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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这些猛兽头颅张开大嘴,一根根尖锐的獠牙,全都包上了厚厚的金子。
    乔睁开眼,呆呆的看着这个凌乱,但是让他感到舒适和安全的房间。没错,这是他的卧室,昏迷中,他回家了。
    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乔回忆着刚才梦里的场景。然后,一阵眩晕袭来。
    依旧是火焰,依旧是鲜血,同样是浓烟和尸体。
    乔用力的摇了摇脑袋,他以前,从没做过之前的那个梦。而这个梦,居然和昨晚的残酷场景,混乱的融为了一体。
    梦里,怎么会有戈尔金呢?
    而且是童年时的戈尔金,他抱着自己,蜷缩在什么地方?
    无数纷杂的念头迅速被一股强烈的恶心驱散,乔突然惊醒,他杀人了。昨天夜里,他杀人了。而且杀人的手段,是那样的暴虐,那样的可怕,犹如传说中的魔鬼。
    那个逃走的黑影不提。
    那个狂屠,的的确确,乔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清清楚楚,是被自己一拳砸碎的。
    那超出极限的一拳,那铺满了整个小巷子的血肉。还有,那些被残酷杀死的警察,他的同僚们!
    喉结剧烈的上下抽动着,乔一跃而起,他撞开了床边的小桌,桌子上的几根象牙、水晶材质的水烟斗顿时摔在了地上。
    他一脚踢开了一支精美的纯金歌剧面具,踩在了一个银质的糖罐上差点摔倒,摇摆着从几根码在陈列架上的象牙中穿过,一头扎进了盥洗室中。
    拉开抽水马桶的盖子,脑袋差点塞进马桶里,然后乔剧烈的呕吐起来。
    五脏六腑都在翻滚,苦胆水都吐得干干净净,乔剧烈的呕吐着,盥洗室内充斥着难闻的味道,他惊天动地的呕吐声也从敞开的房门传了出去。
    几个身穿黑白二色、细亚麻质地女仆长裙的少女走进房间,轻手轻脚的忙碌起来。
    原本只亮着两根蜡烛的房间内,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被人拉开,下午时分略带慵懒的阳光通过落地窗照进了房间,照得凌乱的房间一片通明。
    一名高挑、瘦削,黑色的长发盘了一个高耸的发髻,身穿简朴的黑色长裙,气质颇为优雅的中年妇人紧跟着侍女们走了进来。
    中年妇人生得颇为美丽,更是保养得极好,白皙的面庞上不见丝毫皱纹,在阳光下,她的面庞和纤长的手掌,犹如珍珠一样熠熠生辉。
    她站在那头倒霉的白孔雀旁边,担心的问道:“乔?没事么?哦,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
    乔抬起头,重重的盖上马桶的盖子,按下了冲水键。
    他走到盥洗台前,打开冷水龙头,用水杯接了一杯水,用力的漱了漱口。
    他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妈妈,我没事,啊,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我身上连个小口子都没有。”
    放下水杯,捧起一捧冷水泼在了脸上,乔大声问道:“妈妈,昨天的事情……蒂法和薇玛没事吧?好吧,我不应该担心蒂法,薇玛怎么样?”
    中年妇人,乔的母亲莉雅双手按在胸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温柔的笑了起来:“全家平安,乔。只是你,太让我们担心了。你睡了整整一夜和整个上午!”
    低声赞颂了一声仁慈的穆忒丝忒,莉雅板起了脸,大声说道:“乔,我真后悔,当初我怎么会同意让你去读司法学院;我更不应该,同意你加入警局。”
    “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你知道,昨天图伦港……”莉雅微微歪着头,絮絮叨叨的数落起来。莉雅在图伦港有众多闺蜜,所以她绝对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昨天夜里,图伦港遭受重创。
    三号新码头附近,两千多户人家的宅邸毁于炮火。图伦港市政厅没有公布伤亡人数,但是消息灵通人士声称,昨夜最起码有近千普通市民伤亡。
    幸运的是,恰逢仲秋之夜,好些宅邸中空无一人,否则伤亡会更加惨重。
    除开平民,有一百二十九名骑警殉职,两百多名骑警轻重伤;更凄惨的是图伦港的普通警察,战力远不如骑警的他们,昨夜足足有三百八十三人殉职,伤员数量更是惊人。
    图伦港的驻军,还有驻扎在图伦港的海军舰队应变及时,两支军队紧急出动,有效的威慑了敌人,那些肆意袭击的敌人被军队击溃,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乔凑到水晶镜子前,认真的端详着镜子里那张圆润的面庞。
    黑色的短发,圆润柔和的面庞,微微凹陷的眼眶,两颗黑色的眸子颇为灵动。
    莉雅还在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乔闭上眼,然后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瞳孔里,再次出现了那三圆六芒星组成的魔法阵。
    瞳孔微微泛着绯红的光芒,乔认认真真的看着镜子里的脸。
    “你好,乔。”
    “你好,绯红。”
    “那么,我到底是,乔;还是,我其实是绯红?”
    “毫无疑问,我们是同一个存在。那么,我是何等的存在?”
    “绯红,究竟是什么?”
