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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饶是如此,进入海关大楼的士兵,还有威图家的护卫们,伤亡也实在惨重。
    就在乔的面前,一百三十九名阵亡的士兵尸体,整整齐齐的码成了一排。在乔的右手侧,靠着海关大楼的外墙,九十五名重伤的士兵正在接受急救,其中肢体残缺、注定残疾的,足足有八十九人。
    威图家的护卫状况稍好一些,他们比那些正面接战的士兵奸猾许多,除了进入地下黑牢,在那狭窄的通道中避无可避的倒霉蛋,在广场上,他们并无多少损失。
    饶是如此,威图家的护卫们也折损了五十七个,轻重伤的也超过一百人。
    至于进入黑牢的警察们,天知道他们是受到了穆忒丝忒的庇护,还是他们自带神奇的避险光环,数十个警察中,重伤十八人,轻伤二十三人,无人战死。
    乔阴沉着脸不吭声。
    包围海关大楼的军队指挥官,一名年轻的陆军中校脖子上挂着绷带,吊着骨折的左臂,右手拎着一条橡木警棍,冲着站在大门口的十几个海关官员就是一通暴揍。
    ‘嘭嘭嘭’,橡木警棍沉甸甸的砸在这些肥头大耳的海关官员身上,打得他们惨嚎不断,打得他们一个个趴在地上哭天喊地。
    年轻的中校嘶声叫骂:“说,这些人是谁安排的?谁让这些该死的高地人躲在海关地牢里?”
    “哈,哈,哈,难怪图伦港封锁得这么严密,居然找不到仲秋血案的袭击者藏在哪里……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藏在帝国的执法机构中!”
    “高地人……而且他们不是普通的高地人雇佣兵,他们是高地王国的军人!他们是军人!”年轻的中年双眼充血,声嘶力竭的大声呵斥:“勾结敌国军队,你们想要干什么?造反么?”
    乔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他用力的扎了扎裹在腰间的披风,将露出的白肚皮,勉强的遮挡了一下。
    战斗结束后,他浑身白花花的肥肉顽固的膨胀出来,他的体型又恢复了原状。但是他的衣服和裤子,都在之前的战斗中粉碎。
    这让乔很是惆怅,以后如果发生战斗,他都要袒露着和敌人厮杀不成?
    不要没打死敌人,反而是敌人大声爆笑导致暴毙当场!
    那可就太丢脸了!
    心情郁闷的乔阴沉着脸,走到了那个实力最强,如今四肢关节都被牙摧毁,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高地人面前。
    俯瞰着面色惨白,紧闭双眼的高地人,乔冷声道:“图伦港海关里面,有你们的人吧?指出他,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年轻的中校气喘吁吁的,还在用橡木警棍殴打十几个肥头大耳的海关官员。
    猛不丁的,他的动作触动了内伤,他的身体一晃,一口血吐了出来。
    一众趴在地上哭天喊地的海关官员中,一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突然一个翻滚,他一把抓下了年轻的中校腰间挂着的燧发短铳,干巴巴的笑了一声。
    他将短铳枪口顶在了自己的下巴上,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嘭’!
    十八毫口径的铅弹,直接让这男子的脑袋犹如重锤轰击的西瓜一样炸开。
    年轻的中校呆住了,乔也呆住了,一旁的士兵们急忙冲了上来,手持步枪,刺刀狠狠的顶在了那些同样目瞪口呆的海关官员身上。
    “司耿斯先生!”乔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吼了一声。
    “阿伦索·潘。”司耿斯先生轻轻挥动着细细的手杖,看着那具倒地的尸体冷声道:“我们图伦港的海关总长,居然是高地人的间谍?”
    司耿斯先生很古怪的笑了起来:“他的妻子,出身图灵家族,少爷,我们可以自由心证,图灵家族是高地人的间谍,我们应该,即刻逮捕图灵家族的所有成员。”
    车轮声,马蹄声,还有整齐的跑步声远远传来。
    一号老码头方向,顺着防波堤后方的大街,一溜十几辆四轮马车驶来,左右两侧有数百骑兵拱卫。骑兵队伍后方,是排着整齐的队伍,一路快跑的士兵。
    一眼望去,铁灰色的队伍拉出了几里地,起码有一个作战旅的编制。
    将近六千士兵赶了过来,他们距离海关大楼所在的小山包还有半里多地,就迅速分成了十几支队伍,顺着大街小巷扩散开来,将这一代彻底封锁。
    一号老码头附近的海面上,两条嘉西嘉岛分舰队的战列舰,连同四条大型护卫舰全速靠近,它们在海面上拉出了一个极大的弧线,然后端端正正的堵住了一号老码头从十八号到二十四号栈桥附近的泊位。
    昨天夜里,嘉西嘉岛分舰队就接管了图伦港的海上封锁线,图伦港分舰队,还有图伦港的水警队、缉私队、包括各大家族的武装商船等,都被逼回了自家的码头停靠。
    图伦港海关缉私队,大大小小数十条缉私船,整整齐齐,一条不拉的,被堵在了自家泊位上。
    将近两个营的士兵冲上了栈桥,粗暴的闯进了缉私船。
    百来个留守船上,照看船只的缉私队水手举起双手,一脸茫然的走出了船舱,然后在士兵们的呵斥声中,他们哆嗦着跪在了栈桥上。
    乔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那几个泊位发生的事情。
    他顿时吹了一声口哨,讥诮道:“真是机灵、机警的缉私队哪,我们这里打得血肉横飞,他们居然不知道趁机逃跑?”
