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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又要问我,又不信我

      想起两人那些恩怨纠葛,缠绵曲折,陆翡淡淡叹了口气。
    她指腹慢慢摩挲着他给她戴上的戒指,尺寸大了些,总往下滑。
    苏晚筝小声问:“能进去看看他吗?”
    她还是有些心软,试衣间里,确实是她把话故意说得太偏激,太心狠,才刺激他对自己做出那种事。
    “去吧,他醒了有一小时了,麻醉刚过,浑身都很疼。”陆翡替她开门,转身时,忽地撞进一双熟悉的黑眸。
    他当即动作顿住,门都忘了关。
    时苒也想不到,她会在这里遇到陆小北的舅舅。
    而且刚才听筝筝和他说话的语气,他俩貌似认识。
    她对陆小北舅舅的唯一印象,就是他那张皮囊极好,但一看便知是风流浪子的脸。
    他把她堵在教室门口塞红包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在校园门口堵截女生的混混。
    时苒心知这样的人与自己并不在同一世界,点点头,往后退了步,想假装不认识。
    一场家长会而已,她觉得这男人也不会记住自己。
    可谁知她往后退一步的同时,男人皮鞋尖就抵了上来。
    他低头凝视她的发顶,带着故意欺弄的笑意,“小老师,才几天你就忘记我了?”
    时苒心跳猛地一漏,鞋尖被他抵上时,莫名有种肌肤相触的羞耻,连忙缩回自己的小白鞋。
    她头都没敢抬一下:“小北家长,抱歉,我没认出是你。”
    满脸心虚,黑眼睛看都不敢看她,小鹿般的鼻尖冒出湿湿的汗意。
    陆翡心底那股痒意又蹿了上来。
    装一下都不会,一看就是乖孩子,没撒过谎。
    “没认出我?”
    陆翡挑挑眉,手指慢慢抬起她的下巴,“小老师,你说你总是低着头,怎么能记得我的脸?”
    时苒小心脏一抖,他指尖有股淡淡的烟味,冰凉的戒指抵着皮肤。
    她缩了缩脖子,对视进他深黑的桃花瞳里。
    小老师的下巴,嫩嫩肉肉的,再往上一寸就是樱色的唇。
    细瞧才发现,她右侧杏眸旁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陆翡喉结默然动了下,瞧她被自己吓住的小脸,不觉发笑。
    在学校初见时,她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以为是个高冷的小老师,原来是只纸老虎。
    “现在,记得了吗?”
    他悠悠问了这句,时苒才猛地往后退了步,让他松开自己。
    她低头摸自己的下巴,耳朵红了:“记住了,小北家长。”
    从小都没接触过这种强势的男人,哪敢说个不字。
    “我有名字。”陆翡听那“小北家长”怎么都不舒服,慢慢吐出两个字,“陆翡。”
    陆翡?
    时苒第一意识是土匪的匪。
    虽然很符合他的形象,但怎么会有人取这种名字?
    看她眨眨眼睛,迷惑不解,陆翡笑了:“那你呢?”
    “啊?”时苒反应了下才知道,他在问自己名字。
    或许是被刚才短暂几秒的对视所吸引,她如同被蛊惑了般低声说:“时苒。”
    “时苒。”
    陆翡念念有词,若有所思,“什么苒?”
    “草字头,下面是冉冉上升的冉。”
    陆翡在心里默默描画,故意问:“有这个字吗?”
    时苒:“……”
    然后,她怪异地瞧他一眼:“你可以去新华字典查一查。”
    “从没用过那种东西。”陆翡淡淡一笑,摸着下巴,“或许,小老师可以送我一本。”
    “小老师”这个称呼用顺口了,就不想再换了。
    时苒眼光怪异地瞧着他,从没用过字典的男人,送了他就会用了?
