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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温霖似乎变了很多。他的模样依旧出挑,可比起当年的俊美秀雅来说,似乎多了些棱角和威仪。听说两三年前温霖家的生意出了大纰漏,差点破产,温霖他爸住了院,是他力挽狂澜稳住了局势,还把他们家的公司带上了一个新台阶。
    不仅如此,在他的身上,似乎还多了一些别的……别的、纪峣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的味道。
    想必他这两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纪峣心中感慨,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觑着对方,干笑一声:“好久不见,你还学会抽烟了。”
    温霖扶着方向盘的手指上,染着淡淡的烟草味,倒是不难闻,只是陌生——温霖以前不抽烟。
    他还记得以前自己最浪最中二的时候,嗯,应该是高二吧,他学着当时的男朋友抽烟,觉得帅。
    那时候他长高了一截,自信心爆棚,自认为得意,就把烟带到学校,学着日本漫画上那些高中生一样,站在在天台抽烟。
    温霖皱眉看他,他笑嘻嘻地冲对方吐了口烟,温霖的眉毛皱得更紧。然后这货只用了一句话就打败了当时想要作妖的纪峣:“峣峣,你这样子好丑。”
    这货明明跟张鹤一样,坚持不抽烟的,现在也学会了。
    没想到温霖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地答案。只见男人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平静地说:“在确定你不告而别的那天晚上,我学会的。”
    纪峣不说话了。
    他在回国之前,已经做好了直面一切烂摊子的准备,说实话,温霖的反应已经比他想的要温和很多了。
    ……这个人,似乎对他一向没下过重手。
    车里又陷入寂静,气氛尴尬到难堪。
    纪峣的屁股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心里想这他妈怎么回事啊温霖不是情商很高很会长袖善舞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不寒暄一下的么,连面子功夫都不做啊这是不是太耿直了一点,温霖我给你讲你这样做生意是赚不了钱的………………
    他一紧张就爱想东想西,这毛病就算他现在自认成熟了,还是没改掉。
    发了会呆,他又试探着斟酌道:“我们这是去哪……?”
    他这个模样,如果让他在美国认识的人看到,一定会讶异的。
    四年时光磨砺出的油滑和冷硬通通消失不见,他似乎又成了好几年前那个色厉内荏,面对亲近之人总会习惯性犯怂的青年。
    温霖心中蓦地一酸,紧接着就是疼,生疼,像是橡皮泥被狠狠攥紧了捏吧捏吧团在手心,疼得他想打颤。
    在纪峣心里温霖像是有点变了,可在温霖心里,纪峣何尝不是变了呢?
    在这恼人的痛意里,温霖木着脸开口:“去我住的地方,打个久别重逢炮。”他不是不想说话,不想做出表情,只是他现在心里不太平静,连镇静的面皮都是强撑出来的,他实在没有余力再说做什么。
    说完,他猛打方向盘,驶进一条新路。
    这条路通向一个新开发的楼盘,纪峣回国以后打算买套房子,前两天还过来看过。
    一路畅通无阻,温霖将车停到车库,拔钥匙熄火,然后扭头看他,咬着牙硬是扯了抹还算温柔的笑:“那么,旧情人肯赏脸,和我好好玩一玩么?”
