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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5 惊愕

      斐克达在里德尔府一直被扣到1995年七月初,对外间的轩然大波有所预感,但还是一无所知。黑魔王没再叫她做什么,只是命虫尾巴收走了她的魔杖,把她锁在里德尔府的一个破败的房间里,每日送水和食物。
    哈利波特成功逃脱后的第二天——也是斐克达的三十四岁生日,黑魔王在墓地里召见了雷古勒斯。这是斐克达从虫尾巴嘴里得知的。
    第三天,黑魔王召见了西弗勒斯斯内普。黑魔王没让雷古勒斯见斐克达,却让斯内普见了她。
    斯内普形容憔悴不堪,想必是挨过钻心咒了。还没等斐克达叫他回去喝点药,他就先开口了:
    “小巴蒂克劳奇死了。”
    “死了?”斐克达皱眉,“他露馅了?”
    “比赛结束后他试图杀了波特,没成功。福吉气得失去了理智,叫来摄魂怪吻了他。”
    “这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忙。”斐克达冷笑,“波特那孩子怎么样了?”
    斯内普本想继续说话,却愣了一下。他打量了一下斐克达,过了几秒才说道,“他活得好好的。我以前从来没见你关心过他。”
    “就当我是在做慈善吧。”斐克达揉了揉几天来绷得紧紧的头皮,竟落下来几根花白的头发。“西奥多还好吗?”
    斯内普又愣了一下,这次他是在迟疑。
    “他怎么了?”斐克达的眉头拧得更紧。
    “诺特的情况不太对劲。前天比赛结束之后我没看见他,昨天再看到他的时候他又跟去年秋天时一样了。”
    “是不是莱斯特兰奇做什么了?”斐克达焦急地问。
    “不清楚。我联系了曼卡利南诺特,让他把他儿子提早接回家了。”
    “该死的!”斐克达在房间里绕着圈踱步,“那个小姑娘已经疯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看住——”
    “我当时跟邓布利多在一起,斐克达罗齐尔!”这还是斯内普第一次用训学生的语气跟斐克达说话。
    “——抱歉,抱歉——”斐克达捂住快要炸开的头,“现在不是怪罪的时候——至少西奥多现在跟他父亲在一起,他还是安全的……”
    “我认为我有必要提醒你,罗齐尔小姐,”斯内普严肃道,“你应该清楚地知道,西奥多诺特是曼卡利南和阿斯特罗珀诺特的儿子,跟你哥哥没有半分关系——”
    “我当然知道!”斐克达差一点就情绪失控了。她已经焦虑了两天,此刻却突然冷静了下来。斐克达其实是很明白的,她把西奥多当成了半个侄子半个儿子,她甚至都快骗过自己了。
    “罗齐尔,”斯内普的语气缓和下来,“你曾经叫我别把你当成——当成别人,可你自己现在却让自己陷进去了。”他像去年春天让她少抽烟时那样说道,“你对西奥多诺特抱有亲情,这我可以理解,但拯救了他并不代表卡佩拉诺特或者你哥哥就能活过来——”
    “可我想救他,我得救他。”斐克达再也站不住了,她蹲下来捂住了脸,“他是个好孩子,什么都没做错。”
    “你没必要为了救一个小男孩而豁出性命,他说不定根本不需要你来救……说不定那样的生活正是他想要的。”
    “西奥多不想要那样的生活,我知道的。”斐克达站起身,倚在墙上闭上了眼睛,想起快两年来跟西奥多的相处。她很清醒,她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不是太善良,她只是看不得。如果换做是别的孩子——甚至是德拉科,斐克达都不会这样难受。可是太迟了,她已经把西奥多当作自己的孩子了。“再说了,斯内普先生,我迟早都是要死的,你也不是不知道。”
    斯内普还想说点别的——他大约是想安慰斐克达,可他没有说出来。“算了……你好自为之吧。”斯内普伸出手力道不大地拍了拍斐克达的肩膀。说来有趣,这还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产生肢体接触。
    ——送走斯内普后又过了五天,卢修斯马尔福来了。
    卢修斯不发一言地带斐克达幻影移形到了马尔福庄园。这里现在的模样和二十二年前斐克达第一次来时的模样没有什么差别,都是打理精致的阔绰府邸。唯一的分别可能是花园里更多的鲜花,想必那是纳西莎的主意。
    走进那道大铁门时,卢修斯说道,“不要解释,也不要寻求解释,罗齐尔小姐,你只需要见西茜就好。”
    “喂,西奥多!”
