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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见他避之不及的样子,卓枝有些受伤。
    东宫沉默片刻,他说:“孤,与你......”
    ——“殿下!”
    第43章 劝你慎行,色衰而爱驰……
    ——“殿下金安, 太后娘娘已到后殿,随行的还有长春观方道长......”
    内侍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卓枝暗暗思索太后娘娘在文中似乎没有提及, 至于方道长更是闻所未闻了。她很确定这两尊大佛,与她半点关系也无,那东宫临走前别有含义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百思不得其解。
    天又飘起了细小的雪花,卓枝出来也有一阵了,虽穿了滚兔毛的厚袍子, 但在雪夜慢步仍觉寒冷。这会距离开宴还有些时间, 她不急于回去, 万一宋皇后瞧见她又开起玩笑......
    宋大儒是文人帝师,秉性可想而知, 东宫也是天生一张严肃脸,怎么宋皇后性格如此跳脱?
    难道是隔代遗传?
    卓枝踏雪寻着东山小阁直去,脑子却不住胡思乱想。
    东山小阁是座二层八角飞檐小楼, 八角悬挂惊鸟铃, 风吹过叮咚之声连绵不绝。
    寻声而至, 小楼灯火通明, 卓枝在白茫茫一片雪中难得感到了暖意。楼外阶下站着个躬身内侍, 见到她垂首行礼。
    卓枝轻声问:“可有贵人在?”
    内侍恭声答:“宋郎君在。”
    卓枝一听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宋秀文似乎对她有些恶感,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眼见雪纷纷扬扬下了起来, 凭什么她要避开宋秀文,卓枝转念想, 一回身三两步踏上了台阶。
    楼内敞间,宋秀文站在炭盆前,一张脸明明暗暗, 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卓枝拱了拱手,权当是全了礼貌。
    宋秀文也拱手回礼,卓枝心中意外,并不多言,站得远远沉默烤火。
    虽说方才只看了一眼,但是宋秀文和黄维德一样,两个人都于去年大不相同,不是说面貌变得老了,而是像从少年人一下子成长了。
    东宫......
    他也与从前不甚相同,长高了些,脾气也越发怪了。
    “卓郎君。”
    卓枝诧异抬眼,今天刮的那阵风,宋秀文竟然如此异常,看他那样子是有话要说?
    卓枝走进两步,示意他有话快说。
    没想到宋秀文退开几步,直直退到墙边才停下来。
    卓枝:......
    宋秀文推开窗,片片碎雪飞入窗中带来阵阵寒意,他说:“去岁太学月考,听闻你三门获三甲,想来是书读百家,《韩非》、《汉书》想来也读过了吧。”
    卓枝不明其意,但是她的确读过韩非子,她点头称是。
    宋秀文点点头,说:“那我就直言,汉书奸佞有论董贤,说难曾言弥子瑕......你我身为人臣又是男子,自然应该以史为鉴,一身学识,报效社稷......”
    卓枝气的满脸通红,忍不住反驳道:“我并无断袖之癖,宋秀文你若喜欢教训他人,你可找错人了。”
    宋秀文不怒反笑,他拍手:“好,我信你,卓二我再问你,去岁上京,有人眼见为实,你与紫衣男子共乘马车桃林游乐,可是真的?那男子着女袍,你果真没有断袖之癖?”
    紫衣男子,共乘马车,桃林游乐......
    卓枝僵硬了,那不就是酒肆偶遇应道奇那次吗?
    这根本没法解释,再说她凭什么要向宋秀文解释?
    宋秀文是不是有毛病,她是不是断袖之癖碍着他什么事!
    宋秀文见她不解释,心中已经坐实了卓枝正是龙阳之好,可怜东宫一腔真心尽付东流,又想殿下怎么就看上如此风流之徒,时至今日也不思悔改,他气急反问:“你对殿下就没有......”
    “无稽之谈,我什么男子都不喜欢!”
    卓枝快要气糊涂了,一时顾不得深宫内苑,她恨恨说完转身就迈进风雪里。
    她就不该和他说话!
    宋秀文有什么资格胡说八道,她和东宫清清白白。她心中的喜欢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难道有好感也有错?
    卓枝气冲冲跑到梅林中,吹了一阵寒风,心情才逐渐平复。
    这会天色更晚,她站在梅林里,一眼望见花萼相辉楼烛火璀璨,近处还有女子嬉笑声传来。声音很近,仿佛人就在不远处。卓枝怔愣,本能向林子深处钻去,以免冲撞游园女子。
    雪才铺了一地,还没压实,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动静颇大。
    她退的更快了些,余光看见身侧一角绛色,这附近有人?
    她耸然一惊。
    卓枝回身,轻声问:“何人?”
    绛袍主人露出半张脸,高个蓄须,竟然是黄维德。他嘴巴努起,做出个禁声的动作,小声道:“嘘,不要出声快过来!”
    他躲在梅林里干嘛?
    偷窥游园女子?
    黄维德不等她发问,将她拽到一颗老梅树后,轻声说:“我是要成婚的人了,真的不是登徒子,你我认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嘛!”