    “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寄信人写我名字。”
    陆翡递了张纸条给她,本期待女人见到他住陆家公馆时,艳羡惊喜的眼神。
    却不想她只微微蹙眉:“陆先生当真?”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陆翡哼了声,“可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有我家地址,收好了,一个不小心被偷了也说不定。”
    时苒:“……”
    满脸嫌弃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什么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真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
    ——
    苏晚筝走进里屋,时博坐在旁边敲电脑,听见她走进来,脸上露出喜色:“席总快看,太太来了。”
    床上男人怔了下,话题聊到一半,他慢慢抬头望去,便见女人身形纤瘦地站在那。
    他被子下的手慢慢攥紧,一时之间,仿佛忘记了伤口疼痛。
    上下打量她,确认她真如医生所说,没受伤,还完整地站在她面前,心情慢慢松了些。
    然而苏晚筝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男人额头和后颈都包着绷带,病服衬领微敞,若隐若现的胸膛上贴着胶布。
    身上到处是伤,虽是小伤,却也足够触目惊心。
    苏晚筝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几十片碎玻璃划破皮肤的感觉该有多疼啊。
    时博识趣地合上电脑:“席总,太太你们聊,我下去买点早餐。”
    房门关上,苏晚筝慢慢走过去,俯身摸到他额头的绷带,她轻轻地问:“很疼吧。”
    “不疼。”
    “骗人。”她控制不住眼眶温热。
    席江燃清眸温润,窗外和煦的阳光似乎特别钟情于他,温暖渲染着他的脸庞。
    她欲哭不哭,他心情却仿佛极好,他的太太懂得心疼他了。
    “除了右腿以外都是小伤,没伤到筋骨。”他解释。
    苏晚筝攥紧拳头,红着眼睛看他的右腿:“被灯压了一下,还重重摔在地上导致的骨折,怎么可能不疼。”
    男人淡淡一叹,握住她独自攥紧的手:“你又要问我,又不信我。”
    听他嗓音都哑了几度,苏晚筝愈发想哭。
    她低头摸他手背上的绷带,是为了护住她的头而受伤的。
    席江燃正看见她手指上的戒指,眼中多了丝柔和,用左手握住她的手背。
    “医生查了怎么说,会留下后遗症吗?”苏晚筝抬头瞧着他的吊瓶问。
    “没问,医生也没说。”他黑眸闪烁,故意逗她,“可能真的有问题,所以才没告诉病人。”
    她眨眨眼睛:“你别吓我。”
    男人却一点也不紧张,仿佛真的事不关己:“真不能走路了怎么办?”
    怎么办,她照顾他啊,毕竟他是为她摔坏了腿。
    苏晚筝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心,我还没冷血到那个地步,不会不管你的。”
    他眼神微亮,悠悠地说:“意思是,不离婚了?”
    “……这跟那事没关系。”
    苏晚筝沉默敛眸,怎么扯着扯着,还是继续试衣间那个话题了。
    她照顾他是出自良心,离不离婚关乎原则,两码事。
    席江燃眉头蹙起再松开,神情掠过飞快。
    似乎两人只要一谈起婚姻的事,气氛就变得异常沉默。
    苏晚筝也不想让他心情太糟,于是很快找了新话题:“对了,宴会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
    “灯光吊环年久失修,初步以事故处理。”
    她深深抿了下唇,虽然早有预料,但她总觉心里毛悚悚的。
    年久失修,却偏偏掉在她站着的位置,会不会太巧合了些?
    男人深深看她一眼,一眼参透她脸上的情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派时博带人一个一个调查当晚的宾客,放心。”
    苏晚筝木木地“嗯”了声,直视着男人问:“你也觉得那不是事故。”
    他没说话,掌心覆在她手背上:“一半一半的几率吧,你不要多想。”
    苏晚筝不相信,他这话分明是给她喂定心丸。
    她无视了他的话,直接问他:“所以你知道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他话接得自然,“昨晚才发生的事,就算真有人要害你,调查还需要一段时间。”
    直到时博拎着两份早餐进门时,苏晚筝也没想明白,到底是谁要这样害她。
    若说害她,是因为她苏氏千金尊贵的身份,倒也说得通。
    但那天到场的都是交好的达官贵人,谁也不缺个尊贵的名号,怎会对她下这么毒的手?