    德拉科骑着他的光轮2001在马尔福庄园花园的上空对着西奥多大喊。
    西奥多躺在一张长椅上闭目养神。他把扫帚放在地上,并不是很想骑。尽管是阴天,厚厚的云层似乎要把西奥多压成肉饼,他还是觉得光照太亮。他根本不想睡觉,也不想睁开眼睛。
    “喂,西奥多!”
    德拉科的声音更近了。西奥多听到德拉科落地,正向他走来,就把双眼闭得更紧了。
    “别装了,西奥多诺特。”德拉科推了西奥多一把,后者一动不动,“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你根本就没病。”
    “噢,所以呢?”西奥多翻身转向长椅里面。他不是病了,他是疯了,他自己清楚得很。
    “我以为你爸爸把你带到我家来是想我们两个交朋友的。看在梅林的份上,你能不能坐起来?”
    “放屁。”西奥多并没有坐起来。他屈起膝盖,腾出了一点位置,“我爸是来找你家里人的。再说了,你想跟我做朋友吗?”他越来越觉得骂脏话能够排解内心的压抑,于是在短短几天内就把自己变成了言语粗鲁的小流氓,果然舒服多了。
    “为什么不呢?”德拉科把扫帚放在一边,在西奥多留出的空当坐下,“你看起来还挺顺眼的。”
    西奥多冷笑。他睁开眼睛,看见德拉科光滑锃亮的脑袋在透过云层的紫外线下闪闪发光。“你什么都不知道,德拉科马尔福。”
    “那你知道什么?”德拉科居然好奇起来。
    “像你这种大少爷不适合知道的事。”西奥多又闭上眼,想起了第三个项目那晚他目睹的恐怖画面,又是一阵的后悔。他算是明白了,就算离开了特拉蒙塔娜,他也迟早会疯掉。
    “少跟我扯那些,”德拉科皱起同样闪闪发光的眉毛,“你跟我说了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万一你告诉你爸爸就没意思了。”西奥多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倒是有点好奇了,如果想德拉科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知道了他经历过什么,会是什么反应?
    “我不会的,”德拉科撇撇嘴,“我还能说给谁听?”
    “你的宝贝潘西、克拉布、高尔……噢,说不定还有布雷司,然后布雷司会告诉达芙妮,达芙妮会告诉她妹妹和伯斯德……对了,你还会在跟波特打嘴仗的时候炫耀给他听,最后整个霍格沃茨都会知道我西奥多诺特是个心理阴暗重口味的神经病。”西奥多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数数。
    德拉科的脸绿了,想必是因为西奥多提到了波特。“你的想象力是不是过于丰富了?”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不用我告诉你。”西奥多坐起身,把地上自己的扫帚拿起来。
    “……那我们就来说点别的。”
    “你想说什么?”
    “我的斐克达姨妈……居然是之前猪头酒吧里的那个女巫!”
    西奥多不需要听完,就听出来德拉科是在炫耀。德拉科总是炫耀无聊的东西,这次终于炫耀了一个有点意思的。
    “我早就知道了。”虽然有意思,但早就知道了也变得没意思了。
    “你怎么会知道?噢……是了,你去年总去找她来着。”
    “她还好吗?”西奥多问。斐克达住进了马尔福庄园,西奥多来时却没有看见她。
    “挺好的。”德拉科若有所思。
    “那她对你怎么样?”