    卓枝嘴角抽搐,心想这方面确实不怎么了解。
    黄维德和她隐于树后,直到女子声音渐渐远了,他才踏步出来说:“原以为能遇到五娘,你嫂子,没想到她人没来......”
    卓枝忍不住说:“这么冷,不出来也很正常啊。”
    黄维德挠挠头,叹:“唉,也是。”
    他们沿着石子小径下山,黄维德嘴巴不闲着:“我也不是为了自己,这次本想着为居一介绍。五娘从前没见过居一,自然不肯乱做媒,原来是说好的要将居一引到梅林,好教五娘为表妹看看如何......”
    居一?
    裹着雪的寒风似乎一下子吹进脑中......可她小臂上的官居一品系统留下的印记却在隐隐发烫。
    居一是谁?
    一瞬间的晕眩,卓枝急声问:“居一,是谁?”
    黄维德哈哈直乐,仿佛她问的问题十分奇怪,他说:“应魁首嘛,你们俩老相识了。”
    应道奇......
    应道奇,字居一?
    电光石火间,卓枝想到小臂上有“居一”,又想到东宫看到她手臂那副怪异神情......
    等等,东宫该不会误会她是个变态吧?毕竟将人名写在手臂上,怎么看也不正常。
    他神色古怪,方才也是欲言又止,难道是为了这事?
    说话间,黄维德跳下台阶,看着她一步一步下来,闲闲说:“今夜里雪又下大了,居一还在深山里守着,不知山里雪大小。”
    卓枝随口应声,心里还想着“居一”这事,不知要系统重新换两个字能行吗?
    花萼相辉楼的欢声笑语依稀可闻,她却踟蹰不前,等会东宫真的问起此事,她要怎么糊弄过去?
    第44章 郎君且慢,你身上有蛊寄……
    花萼相辉楼, 前殿。
    烛光耀耀,满堂金银彩绘,因是旧岁描画贴金, 白日看时难免看出金箔剥落,可是夜晚映着烛光却显得格外华美绮丽,熠熠生辉。
    因是千秋节,又因某种不能明说的因由,席间贵妇人皆装扮华丽, 金簪银篦, 明珠璀璨, 一时直教人看花了眼。
    ——“圣母皇太后驾到!”
    随着内侍高声唱喏,众人一一上前, 齐齐行礼。
    圣母皇太后是当今圣上生母,先皇淑妃,曾诞下二子一女, 长子就是当今圣上, 次子染疾而亡, 女儿福颐公主如今尚待字闺中。
    她寻常打扮, 只额间饰一条明珠额带, 在一干宝光璀璨的贵妇人间竟然也丝毫不显寒酸。若是寻常人家婆母如此朴素,众人定会疑心婆媳不和。可换做眼前,大家反而不觉, 因为这尊大佛不一般。
    因圣母皇太后自先皇薨逝后,长居观里做居士生活。宫内外佳日节庆向来是不参加, 修士生活乏味清贫,可圣母皇太后数十年来从未离开过道观。
    这竟是圣母皇太后头次下山。
    众人纷纷猜疑最近刮的那阵东风?谁不知东宫自小养在圣母皇太后膝下,感情亲厚, 非比寻常。难道说此次前来是为了亲自为长孙挑选佳妇孙媳?
    看来除夕夜宴衡宜公主放出风头说,宋皇后有心挑选太子妃是真的......
    ——“太子殿下到!”
    殿外,东宫一身风雪,姗姗来迟。
    东宫上前请安,圣母皇太后眉目平常,不见丝毫亲昵。两人之间也是淡淡,众人还没看出个名堂来,太后她老人家竟因困乏提前离席了。
    这是什么新鲜花样?
    宋皇后携一众命妇恭送圣母皇太后,风雪越发大了,轿辇逐渐消失在红色宫墙转角。
    宋皇后回到殿上,和颜悦色宣布开宴。白日里圣人已出席了千秋节佳宴,晚上这一席只算得上小宴小聚,又是众命妇齐聚一堂,因而自是不便前来。
    宋皇后主位,左手边是东宫。两人离得近,也便于说话。随着开宴,奏乐声起,丝竹之声悦耳动听,掩盖住了闲谈切切嘈嘈声。
    宋皇后饮了一杯羊羔酒,面上起了一层薄晕,她打趣:“怎么不见花卿?”
    闻言,寿春县主抬眼看过来。
    东宫避而不答,起身举杯祝词,众人同饮酒。
    东宫将那杯酒放在唇边,微微碰唇。
    原是不想喝,可是看见母亲调侃的眼神,他只能一饮而尽。他几乎滴酒不沾,一杯倒不说,仅是沾了酒头疼这一项,就足够叫他不饮酒了。莫说酒劲大的羊羔酒,就是果酒一杯也头痛半天。
    曾因伤饮酒止痛,头痛难耐直直到了第二日。
    宋皇后见他这个样子,心道分明是个儿郎怎么比小娘子还怕羞,怕羞到为了躲避话题竟连酒也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