    “旧情人”三个字被念了重音,就像是恨极了咬烂了从嗓子里抠出来的,听起来都有种刮嗓子的狠劲儿。
    但纪峣是不怕这样的他的。
    温霖不会伤害他,这是温霖用日复一日的温柔与耐心,烙进他心里的。
    事实上,他有点替温霖难受,但他没表露出来——把人戏耍了再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怜悯样子,他还不至于那么爱作贱人。
    他只平静地点点头,带着坦然,甚至还有点熟稔——像是他妈的这人渣有多相信你,多喜欢你,好像把自己完完全全交付给你了似的——然后对温霖伸出一只手:“好。”
    温霖看了他一眼,嘴角生硬地向上扯了扯,带着嘲讽。
    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纪峣。
    他粗暴地把人连拉带拽地弄回了自己家,然后扯着跌跌撞撞的纪峣,从玄关到卧室一路走一路脱,终于在卧室的地毯上把人从背后按在地上。
    …………
    温霖有点气恼,动作更是没轻没重,他的手法那样生疏,那笨拙的样子,别说跟人上床,纪峣甚至怀疑这几年他都没怎么撸过——纵然知道温霖是个清教徒般的禁欲主义者,坚持不是喜欢的人不碰不是两情相悦不碰——可这样子,也太……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温霖闻言瞳孔一缩,却没说话,他眼帘低垂,那对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
    那样子,有点……可爱。
    纪峣假装没懂温霖的焦虑和急切,他凑过去,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温霖的眉心,像是哄一个小孩子一样说:“轻一点,你弄痛它了。”
    他有种古怪的念头,温霖这样子,像是个刚过门丈夫就远走高飞的小媳妇,心里又怨又气,却仍旧在等,守着心,守着身子,固执地等着自己的男人。
    这念头很糟糕,但纪峣仍旧产生了些宽慰,仿佛自得,仿佛感动。他不想承认自己心底的畏惧,对这个他当初逃离现在又回来的地方,他怕物是人非,这时候发现温霖仍这么傻,他忽然觉得安心,仿佛找到了一条和过去联系的纽带。
    温霖却像是被这个吻都算不上的碰触给弄懵了,他有些茫然地炸了眨眼,前一刻还缭绕在周身的暴戾尽数消散,又变成了纪峣记忆中那个温柔宁静的温霖。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眉心,眼圈陡然红了。
    “峣峣。”他看着他,眼神像是在难过。
    这一刻纪峣终于明白温霖身上多出来的那点气质是什么。
    忧郁。
    动人的,令人心折的,忧郁。
    纪峣没说什么,他跪下去。
    …………
    这个王八蛋——这个混球,人渣,负心汉。
    他对他那么好,当初他们明明都说好了,走的前一晚他们还约好去旅游散心,他却不告而别,一个人走了。
    他是真恨他,恨不得生吃了他。
    温霖脸上仍旧沉静如水,动作却越发凶猛,手劲也越来越大,在纪峣身上留下了印子。
    …………
    等温霖终于大发慈悲松口,纪峣立刻贪婪地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温霖紧紧搂着他,将他禁锢在臂弯中,用力之大,几乎听到骨头咯吱作响。
    他一直是沉默着,没有问纪峣当年为什么走,现在又为什么忽然回来,更没有问他在国外有过多少情史,又勾搭了多少男人。
    他一直都忍着。
    可人总是有忍不下去的时候,在某次两人快要登顶时,在纪峣意乱情迷的喘息中,他看着纪峣躺在他怀里神志不清,于是那如同面具般平静的神色忽然裂开了一条小缝。
    他闭上眼,微微颤抖的嘴唇擦过纪峣汗湿的发顶,落下一吻。
    “峣峣。”
    他们俩怎么也是滚过不少次的老熟人,对温霖在床上的那点子小嗜好,纪峣自认还算清楚,然而真的再次胡混到一起,纪峣才知道温霖以前有多温柔。
    时光在他们之间树立了厚厚的屏障,却没有消磨掉曾经的感情,纪峣想当然地觉得当年那点子感情肯定早淡了,温霖却愈发痴缠,简直透出执拗来。
    如果温霖有特殊性癖的话,纪峣可以肯定,他是没法看到第二天的太阳的。不过万幸温霖没有,所以他看到了——温霖真的玩了他一个通宵。
    晨曦的微光透过窗帘探进来时,他们才又结束了一次。这晚他纵欲过度,纪峣也一样,他整个人像是被体液浸泡了一遍似的,显得有点脏,温霖却紧紧抱着他,也没有拔出来,只静静感受着这一时刻。
    纪峣轻轻拍了拍他埋在自己颈窝的脑袋,动作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了:“温霖,你看外面,天亮了。”
    温霖更紧地抱住他:“你要走了?”
    纪峣噗嗤一声乐了,扯着他的头发和对方对视:“我记得有次你说,你想跟我做一晚上,然后一起迎接第二天的日出——喏,现在拉开窗帘吧,你的愿望实现了。”
    温霖愣怔:“你还记得?”