    耸耸肩膀,摊开双手,乔叹了一口气:“不过,也对,他们能逃去哪里呢?牙叔叔,我们威图家有缉私队所有成员的家庭住址和亲友关系的资料吧?”
    牙笑得两排大白牙都露了出来,他得意的连连点头:“没错,我们威图家,有他们全部成员的详细资料,甚至他们的好多线人的资料,我们都有。”
    用力捏动手指,发出‘咔吧’脆响,牙狠狠的说道:“一个都跑不掉,一个都跑不掉……这些敲骨吸髓的蛀虫,这次罪证确凿,他们勾结高地人,他们勾结敌国的敌人,他们这是在叛国!”
    乔、牙、司耿斯,还有附近一群威图家的伙计们,一个个咧嘴狞笑。
    德伦帝国律法森严,甚至堪称梅德兰大陆诸国中,律法最为严苛的国家之一。
    叛国罪,直接参与人一律处死,所有家属无论男女老幼,一律发配去北方冰海中的几个大型岛屿,那里有帝国的军管农场和军管矿场。
    运气好一点,这些罪犯家属可以在上面挖苔藓、养驯鹿。
    运气差一点,他们就只能去钻矿洞,淘金沙,为帝国国库的黄金储备做贡献。
    运气再差一点……他们的命运就不用多做形容了。帝国在北方冰海中的那几座岛屿,每年莫名失踪、死亡的流放犯人总数超过二十万。
    谁会关心这些人的死活呢?
    大群骑兵簇拥着十几架四轮马车奔驰而来,骑兵们迅速在海关大楼门口的广场布下防线,然后第三辆马车的车门开启,两名身披黑色披风的精悍女子先走了出来,随后生得花容月貌的罗斯公爵慢悠悠的走出了马车。
    “乔,可爱的小伙子,你可真又给了我巨大的惊喜。”刚刚走下马车,罗斯公爵就‘嚯嚯嚯’的笑了几声,摇曳生姿的向乔这边走来。
    罗斯公爵右手握着一柄檀香木的小折扇,小小的扇子犹如蝴蝶翅膀一样忽闪得飞快,显然她的心情极好、极好。
    乔和牙、司耿斯等人急忙迎了上去,乔走在最前面,隔着老远就向罗斯公爵深深的鞠躬行礼:“尊敬的公爵阁下,请恕我衣冠不整冒犯之罪。”
    罗斯公爵深深的看了一眼乔身上裹着的小斗篷和大披风,用小折扇遮住了红唇,‘嚯嚯嚯’的又是一连串开心至极的大笑。
    “哦,不,不,可爱的小家伙,这可不是冒犯。在我看来,你这狼狈的模样,代表了你对帝国的忠诚,代表了你对女皇陛下的忠诚,代表了你个人的强悍实力,代表了你超出常人的才干。”
    罗斯公爵轻声感慨道:“如果图伦港的废物们,都能有你这样的本领,怎么可能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抓不住几个对帝国图谋不轨的小臭虫呢?”
    转过身,罗斯公爵,用小折扇指了指她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
    “我是说,在场的诸位,看看你们,一个个衣冠笔挺,一个个器宇轩昂,有侯爵,有将军,个个坐享高位,个个养尊处优……和乔相比,和这个刚刚成年的小家伙相比,你们就是一团团人形的狗屎!”
    罗斯公爵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们,不觉得惭愧么?我真想,把你们都送去格兰行省前线去。”
    西雅克侯爵以下,图伦港的一帮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一个个面红耳赤的,纷纷低下了头。
    罗斯公爵摇摇头,转过身,向乔指了指:“乔,这是你的第二份功劳,我记住了……继续努力吧!”
