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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李阿大推开门时,只能红着眼睛看自家媳妇躺在地上,浑身不着片缕,摧残得没有一丝好皮,大睁着眼看他,眼底寂冷一片,毫无亮光。
    他先是走过去,盖住自家媳妇的身子,眼眶便红得看不得,眼泪哗啦一下子流下来,络腮胡子都拦不住。
    旁边的流氓混混却还是嬉皮笑脸的模样,看到他,“你家娘子一副身娇体软的柔弱模样,可到了床上滋味却不怎么样啊!原是想着若是滋味好,给你少些银子的……”
    话还没说完,李阿大便红着眼睛一拳砸过来,一双眼赤红得像是一头狮子。
    一下下去,第二下第三下便像是暴雨一般砸下来,半刻停歇的功夫都没有,乌黑的血从五官七窍间流出来,不时便是骨头的碎裂声。
    其余几个混混简直吓坏了,当即冲着李阿大的后背打过来,一面要拉开李阿大,先前说话的那人叫声实在是凄厉得骇人,何况地上血肉横飞。
    但是李阿大像是个小山似的,此时恨得半丝神智都没有,谁过来便下死手地砸,恨不得将这些人都砸成肉酱。
    不多时,几个人都被打得嗷嗷叫,几乎起不了身。
    又一个勉强爬到旁边,手里却忽地摸到一个铁杵,李阿大下意思地对着要往外溜的那人身上砸,却还不及砸到,便是浑身一僵,拳头这才以千钧之力地砸下去,那人半边脑袋登时碎开,脑浆崩裂。
    “郎君!”
    “阿爹!”
    他最珍视的两个人都扑在他身上,他迷糊了一瞬,缓缓低头,妻子浑身没有一丝好皮,此时抱着他的腰哭得发不出来声音,浑身都在颤抖。
    李阿大伸手将妻子推开一点,声音极轻,“疼么?”他皮糙肉厚,她贴得这样近,肯定疼。
    她被那些畜生折腾得,浑身皮肤都在渗血,青紫得没有一块好的,肯定疼得要命。
    李家媳妇眼里的泪水像是珠子似的往下砸,嗓子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拼尽全力按住他的伤口,“……不,不疼……郎君,郎君……”
    李谦浑身都在抖,他怕极了。
    阿爹腰间的伤口上全是血,像是河一样流得到处都是,他和阿娘怎么按都没用。
    还有啊,阿娘到底是……
    “谦儿啊,你要照顾你娘啊……”
    “你……你没事……”她的嗓音破碎得厉害,声音颤抖得没有法子说话,“你……大夫,对,大夫……”
    李谦也慌张,听到大夫两个字,终于在眼底生起点亮光来。对,大夫!
    他赶紧爬起来,连爬带滚地要去请大夫。
    却被拉得一跘,一下子摔趴在地上,吃了一口腥咸的土灰。
    “不用去了,没用的。”
    李阿大是个糙汉子,也没什么出息,可是真的将家里两个放在了心尖坎坎上。
    李谦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第一次觉得高大的父亲十分孱弱,像是整个人都缩水了一样,变成了苍白脆弱的一团。
    “阿珍啊,我真放心不下你,我对不起你啊……”他抬眼看自家妻子,眼里的神色明亮起来,连带着脸色都红润了好几分,就像是当初那个一脸羞涩的年轻汉子,就是这样红着脸看她。
    其实被下药时,她恨啊,真恨他不争气。
    可是他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从来将她搁在心尖尖上,没有一丝亏待。
    而这场赌博,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明明就是有心人设计于他。
    其实没什么好怪的,何况,他将她搁在心尖尖上,她又何尝不是。
    他要弃她而去了啊!
    “我不怨你,我真舍不得怨你。”她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些,甚至脸上浮起了点笑容,“我会好好活着的,我们还有谦儿呢,再说了,我也要把那些害我们的人送下地狱,才有脸去见你啊……”
    他微笑地看着她,像是还有话,可是已经说不出来了。
    脸色飞快地灰败下去,盯着她的眸子也逐渐涣散,终于毫无亮光,紧紧抓着她的手也重重地垂下去了。
    一阵冷风吹得破碎的窗纸呜呀一声,她悄无声息地哭出来,双手死命地抓着他逐渐冰凉的手,先是无声,到后来终于能挤出一丝声响来,她便开始哭得泪雨磅礴,嗓子嘶哑成一把要破的老旧胡琴。
    李谦跪在阿娘身边,扯着嗓子哭,只觉得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难过过。
    “郎……郎君啊——”
    她余生,再也没有这个人了啊!
    李阿大死后,赌坊的人因为出了人命,没有再找上门来。
    而李家也确实是再也没有一分钱了。
    李阿大下葬没有棺材,只有一张席子铺在地上,她就抱着尸体坐在地上,脸枕在他结实的胸口,就这么半合着眼皮,任谁说话也没有一丝动静。
    就这么水米不进地坐了三天,等到其余人要来拉尸体下葬时,她才抱着尸体哇地一下子哭出来,抱着尸体不肯撒手。
    直到哭得呕出几大口鲜血出来,直挺挺地晕倒了,其余人才将拉得死紧的手掰开,把尸体下葬了。
    此后李谦的阿娘便一病不起,时常咳嗽,再往后就根本起不了身了,整个人像是枯朽的植物一把衰败下去。
    如今躺在床上,已经几乎时连气都吸不进去了。
    曾经肤白纤细的美貌女郎,如今已经是皮肤蜡黄枯瘦的病痨鬼。
    顾遥听完一席话,手里的面还是一丝未动,面汤却已经凉了。
    “你说的赌坊,就是东市那家?”东市有大齐最大的一家赌坊,那么整个东市便不会有第二家赌坊。
    李谦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那你如今,对那家赌坊有什么了解?”顾遥瞧着春生,拨了拨自己的筷子,“我前些日子去赌坊前看过,那赌坊外面旁的不卖,独独只卖席子。”
    李谦的手缓缓握成拳,道:“那你们就是要将你的全部资产榨出来,什么都没了,不少人会被逼得气急攻心,当场便没了。”眼里是满满的鄙恨。
    顾遥点点头,不想李谦的事情竟然和赌场的事情不谋而合,算是给她一份大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