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暄看着顾遥，心中微震，阿遥却是是与她们这些人不同些。
    “暄表姐，如今我也摊开与你讲，林家只等断尾……或是说，破而后立！”
    顾遥不知道，自己说起这些的时候，眸子其实是亮晶晶的。
    “阿遥继续说。”她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眸子，心中的不舒服忽地就没扫开了，反倒是从容喜悦的感情升腾起来了。
    顾遥才是改变那些事情的契机啊……
    若是阿遥能真的让造反而满门抄斩的林家保存下来，无论是断尾求生还是破而后立，都比举家无后骂名传千古要好多了啊……
    顾遥却是整了整思路，才缓缓道：“我这一阵子在调查赌坊之事，目前几乎将大部分得罪的起的都罗列出来了，至于林家肯定是要受到牵连的，但绝对没有极大的影响，赌坊应该不会被查封，届时奏请赌坊改为公立。至于暄表姐，只要去找林首辅答应交替之事。”
    这么大一家赌坊，掺和其中的勋贵实在太多，还有许多人根本不能去触碰对方的利益。
    而顾遥在调查这些时，也确实是小心又小心，不能查的一概不查。若非如此，那些早就直接动手了，顾遥一个小小的编修，这些人根本不会太放在眼里。
    要正是因此，其实查得一点也不深入，罪名也只是一个贪赃枉法罢了。
    但涉及的人实在太广，届时还是会有不小的动静。
    前世赌坊之事没有被查出来，所以再往后的大事……林暄道：“阿遥可晓得玄灵大师？”
    顾遥一愣，她还真不知道玄灵大师是谁。
    “可有什么特别之事？”便是不知道，这也是林暄有话要讲。
    林暄便继续道：“这位玄灵大师，只在文康帝在世时现身，如今已经云游四海不知踪迹了。”她眉间一点苦涩，笑道：“前世林家灭族之后，玄灵大师才再次现身大蔡，说是来看看自己的谶言是否已经应验。”
    顾遥心中咯噔了一下，她推测的不错，林修后来果然会谋反，否则什么事情会灭族呢？
    “谶言？”她前世在父皇跟前，不曾听说什么玄灵大师，更不消说是什么谶言了。
    林暄却像是不大想回想先前的事情，静了一会，才道：“玄灵大师说，天下将出女帝，日降而月生。”
    女帝！
    顾遥搁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握紧，背后升起点颤栗来。
    她稍微冷静了一会，才掀起长睫，平静如水道：“后来当真出了女帝？古往今来，倒是不曾听说有过女帝。”
    对面的人也像是紧张又兴奋，对着顾遥点点头，眉梢说不出来的激动意味，“果真就出了女帝。”
    顾遥看着林暄点头，觉得脑子茫然了一会，觉得浑身冰冷。
    “……”她想问问来龙去脉，可是又觉得自己这么激动，实在是不好。
    其实，她也差一点就是女帝了……顾遥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冷，所有的激动全都平息下来了。
    成王败寇，何其羞辱！
    林暄说到这样的事情也十分激动，于是没有注意到顾遥的不对，继续道：“我既然将你当作朋友，于是多提醒你一句，千古以来无女帝，果不其然，女帝上台第三日，大齐国破。”
    顾遥觉得自己被一盆雪水浇得透心凉，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林暄却沉浸在旧事里回不过来神，她是贵家主妇，自然不会如其余百姓一般凄惨。
    孟家的马车满载着物件奔回武陵故里，一路上烽火连天，饿殍遍地，既有野狗撕食人尸，更有一群人煮小二作食。
    四野都可见到血迹腐肉，动不动就会有山匪抢劫，大片大片的杀伤抢夺场面。
    那和她在深宅大院里见到的不见血的争斗不同，那是活生生的，用性命去争夺一点点活下去的可能，人都成了卑劣的蛆虫。
    林暄一点也不希望，再有一天，再看到那样的惨状。
    有不少的权贵跌进泥土里，温和有才的人被迫饿死，土匪恶霸反而成为英雄，礼崩乐坏，仿佛野蛮和暴力才是人间正道，这就是她所见到的战争。
    而那些平民呢？他们在那些眼里满是暴力的“英雄”眼里，不过蝼蚁。
    “阿遥，若是可以，你们千万不要让女帝上台。”
    顾遥原本要问女帝是谁的话忽地一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世间人瞧不起女子，一届女子站在这样的位置，可不就是告诉心怀不轨之人，大齐无后，可天下人共逐其鹿么？”如今混乱场面，便是手段温和些的君王都镇不住，更何况一个柔弱女子。
    凭什么稳住外敌内乱？去对这些人哭一场撒个娇么？！
    “女帝是谁？”若当真是因为此人而使大齐国破，顾遥可以二话不说，当即提刀割了此人。
    林暄道：“崔嬛，今上未过门的皇后。”
    皇后，果然是与皇位相隔甚近。崔嬛养在深闺里，若说是德行美貌，当真是举世翘楚，但是柔弱天真的做派，也真像是会坐皇位而无法行其职的人。
    如今阻拦崔嬛不嫁阿梓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再以后的契机里阻拦此事。
    “暄表姐以为崔嬛此人如何？”顾遥想着，干脆稍微放松地与林暄说话起来。
    林暄感受到顾遥不是十分严肃，也随意评价道：“人不错，贤良淑德，就是清高天真得很，若不是今上十分……特别，兴许搁在后宫里就能被人给啃了。”结果还成了大齐以及前朝唯一的女帝，真是十分不可思议。
    顾遥晓得林暄的想法，她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道：“可见，只有铁血手段，才能避免这些啊……”
    铁血手段……人人都说阿梓是个暴君，昏庸残暴，可这何尝不是镇压住诸人的铁血手段。
    果然是，长大了啊。
    只是这样的性子，又究竟是受了多少的折磨，才变成这般模样啊。
    林暄听到这里，若有所思道：“前世今上无所出，哪里来的下一位铁血君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