上又见到了菲利克斯。那是新世纪开始后的第十年,我真的快要把过去的事情忘记的时候。
    这一年我四十岁,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都在赫奇帕奇。希杜斯(hoedus)和克拉瓦(clava)是龙凤胎,塞金纳斯(seginus)小他们一岁。
    梅拉克已经不在了。十四年前,巫师战争最激烈的时候,一天他出去工作再也没回来,尸体至今没有找到。
    典礼进行到尾声,希杜斯作为魁地奇队长,去和他的队友们打最后一场比赛了。塞金纳斯在或悲或喜的气氛里丝毫没有被感染到,无所事事地坐在角落里看书。塞金纳斯是三个孩子里唯一当过级长的,他也是最懂事的一个。
    这时候克拉瓦来拉我去见她的神奇动物保护学教授,“再不见就见不到啦!要不是他我就拿不到o了。”
    克拉瓦是个活泼外向的女孩子,最像我也最不像我。她的脸活脱脱就是我年轻时的翻版,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假如没有当年那些事,我可能会和她一样无忧无虑吧。
    我就这样和菲利克斯重逢了。四十岁的他除了气质更成熟了之外和我最后一次见他时没有任何区别,我却变了。我有了皱纹,人胖了,头发也白了好几根,唯一能和过去连接起来的便是我依旧血红的眼睛,可他不会看到,因为我用药剂遮了它们二十几年了,连我的孩子们都不知道。
    “简!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菲利克斯先反应过来。我们像普通的老同学一样礼节性地拥抱了一下,我却感觉到他抱住我的手在抖。
    “你们认识吗?”克拉瓦有些疑惑。
    “我们是老同学呀!”我告诉我的女儿。
    “这么巧?”克拉瓦惊喜地笑了,“那你们叙旧,我去找塞金纳斯。”大概是怕菲利克斯说她的坏话,克拉瓦转头就走了。
    我看着菲利克斯,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琼斯小姐在我的课上一直很用功。”菲利克斯打破了沉默。
    “还得谢谢你对她的栽培。还有塞金纳斯,他怎么样?”我像个普通的家长一样客套地说道。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上涌,我只能用笑来掩盖。
    “他当然也是个好孩子。不过以后……简,我已经辞职了。”菲利克斯尴尬地笑了笑,“罗马尼亚那边很需要我。”
    “噢,噢……”我的眼泪终究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们刚刚重逢便要离别,我甚至想开始幻想我们之间能有些什么……
    菲利克斯看着我,欲言又止。
    “简,其实……”
    “什么?”
    他似乎叹了口气。“塞金纳斯的成绩并不是非常理想……”
    我知道那并不是菲利克斯想说的。可我们都很清醒,都知道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不可能的。我不该奢望太多,我已经很幸福了。
    “我暑假时会帮帮他。谢谢你了,菲利克斯。”
    我仰头,让泪水回流。我转身走向我的孩子们,像二十三年前的那个冬天的菲利克斯那样,没有回头。如果我可以回头,我希望能看见他的眼眶里盈满将落未落的泪水,然后他会握住我的手,眼泪如珍珠般一滴滴落在我手背上,那是我此生最珍贵的珍宝。再然后,我就可以继续做我做了一辈子的梦,永远也不要醒来。
    我的菲利克斯,他终究只能留在我的梦里了。
    我们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