    她虽然表面不说,心里明白,席江燃会让时博出手调查这事,就证明他手里掌握了什么,只是他不告诉她。
    “席总,太太,可以吃早饭了。”
    苏晚筝把早饭拿到男人面前,病床的小桌板放下,筷子勺子按顺序摆好:“不聊了,先吃饭吧。”
    男人却双手一摊,露出掌心的绷带,“手痛。”
    “……”
    时博助攻:“太太,医生说了席总这几天的手最好安静输液,不要乱动。”
    苏晚筝瞧他一眼,认了,把碗端到眼前,搅了搅里面清淡的汤粥,吹凉了再喂到他唇边。
    她俯身时,几缕留香的发丝落在他脸颊上。
    锁骨,以及下方的皮肤离他那么近,稍稍抬头就能吻到,那寸白皙在他眼前晃啊晃的。
    他心底涌出股躁郁,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其拢到脑后。
    苏晚筝怔了下,没反应过来。
    前领一紧,男人已经给她扣好了胸前扣子。
    她即刻意识到什么,耳根一红,把碗往旁边一放。
    好心喂他吃早饭,他眼睛都在看哪里!
    男人慢条斯理,声音灼哑了几度,偷看竟然还有理:“你要体谅一个【饿了】的病人。”
    他故意咬重“饿了”两个字,一时间,病房顿时充满了小夫妻独有情趣。
    时博清了清嗓子,忽然觉得自己待在这是个错误。
    苏晚筝没好气瞪他。
    饿饿饿,喂了那么大一碗粥还饿,猪都没他吃得多。
    “手累了。”苏晚筝把勺子碗都收进垃圾桶,望向旁边假装隐形人的时博,“那我先走了,让时助理继续吧。”
    时博干笑两声,满脸写着“我哪敢”三个字。
    不料男人也没阻拦她往外走。
    时博看了看席总,起身在门口喊了声:“太太,你早饭也不吃了?”
    “时博。”席江燃叫住他,“陆翡让你查的那个叫吴骆的人,怎么样了?”
    吴骆是华居酒店的当班经理。
    事发当晚,陆翡说,他瞧见吴骆一直戴着对讲机,在和那个男人在通话。
    时博认真时沉下眉眼,跟着声音也压低:“陆少确实眼尖,查到了点东西,吴骆早在三天前就把吊灯全部换新了。”
    席江燃皱眉:“换新?那警方怎么判的是年久失修?”
    “后来联系了厂家那边,他们倒承认得爽快,说吊灯环是以前旧批次不过检的货,就被归进这个原因了。”
    席江燃问:“厂长现在被抓了?”
    “是的。”
    听了时博的话,他了然于心。
    眼睑慢慢闭拢,沉声道,“是他们做事的风格,规划得这么缜密,连替死鬼都找好了。”
    时博暗暗捏拳:“真狠啊,若不是您当时提前察觉到吊环摇摇欲坠,太太定是躲不过那一劫。”
    席江燃面色沉寂,默默攥紧拳心。
    他也不敢想象,若自己没往上多看几分,又或者,他迟了几秒回大厅,会变成怎样的后果。
    毕竟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他沉眸喝了口茶,换个思绪。
    昨晚苏晚筝开舞前,宋琉星发给了他一条诡异的短信,那很明显是为了故意引开他。
    他问时博:“宋琉星昨晚到底出事了没有?”
    “我还没去到宋小姐家,就听说酒店出事了,立刻折返了回来。”时博低声猜测道,“宋小姐一定又是受了那男人指使,故意打了那个电话给你。”
    “联系宋琉星让她过来,告诉她我有话跟她说。另外准备一部新手机,晚上带人去学校,把小泉接回来。”
    时博愣了下:“席总,把小泉接回来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
    时博怔住,看男人沉寂冰冷的眼睛,他想席总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也不会再原谅宋小姐了。
    “好,我这就去。”
    ——
    苏晚筝出了病房没立即走,心里还是惦记那男人的。
    她站在门口等主治医生结束,跟他谈席江燃腿的伤情。
    医生说,他的脚只是普通骨折,并无大碍,只要疗养得好,没有得后遗症的可能,她的心才真正落下。
    跟医生道谢时,他微微一笑说:“不客气,刚才也有位小姐来问过。”
    闻言,苏晚筝眉毛聚拢,浅笑不变:“是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吗?”