    脑子里,一阵阵剧痛袭来,乔迅速放过了这个问题。
    等到脑子里的剧痛消失后,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的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太深奥了,不是现在的我能探讨的。那么,放在以后吧,这才是最明智的抉择。”
    撩了一把冷水,又抹了一把脸,乔直起身体,直勾勾的盯着镜子。
    “那么,让我想想,我应该听戈尔金还有蒂法说过。不,不仅仅是他们,就连薇玛都在我面前说过一些。”
    “力量海,能量海,精神海。”
    “无穷尽的狄拉克海。”
    “一切的根源,地水火风四大元素……三海七脉修炼法。”
    乔的瞳孔内,三圆六芒星魔法阵开始旋转。他低下头,打量着自己高大、肥胖的身躯。
    “因为体质的缘故,家里人向我隐瞒了力量之道?嗯,是怕我胡乱尝试,伤了身体?”
    “这具躯体,在极幼年的时候,受到过极重的创伤。”
    “而我之前,对力量并不在意,那时候,我只要口袋里有足够的金马克,就很满意。”
    “嗯,不能多想了。”
    又是一阵头痛来袭,乔暂停了对自身情况的挖掘。
    就在这时候,他面前的水晶镜子上,一层薄薄的水蒸气突然出现。
    乔低头看了看盥洗池的热水龙头。
    他并没有打开热水龙头,所以,盥洗室内怎么会有水蒸气?
    他向后退了一步,瞳孔内的六芒星旋转的速度略微加快了些。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一波波热浪不断从胸膛向全身扩散开去。
    一只奇异的,大概一尺多高的生灵,在朦胧的镜面中悄然浮现。
    这家伙的身躯,有点像是拉长的海马。
    而他的头颅,则略有点像一个愁眉苦脸的秃顶小老头儿。
    他没有脚,海马一样的尾巴圈起来,很轻松的一甩一甩着。他有两条短短的手臂,他拎着一只小烟斗,‘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不断从烟斗里冒出一个个细小的烟圈。
    “你好,乔。或者说,你好,绯红。”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拉普拉希。”
    “或者,你可以叫我全知者。”
    “当然,我全知,却非全能。”
    第十章 父亲,母亲
    “我,见鬼了么?”
    乔站在盥洗室里,呆呆的看着回复了明净明亮的大镜子。
    拉普拉希,这突然冒出来的怪异生物,慢悠悠的吐了几个烟圈后,就这么消失了。
    “喂,你是什么东西?”
    乔低声的咕哝着,他可不敢让莉雅听到自己的话。
    如果让莉雅知道乔‘幻听’、‘幻视’了,以这么多年乔对莉雅的了解,她肯定会跑去属于穆忒丝忒的银桂教会,捐献一大把金币,然后让一大群修女、嬷嬷来检查他的脑袋。
    搞不好,那群可怕的修女和嬷嬷,会撬开他的嘴,给他灌进去一大堆所谓的‘圣水’、‘神药’。
    乔绝对不是‘幻听’或者‘幻视’了,他刚刚,绝对是见到了那个自称拉普拉希的怪异生灵。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乔的眸子里,三圆六芒星魔法阵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镜子光洁明净,不见丝毫异常。
    “人生漫漫,从今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拉普拉希慢吞吞,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乔的脑海中响起:“我是拉普拉希,我是全知者,我在你的脑子里。”
    “你想干什么?为什么找上我?”乔压低声音,急促的追问着。
    又是过了好半晌,拉普拉希的声音才慢吞吞的传来:“人生漫漫,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相互了解。为什么着急呢?焦虑,急促,慌张,这些负面情绪,不会带来任何益处。”
    “镇定,安静,保持宁和的心态。然后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你的人生是如此的美妙,你的未来是如此的精彩。”
    拉普拉希尖尖细细的,好似鹦鹉鱼啃珊瑚礁一样的笑声响起:“当然,有了我之后,你的人生,你的未来,会更加的精彩,更加的顺利,更加的光芒万丈。”
    乔浑身僵硬,他想告诉这诡异的存在,他对现在的人生很满足,他不想再有任何的锦上添花。
    不等乔开口,拉普拉希慢悠悠的,声音尖尖细细的笑道:“当然,也有可能会更加悲惨,更加无助,更加凄凉落魄?人生漫漫,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啊,绯红!”
    然后,任凭乔如何的嘟囔,拉普拉希都再没有半点儿响动。
    “喂!”乔气急败坏的在盥洗室内转着圈,他咬着牙咕哝道:“我不是绯红,我是,乔!”
    他想把拉普拉希从自己脑袋里抓出来。但是看着镜子里自己丰腴的面庞,比寻常人大了好几圈的大脑袋,认真盘算了一下如此行动的难度,他颓丧的放弃了自己的冲动。
    昨夜的经历如此恐怖。
    昨夜的噩梦如此惊悚。
    还没从接二连三的冲击中恢复过来,还没能弄明白绯红和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更加诡异的拉普拉希,所谓的全知者居然住进了自己的脑袋。
    一波接一波的冲击接踵而来,乔的脑子乱糟糟的,所以他从盥洗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极其的阴沉,每个毛孔都好像在往外喷着寒气。
    “哦,我最最亲爱的乔!”莉雅看到一身阴郁的乔,柔美的面庞顿时一变。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哦,可怜的乔,妈妈的心肝宝贝,你一定是被昨天的事情吓坏了。”
    她急忙走到乔面前,踮起脚,伸出手,有点艰难的拍了拍乔丰腴的脸蛋。然后,莉雅的脸色再次微微一变,她低下头,看着光脚的乔,再看看自己穿着的半高跟的居家拖鞋,莉雅皱起了眉头。
    “乔?你怎么,一夜之间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