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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转眼便是冬日。
    今年的冬天较之往年格外的冷。
    才刚到冬月,天上便罕见的飘起了雪花。
    府衙里的屋舍多高而旷,门板也只薄薄一层,冷风透过门缝,绕过厚帘,直往脖颈里钻。
    柳福儿本就不是个耐冷的,坚持两天,便交代书吏,有事去府里寻她。
    书吏瞧着她泛紫的嘴唇,赶忙欠身答应。
    柳福儿拢着袖管,抱着暖炉,裹紧厚厚的灰鼠皮大氅,疾步钻进搁了炭盆的车厢。
    车夫一甩响鞭,轻甩缰绳。
    才要走,就听有人叠声唤着。
    柳福儿撩了帘子,书吏一溜小跑的奔来。
    “城主,岭南来信,”书吏把手里捏着的竹筒递过去。
    柳福儿展开,扫了眼,面上显出喜色。
    “都尉已顺利拿下临桂。”
    “太好了,”书吏喜滋滋,抬眼瞟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柳福儿,“那里地处极南,又多蛮夷,不知城主有何打算?”
    柳福儿顺手把纸条扔进炭盆,道:“你有何建议?”
    书吏舔了舔嘴唇,道:“小人有一妻舅,通些文墨,脑子也好使得紧,只是性子有些桀骜,不过心却是个善的。”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游历,前一阵子也不怎滴,竟想通了,想要安定下来。”
    “所以,小人想,”书吏吞吞吐吐的不敢看柳福儿。
    “你觉得他能胜任岭南职务?”
    柳福儿问。
    “小人以为,可以一试。”
    书吏是听他讲过这些年的事的,所有以他的阅历和经验,能成。
    但到底能不能行,他毕竟没跟着一道游历,也不敢打包票。
    柳福儿微微点头。
    在外多年,所闻所见肯定比在家闭门造车的更能变通。
    岭南一地的风俗与这边大相迥异。
    即便梁家军和柳家军可以震慑,但那毕竟只是一时。
    待到大军撤走,治理一事还是就要靠他们自己。
    所以那里办差的定要机变且不死板才行。
    “那就去试试,”柳福儿拍板,“让他担个书吏,以后看情况再说。”
    这话就很有灵活和深意。
    书吏一呆,片刻回过神,连连拱手。
    “多谢城主,小人这就回去让他准备,这就启程。”
    “不急,那里离离这儿远得很,若过去几年也未必能回来,等他准备妥当,跟船一道就是。”
    书吏连称是,作揖着退后,待到府衙门口,转身直奔后衙。
    柳福儿落下帘子,车夫甩了缰绳,驾着车回到府里。
    经过几天调度,前往临桂的人选便已敲定。
    书吏的妻舅王齐跟着十来个同仁登上前往岭南的楼船。
    书吏遥送楼船远去,暗自舒了口气。
    他反正是把能做的都做了,要是自己不争气,那可是谁也帮不了。
    冷风贴着城墙边缘,直往里刮。
    书吏缩了缩脖子,把领子立得更高些,转头下了城墙。
    回到府衙,他把人过去的消息传出去,同时附上自家妻舅简单说明。
    信鸽照比楼船快上许多。
    待其到时,谢大一早就到了临桂。
    安排完事情之后,谢大着重观察几天王齐,心里有了大抵评价,才给柳福儿去信。
    而此时,柳福儿正捏着收到的信,眉头紧皱。
    半晌,她叫来老常,让他往汴州去信。
    徐家今日调兵频频,似乎有意动作,让其多加提防。
    老常吃了一惊,急忙往鸽笼去。
    柳福儿把信丢进炭盆。
    盯着火苗将纸条烧成灰烬,才用碳夹将其彻底搅碎。
    南地战事拖进梁家和柳家大半兵力。
    照当下情势来看,这场厄长弥久的战事根本不知道几时才能停歇。
    徐家想来是看出他们弱点,伺机而行了。
    柳福儿轻叹了声。
    徐家到底还是有底蕴的,胆大心细之人不乏有之。
    五日后,全四的信再次追来。
    徐家已屯兵泗水,领兵之人乃是徐大郎之妻舅宋大郎。
    据闻其自幼聪颖,宽仁好学,在江南很有才名。
    此番出征,跟随其左右的不乏名扬江南的饱学之士。
    看完信,柳福儿有些牙疼。
    饱学之士定是博览群书的。
    既是群书,孙子兵法、太公六韬、黄石公三略想来也在此之列。
    梁家现在能领兵出战的大将,也就周小六一个。
    对上这些满脑子兵书的,这个只知道蛮力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柳福儿转手把消息传去汴州,叫来老常。
    她要去趟崔家。
    老常望了眼阴沉沉的天。
    有心劝她明天再去,但见她一张脸紧绷,只得去准备,又交代车夫慢行,万万要以城主安全为重。
    车夫连连点头,趁着柳福儿没来之前,检查车轴车辕。
    确认都结实得足够奔波几百里,车夫起身。
    转头就见柳福儿步履匆忙的行来。
    他急急放下脚凳,绕去一边撩了车帘。
    柳福儿踏上脚凳,一猫腰,钻进车里。
    车夫一溜小跑的把凳子放好,跳上车辕边走。
    老常跟到门边,望着远去的车子,吩咐门房待会儿勤清理夹道和门边。
    说着话,天上就飘起了雪花。
    老常沉沉叹了口气,瞟门房。
    门房不敢耽搁,赶紧拎着大扫帚出来,把落下的雪花以最快速度扫去墙边。
    车内,雪才一落,柳福儿便察觉。
    车夫罩上羊毛毡子,顺手把车帘压好。
    柳福儿撩起车帘,望了眼外面,道:“趁着雪小,再快些。”
    车夫答应着,鞭子甩得越发的急了。
    终于,赶在天色擦黑之前,车子停在崔府门口。
    门房瞧见车厢边上的徽章,急急迎出来的同时,又有人进去禀告。
    车夫拿了脚凳,撩起车帘。
    门房三两步奔下开阔的石阶,想要搀扶。
    柳福儿却已利落的下到地上。
    门房见状,忙止了步,作揖见礼。
    柳福儿略一颔首,问:“崔三郎可在?”
    “在呢,”门房半躬着声,应道:“三郎君今天过午就回来了。”
    柳福儿点头,往府门去。
    内里,崔家族长带着管家迎来。
    见到柳福儿,崔族长赶忙见礼。
    柳福儿敛襟回礼,淡笑道:“族长见谅,事出有因,来的有些唐突。”
    崔族长早在知晓柳福儿来时便已有了些念头,再听得她这么说,心里顿时打了个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