    西奥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
    “一个姨妈对外甥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呗,没什么特别的。”
    西奥多知道了。尽管他不愿承认,他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吃醋了。斐克达再怎么关心西奥多,她现在也是别人的姨妈。幸好斐克达对德拉科并不是特别好,起码没有像对西奥多那样。
    于是西奥多轻蔑地哼了一声。
    “怎么,你生气了?”德拉科一脸嘲讽地看着西奥多。
    “关你屁事?”西奥多拿着扫帚走向对面的另一张长椅,继续他的闭目养神。他已经失眠了好几天,马尔福庄园的长椅怪舒服的,说不定在紫外线的光辉下他能好好睡一觉。
    “对了,还有件奇怪的事——”
    “不要跟我说话,德拉科马尔福。”
    西奥多捂住了耳朵。对德拉科态度不好的感觉真是太棒了,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德拉科吃瘪的表情。西奥多之前居然还会为了一杯德拉科递过来的朗姆酒而紧张,现在他倒是不用了。
    看来经历那些破事还是有点好处的:西奥多不用再为社交烦心了。他差不多预见到了德拉科的将来,所以他再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德拉科迟早会跟他一样。想想就有意思极了。
    曼卡利南递给斐克达一根麻瓜烟。
    “好久没抽了吧。”
    “快一年了。”斐克达接下烟,迫不及待地施了个火焰咒点火。
    “那早知道不给你了,早戒早安生。”曼卡利南说着,自己也点上一根烟。
    “得了吧,曼卡利南,”斐克达翘起二郎腿,狠狠吸了一口烟,“下次讲这种话之前,你自己先戒烟。”熟悉的呛人味道充满了她肺,让她暂时忘却了眼前的困境。
    斐克达的房间外有一个正对着花园的小露台,从这里可以看到骑着扫帚练魁地奇的德拉科和躺在长椅上的西奥多。
    “戒不掉了。”曼卡利南没有坐下,他倚在栏杆边低低地笑,不知又是忆起了哪段往事。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斐克达吐出一个烟圈。烟圈的颜色跟天空的颜色一样。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法国。”曼卡利南本想直接把烟灰抖到地上,却惊喜地在斐克达身边的小几上发现了一个烟灰缸。“黑魔王需要巨人的帮助,我么……‘贯会耍滑头’,比较适合谈判。”
    “你一个人去?”斐克达从椅子上直起身子。
    “当然不可能,我是需要被人看着的那种人。啊,真讨厌,”曼卡利南把烟咬在嘴里,用召唤咒折了一只远处花坛里的紫玫瑰拿到手上,“麦克尼尔当年连格林格拉斯家的桌子都上不了,我跟这种人一起去真是太掉价了。”
    曼卡利南把这件事说得很轻快。他把烟从嘴里拿下来,然后重重闻了一下那朵娇艳欲滴的紫玫瑰,好像故意想让自己打个喷嚏似的。他这么做的时候很像卡佩拉。
    “什么时候能回来?”
    曼卡利南置若罔闻。“不得不说,你表姐种花很有一手。这紫玫瑰闻起来很像我家以前种过的,现在没有了。说起来还要怪卡佩拉呢,她把我们家的老房子卖了,败家的姑娘。”他又微微地勾起嘴角,“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可能两个月,可能半年,可能永远回不来。”曼卡利南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所以我把我们家的败家小子带到这里来给你照顾了。这孩子,别的没遗传,偏偏遗传了他姑姑的败家……不过西奥多虽然现在脑子不太好使了,但还是明事理的;我要是死在法国,他知道该怎么活。”
    斐克达笑了。尽管她不应该对这样的事情露出笑容,不过她想曼卡利南一定希望她笑。“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曼卡利南此时却不笑了。“我以为远离西奥多会让他免受灾难,但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他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看向下面花园里挤着坐在一起的西奥多和德拉科——两个男孩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对方。“我总觉得,”曼卡利南压低了声音,“黑魔王对卡佩拉有着神经质的迷恋,他总觉得卡佩拉十四岁就能为他杀人放火,她的侄子也能。西奥多连话都不知道好好讲,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他会的,”斐克达想起西奥多在圣诞舞会前在她怀里的哭泣,“是莱斯特兰奇家的女孩逼迫他。”
    “啊,说到莱斯特兰奇,你那天可能没注意到,那个疯狂的小姑娘也加入食死徒了。”曼卡利南把抽完的烟头摁进烟灰缸,又点上一根烟。
    斐克达只是冷笑。对于莱斯特兰奇小姐,她已经无话可说。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问你。”曼卡利南终于坐下了。
    “什么事?”