    “如果你能继续给我带来惊喜,我一定不吝啬回报你更大的惊喜!”罗斯公爵很认真的向乔做了保证。
    第五十九章 里面的,所有人
    荣耀历一三七九年八月十九日,下午,临近黄昏。
    两匹老马,拉着一辆敞篷的加长咸鱼车。
    没错,真是图伦港鱼港码头用来拉咸鱼的平板车,四个轮子歪歪斜斜,车板上满是大颗大颗的海盐颗粒,好些鱼尾巴、鱼脑壳、鱼鳞散在车板上,刺鼻的咸鱼味无风也能飘出上百尺。
    牙骑在一头老马的背上,拉着辔头,控制着两匹马向前小步奔跑。
    乔换了一身新衣服,拎着从那高地人手上抢来的银柄战刀,双腿分开,威风凛凛的站在平板车头。
    他得意洋洋的左右顾盼,如果不是过于臃肿的身体,此刻的乔颇有一种‘羽扇纶巾、雄姿英发’的英雄气概。
    数百名威图家的护卫排着整齐的队伍,簇拥着咸鱼车。
    在咸鱼车的后面,一千多名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士兵列队前行。在队伍的中间位置,赫然是有十几架炮车,一共有六门一百毫野战炮和十二门六十毫野战炮。
    辛巴达四仰八叉的躺在咸鱼车上,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他的左臂在之前的抓捕行动中被齐着手肘砍掉,此刻他伤口被绷带缠得紧紧的,但是还是有血水缓缓的从绷带中渗出来。
    一块来路不明,黑漆漆的,散发出古怪异味的布条塞在辛巴达嘴里,让他没办法发出半点声音。
    他的右手和两条腿,都被精钢制成的铐子牢牢固定在咸鱼车上,他的肢体关节更是被牙暴力卸了下来,他的身体瘫软犹如烂泥,随着马车的前行而微微颤抖着。
    整齐的队伍顺着大街招摇过市,所过之处,路边行人无不侧目。
    很快,队伍横穿市政厅门前的大广场,经过三个街口后转向北行,又过了两个路口,路边出现了一座外墙斑驳,显得有点老旧的四层楼的建筑。
    同样是白墙、红瓦,外墙上一扇扇拱形的窗子用五彩玻璃,拼出了一幅幅图伦港当地的神话传说的场景。
    大楼的正门朝南,黑漆漆的老船板制成的大门上,打着黑色的大型圆铆钉。这些铁质的铆钉被摩擦得油光水滑,配合着颇有沧桑感的老船板,让这扇大门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历史韵味。
    在大门的右侧墙壁上,一盏大型煤气路灯下方,一根拇指粗细的精钢链条上,悬挂着一枚两尺多高的金色船锚。
    这枚船锚在整个图伦港都极其有名,堪称无人不晓。
    这枚船锚重达近千磅,真正是用纯金浇铸而成,可不是镀金的假玩意儿。
    这枚船锚价值高昂,如果能偷走,足以让人一夜暴富,一辈子衣食无忧。
    只是这枚船锚在这里已经悬挂了两百多年,也曾经有人动过它的主意,但是那些人全都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世上从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纯金铸成的船锚,始终悬挂在这里,肆无忌惮的宣示着权力、财富,以及残暴、原始的秩序和力量。
    这里是‘金锚俱乐部’,图伦港最古老,同时最有名的销金窝。
    在这栋占地面积超过两万平方尺的四层楼内,酒、色、财、气样样俱全,号称只要你能走进这扇古老的船板制成的大门,你就能满足你心中所有的高尚的或者卑劣的欲望。
    只不过,和敞开大门,广接天下客的粉色美人鱼不同。
    金锚俱乐部,这是图伦港土著势力的自留地,他们的大门,只向拥有纯正血脉的嘉西嘉人敞开。
    “包围这里!”乔向着金锚俱乐部狠狠一挥手,他发布命令的时候,两个眼珠子就好像夜里的猫儿一样在发光,一闪一闪的寒光莫名让人胆寒。
    砸掉金锚俱乐部,这是乔和他的哥哥戈尔金多年的梦想!
    身体微微的颤抖着,这是兴奋和激动,而不是因为紧张或者恐惧。乔琢磨着,等会要不要找个借口,弄点火油,然后一把火烧了这栋该死的大楼。
    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乔知道金锚俱乐部在图伦港土著心中的地位。
    这是一座丰碑,这是一座图腾,图伦港历史上,无数威名赫赫的大人物在这里出入过,无数惊心动魄的大事件就是在这里发生。
    图伦港联合商会在这里成立。
    图伦港第一份海外自由贸易证书,在这里颁发。
    图伦港和尼斯联合王国的《自由通航公约》,同样是在这里逐条逐条的拟订。
    金锚俱乐部,几乎是从头到尾的见证了,图伦港如何从一个自发汇聚的走私集散地,变成了暴风洋沿岸最富饶、最诱人的贸易枢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