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不远明白了，和老龟说话得谨慎些。
    她笑道：“早知道它是这德性！闭月你还没习惯哪！你跟谁说不好非要跟它说！”
    闭月蔫蔫地鼓着嘴唇：“那我也不能找别人去说呀，那两个虽然争不过我，却也是有名份的帝妃……哼！不过仗着她们是女人，能生罢！”
    兰不远安抚地拍了拍他。
    感觉不大妙。
    虽然她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但到了现在，她心头的阴云不减反增，沉沉地坠着。
    说句实在话，自打发现人间界已过去了一千年，她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再也看不见故人的准备，然而没有一刻比现在感觉更加清晰，觉得那些现在还没有看见的人，也许就再也看不见了。
    这个想法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缓了缓，她问闭月，“凡界出什么事了吗？你们怎么上来的？”
    特意没提武红牧和虎彪，就是怕又犯了沈映泉的禁忌，反倒让闭月什么也不敢说了。
    “凡界没了。”闭月君的神色倒没有多大的变化，“你和……冥君走后大约三百年吧，凡界遭遇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大劫，凡人在那场劫难中几乎死绝了。大陆不复存在，幸而帝君出世，力挽狂澜，在那万丈惊涛之上，用土术建起一座空岛，将幸存的人都接到上面，修士也尽数来投奔。就这样，我们四个伴着帝君又过了几百年。直到……”
    他微微停顿了一会儿，脸上浮起淡淡的惊恐，吐了几口长气，说，“不知道那是什么，它一出现，好像连日光都被吸进去了，天地之间只剩一片漆黑！没过多久，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从修为低的到修为高的，一个一个化成了飞灰！最终，只剩下了帝君和我们四个，幸好在我们撑不住前，帝君终于堪破瓶颈，晋阶尊位，踏破虚空，将我们带了出来！”
    兰不远好半天才缓过来。
    她没想到凡界真的出事了。之所以这样问，只是想起不久之前十九提过，蓝月在不该升的日子升起来了一次。
    “怎么会这样……”
    闭月安抚地拍了拍兰不远的肩膀：“兴许本就是这样，夏虫不可语冰，这本来就是人族的寒冬吧，只不过我们这一辈人正好遇上了。”
    兰不远向来不会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太过神伤。默了片刻，她开始思寻闭月没说出口的信息。
    凡界的劫难有二。
    第一劫，大陆被万丈惊涛淹没，此时沈映泉出现，用土系法术建成了空中岛屿。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沈映泉已经得到了惊天的修为。凡界没有真气，只有稀薄的灵气，要成就这样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逆天之身，唯一的可能只有天柱。反推的话，这场劫难，会不会正是因为沈映泉夺取了天柱的源力所导致的？
    第二劫，兰不远猜测与那“暗湮”有关。不过闭月说得不清楚，也无法做进一步的猜测。只不过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出事的时候，武红牧和虎彪并不在沈映泉的空中岛屿上，因为闭月说的是“我们四个伴着帝君”，显然是特意告知她，那两个人早已经不在了。
    兰不远大致能够拼凑出真相了。她犹记得和无道离开凡界的时候，沈映泉的青龙天柱出现问题，断绝了源力供给。大约就是那时，他发现力量唾手可得，便不愿拱手成全他人了。而这种事情，武红牧和虎彪是一定会制止的……恐怕他们就是这时出事了。
    兰不远暗暗叹了口气。
    “喏，老王八就住在这里了！”闭月唤了一声，打断了兰不远的沉思。
    兰不远抬头一看，好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匾额上四个烫金大字——玄武神殿。
    “媚俗！媚俗！”兰不远摇头晃脑走进了殿内。
    只见老龟端坐高台，正在训斥下面那一堆身着五彩衣裳的人。
    “啊哟，玄武神君好威风！”闭月君搔首弄姿。
    老龟呛了下，挥手令那群宫人退下。
    “你不好好侍候帝君，又跑我这里来作甚！”耍威风被人打断，老龟一脸不爽。
    “老王八，你瞧瞧这个是谁？”
    “谁？”老龟不屑地瞟瞟兰不远，“你给帝君找的新宠？……等等！这不是……这不是……”
    它见鬼一样瞪圆了一对绿豆眼：“衰星兰不远！你你你你，你一出现，准没好事！你可别想把我从帝君身边诓走！”
    兰不远：“……”
    它左右看了看，凑近兰不远紧张兮兮地说：“那个谁……咳，无道还活着吗？”
    兰不远莫名有点不爽：“哟，当初一口一个君上，现在怎么敢直呼大名了？”
    老龟挺了挺原本凹下的胸膛，一副恶奴狗腿的口吻：“本座乃是帝君麾下的玄武神君！区区一个凡界冥君……嘿，若他活着，识相的话及早来归附帝君，还能谋个好前程！”
    兰不远默默用镜石给它录了下来。
    “哦，有机会见到他的话，我一定替你转达。”
    老龟一对小眼睛滴溜溜乱转起来：“算了算了，这种事情，自然有帝君的使者去做。本座……”
    “闭月，走了！”兰不远拂袖。
    “哎我还没说完哪！”
    ……
    “这里为什么不见一个守卫？”回去找沈映泉的路上，兰不远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
    闭月君掩唇娇笑：“帝君无需刻意，神念便能覆盖百里方圆，哪还用得着什么守卫呢。本来根本不需要什么侍候的人，不过都是万花王的人，不用白不用！”
    得到了想要的讯息，兰不远的心更沉了。
    幸好神念这个东西并不是那么万能，它与潜意识一样，会自动把没那么重要的信息全部过滤掉，而且也是有死角的，大约就像是一个巨人站在原地俯瞰四周。闭月君和她使的那些暗眼色，就是卡在沈映泉无法“看”到的角度。只不过声音就没有办法避过他了，闭月君也不敢做太明显的小动作。
    两人说说笑笑，不多时就绕回了赵惟儿的寝殿，只见沈映泉端坐锦榻，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兰不远敏锐地发现，这三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