    “对,很年轻,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苏晚筝温柔笑问:“她问了哪些问题?”
    “席总的病情、病房号,还有用什么药最好。”
    苏晚筝闻言,心里顿时如明镜一般。
    她再鞠一躬:“知道了,有劳医生照顾席总啦。”
    转过身时,她笑容淡了几分,冰冷入骨。
    这些女人真是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个一个逐步击破太累了,是时候该一网打尽了。
    等席江燃出院后,就商量哪天公开婚事吧。
    苏晚筝抄兜站在护士台前,给李琼墨拨了个电话。
    他正在医院药理室,看到是她来电,第一时间接通了:“喂。”
    “李医生,帮我个忙呗。现在医院空房紧张吗,我想让席江燃换个病房。”
    李琼墨转动椅子,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换病房?”
    “嗯,最好能换楼层那种,外面记者挺多的,我不想影响到他休息。”苏晚筝脸部红心不跳地撒谎,“麻烦啦。”
    李琼墨拨弄着钢笔,没有怀疑,她是他太太,家属要求更换病房并不罕见。
    “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帮你查查,有的话下午直接就办入住。”
    “谢谢啦。”
    挂了电话,她下电梯来到一楼时,医院门口聚集了不少记者,正拦着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的女人。
    苏晚筝眯起眼睛,凑近门前去听发生了什么事。
    “林如雪,请说明昨晚宴会上你为什么能跟席江燃一起出场好吗?”
    “林小姐,您跟席总真是恋人关系吗?”
    “林小姐,您能拿下那部电影,也是因为席总是投资人吗?”
    林如雪显然是背着经纪人偷偷来看席江燃的,她没想到自己打扮得这么严实,一出医院,还是被记者堵得死死。
    没有公关经验的她,面对那些刁钻的问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足无措地站在那。
    记者们都精明,如果两人没有什么关系,当事人应该会第一时间反击造谣,甚至发律师函。
    但林小姐这一句完整的话都憋不出来的态度,实在可疑。
    眼看情况愈演愈烈,苏晚筝胸腔淡淡散出声叹,她低头用软件打了辆车。
    等了2分钟,司机给她发短信说到医院门口了。
    苏晚筝这才走过去,拉住林如雪快速穿过人群。
    “苏部长!”林如雪小脸写满惊讶,被她拉得踉踉跄跄,“你……怎么在这?”
    苏晚筝出现得快,拉着人离开也快,等走到街边时,记者人群才蠢蠢欲动地往这边来。
    “林小姐,你可不能走。”
    有腿快的记者跑上来,一把拉住林如雪的手臂,林如雪吓得惊叫起来。
    “干什么呢?”苏晚筝皱眉瞪过去。
    她跟记者打交道惯了,没半点好态度,一脚朝记者踹去。
    那记者吓得松了手,林如雪成功进到车里。
    “喂,你……怎么踢人呢!信不信我给你拍下来发网上!”
    苏晚筝手搭在车门上,堵住他的去路:“这位大哥,是你先碰人家姑娘手的。”
    “我那是因为要拦住她……”
    “当众拦公民,你是交警吗?是的话就请出示交警证,”
    苏晚筝慢悠悠地抬眼,“一个无良记者,公然跟一个女孩在街边拉拉扯扯,又是堵截又是乱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黑社会聚伙抓人呢。”
    她说到最后,笑容眯了起来,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再说,你们刚刚不是问小林姑娘,她和席总的关系吗?”
    “如果小林姑娘跟席总真有什么,你敢动席总的女人,岂不是在老虎头上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