    纪峣笑眯眯的:“我对我的情人,一直都很上心的。”这话并不是讨好,以他们之间的熟稔,哪怕曾经不告而别,哪怕多年未曾联系,纪峣也不至于去用话语讨好温霖——这狗东西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温霖把“纪峣”两个字含在唇齿间,舌头打着卷滚了几遍,最后却叹了一声:“你还记得,我都忘了。”说完,却从纪峣身上下来,赤裸着身体,扯开了窗帘。
    外面还是一片寂静黑沉,远方的天空却已经泛起了蓝,太阳躲在云层后欲拒还迎,透着被柔焦了的金光。
    温霖看着看着,忽然真心实意地露出了个浅浅的笑意,霎时间他如画眉目变得生动起来,眼眸温润,柔情似水,像是坚固的冰层被撬开,像是桀骜的猴子遇上了如来……那些折磨着他,让他变得冷硬变得扎人的东西,似乎全部消弥无踪,他再次变成了那个穿着校服抱着篮球,笑意盈盈的少年。
    他独自欣赏了一会日出,等到太阳完全冒头后拉上了窗帘,重新回到纪峣身边。纪峣已经睡着了。他实在太累了。
    温霖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安静地凝视他的面庞,对方也成熟了不少,比略显稚嫩的青年时代更加出色、更加吸引人。
    温霖心里升起一点小小的恼怒,然而它们在他看到纪峣平和舒缓的眉宇时,就都变成了太阳下的肥皂泡,噗嗤噗嗤碎掉了。
    算了,他平平稳稳地回来了,身上没有一点郁气,还有闲心思去勾搭男人,这不就够了么?
    算了,算了……算了。
    温霖长叹一声,像是怅然不甘,又像是终于妥协认输,到了最后,种种委屈,都化作了一个轻柔的吻,被他印在了纪峣的额前。
    至少……不管怎么说,他都回来了。
    自己也终于等到了。
    纪峣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鼻间萦绕着一股食物香气,一扭头,就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烤瓷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虾肉粥,一颗咸鸭蛋,一笼小笼包。
    色香味俱全,让人胃口大开。
    “给你准备的早餐,知道你饿,先吃吧,吃完我们聊聊。”
    纪峣悚然,一抬头就看到温霖正坐在床对面的小沙发上,正十指交叉,安静地注视着他。
    你他娘的这样搞让老子怎么吃得下去啊!!!!
    第85章 chap.3
    纪峣一迈进公司,前台的美女姐姐就甜蜜蜜地让他去纪总的办公室——他爹那。纪峣笑眯眯地道了谢,分了一半的小曲奇给美女姐姐,拎着一兜子饼干点心去了顶楼。
    这两年他们家生意越做越大,他爹大手一挥,在市中心盖了一整栋写字楼,自觉牛逼得不行。大概是赚够了,终于想起大西洋彼岸还有个儿子,夫妻俩一合计,把被美帝国主义腐蚀不清的纪峣召唤了回来。
    当时纪峣在国外读了个mba,又自个儿搞了几次投资,别说,愣是赚了几笔。前阵子视频给二老说想去华尔街试试水,纪父一听觉得要遭,儿子学的明明是管理不是金融,还不想继承家业这怎么整,思来想去,最后底气不是很足地问你想不想回国啊,我和你妈都老了,怪想你的……
    还以为这是个长期抗争的战斗,结果纪峣一听心就软了,撂下了手头初具规模的一摊子,义无反顾地回了国。
    纪父纪母欢喜得不行,纪峣在飞机上的时候,已经激动得去隔壁串了几次门子,车轱辘话把张父张母都给念烦了。谁想儿子一落地,只跟他们吃了顿团圆饭,然后大手一挥,说给我点时间让我放松放松,说完家都没住,揽着几个长辈一人亲了一口,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眼看着回国都两个星期了,纪峣还是没回家,纪父终于坐不住,亲自来公司逮人。
    纪峣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他老爹已经忍到了极限,再加上之所以当初没急着回家是想勾搭那个男的——结果被温霖搅黄了——他就没挣扎,十分痛快地向组织承认了错误,跟着他爹准备回家。
    车驶进小区,停进了车库。
    纪峣下车,打量了几眼周围熟悉的环境,才帮他爹打开车门。这几年a市几乎一年一个样,这个小区里却依旧没什么变化,仿佛与世隔绝。
    其实这小楼已经买了快十年了,以他们家现在的资产来说,还继续住这未免有点寒碜,只是二老实在舍不得搬——张家人也是如此,在被某阔太太劝着换个大型别墅时,张母曾经说过:“那么大的房子就住三个人,走起来都嫌累!”
    其余三人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