    “那天西尔玛对你说了什么?”曼卡利南双手支在小几上,问道。
    “她认为黑魔王可以采取更加明智的举动。”斐克达回答。
    “别说得那么委婉,斐克达,我们都知道的,”曼卡利南探近了些,“她还想着她的老行当呢,她只是不想插手了而已。波特逃掉以后,西尔玛也跟我说了类似的话。”
    斐克达不由得再次冷笑。果然,她是对的。
    “可惜啊,西尔玛没什么眼光。我们这些活下来的——就算是上不了台面的麦克尼尔,哪一个不是只想好好活着?她还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曼卡利南又笑了,“要是阿斯特罗珀还在,说不定还会响应,可是她死了。”
    “是的,”斐克达说,“他们都死了。”
    不过她并不怎么觉得可惜。
    “咚咚咚”。
    这一次雷古勒斯自己下楼去开门。“克利切,回去睡你的觉。”
    克利切顺从地回到厨房。雷古勒斯从猫眼里看到门外穿着宽大斗篷的身影,还有拴在门边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就差不多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雷古勒斯毫不迟疑地开门。再耗下去,两个人都要遭殃。
    “你来干什么?”雷古勒斯侧身让西里斯进门。
    “找点有用的东西。”西里斯给鹰头马身有翼兽施了一个隐形咒才进来。他的斗篷上还带着河滩泥土的味道。
    “你还住在老地方吗?”雷古勒斯问他。
    “不然我也没地方住了。”西里斯径直走向门廊里的一幅画像,二话不说就把它拆了下来。
    “喂!喂!兔崽子!你在干什么?!你还有脸回来!”画像里的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大叫着。
    “抱歉了,高祖爷爷,还得请你帮忙。”西里斯几乎是以粗暴的手段拆掉了裱框,三下两下把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的画像卷了起来,后者的叫骂声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听得见他拍画纸的声音。
    雷古勒斯没有问西里斯为什么要拿走画像,因为后者有很大概率不会回答。
    “好了,我该走了。噢!”西里斯走到一半又转身回来,“那些旧书里面有没有什么跟草药学有关的?”
    雷古勒斯刚才差点想问他要不要喝茶——纯粹就是客气一下,正好西里斯又说话了,那他就不用客气了。
    “我不清楚。要不你自己上去找?”
    “那就算了。”西里斯翻了翻眼睛,“邓布利多建议我种点紫玫瑰活跃活跃老房子的气氛……啊,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又帮不上忙。”他嘀咕着走向大门。
    “所以这里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雷古勒斯抱起手臂。其实他完全愿意态度好一点,只是西里斯的态度不怎么样,他要是态度太好了显得有点卑微。
    “我要是留下来喝杯茶,你乐意吗?”
    雷古勒斯被这话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想起他们小的时候也总喜欢这样打嘴仗。
    “……外面风声紧,你少出门。”最后,雷古勒斯还是说不出重话来。
    “知道知道,”西里斯很不耐烦地说道,“倒是你——雷古勒斯——”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了许久也没说出来,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以后打起仗来,别让我看见你。”
    “我会尽我所能。”雷古勒斯看着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尽他所能去做什么呢?是努力打败西里斯,还是努力不同室操戈?
    西里斯又迟疑了几秒。他面对着门,手就放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摁下去。“雷古勒斯。”他又叫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吗?”
    西里斯转过头来。“咱们两清了。”
    明明是减去了一个负担,雷古勒斯却并没有感到轻松。“谢谢你。”他想微笑,却没笑出来。
    “这一次是真的要为敌了,弟弟。”西里斯咧开嘴,笑得像个小孩。雷古勒斯不明白为什么西里斯会这么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
    “你保重。”
    “你也……算了,你保重对我来说没好处,不过你想保重就保重吧,随你便。要是跟斐克达结婚了记得说一声,我给你寄礼物。”西里斯好像冲雷古勒斯眨了眨眼睛,然后开门出去了。门外传来鹰头马身有翼兽扑腾翅膀的声音,他走了。
    雷古勒斯还站在原地,脚边躺着被粗暴地拆开的画框。他张了张嘴,发觉到底还是迟了。他很想把内心真正所想告诉西里斯,可还是没能说出来。他到底还是希望西里斯能跟他真正地和解的。
    可是雷古勒斯觉得西里斯或许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不然也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大喇喇地闯进来又离开。
    这种信任很诡异,雷古勒斯却希望它一直存在。
    虽然他们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