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不远接过鱼放在桌面上，木筷轻轻挑开一点焦香的鱼皮，辣香味道顿时迎面扑来。
    饭毕，武红牧带着武御避到花圃中，留兰不远与无道独处。
    二人中间隔一张小方桌。
    兰不远单手托腮，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那张养眼的脸。
    “承风躲在主界。”无道敲了敲桌子，“我在跟你说话。”
    “啊？啊。”兰不远回了下神，“我听着呢。”
    “你眼睛看哪。”
    “你跟我说话，我眼睛自然是看你啊，这不是最基本的尊重吗？”兰不远一本正经。
    “……行。”他不知想到什么，挑眉一笑，“我记住了。”
    “嗯？什么？”
    “我们即刻出发，前往主界。你的时间不多了。”无道站起来，“早一日找到醒世箴，你便可以早一日做些准备。”
    “什么准备？”
    无道瞥她一眼：“等死的准备。”
    兰不远实在很想翻一个白眼。
    她问：“武红牧和武御怎么办？也跟我们走吗？”
    “随便。”
    “那凤倾绝的事情……”
    无道从袖中取出那朵紫色绢花抛给兰不远，无所谓地说道：“一个想要复仇的咒族小王子而已，说起来目的倒是与你一致，都要找金元极报仇，只可惜他没机会了。”
    兰不远惊讶：“你把他杀了？”
    “杀他做什么。”无道唇角浮起一抹坏笑，“我给他提升了修为。他会抓住所有人的视线，方便你我行事。金元极是你的。”
    “提升修为？”兰不远捕捉到了不得的讯息，“他得了素卿的纯血，修为已是真仙九阶，你给他提升修为，岂不是把他送上仙君了？”
    “仙君？”无道冷笑，“他已是仙尊中阶，与金元极能打上一百年。”
    兰不远气乐了：“这等好事，你怎么便宜别人！”
    “你有我就够了。”
    他扔下这一句，转身离开了木屋。
    兰不远瞠目结舌，半晌，心底涌起一股细小的热流，把脸颊和耳朵熏得又麻又烫。
    离开魅罗死境之后，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没有表明心意的时候，回来小半日，他没有揽她的肩膀，没有牵她的手，也没说半句暧昧话。兰不远都有些怀疑他顶着令诸天的脸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是不是都不作数了，直到此刻。
    “有他就够了。”兰不远自语，“这家伙，真是……”
    她笑了一会儿，起身出门。
    夜幕降临，他负手站在星光下，身上笼罩着一层暗夜的光辉。
    兰不远轻轻走到他的身后，双臂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帮凤倾绝提升修为，是不是就像我到凡界，把灵气灌入一个人的丹田中那样简单？”
    无道思索片刻，慎重地“嗯”一声。
    半晌，补充道：“是。”
    ‘果然。’兰不远暗暗叹了口气，又问：“那如果，今日凤倾绝成功了，杀掉了我们……现世一息，魅罗境中还有一日多——如果你知道他已经成功了的话，会怎样度过这最后一日呢？”
    无道身体微微发僵，慢慢地说道：“该怎样，还是怎样。”
    “就如未来的三年？”兰不远用脸颊轻轻摩挲他的背，低声说道，“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你和我，本不属于这个世间，我们正在一决生死，你胜了，我即将死去，却把你拖到了低等级的世界中。所以你才会一直强调，说杀我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因为在更高等级的世界里，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的手指一路往上，抚过他的胸口，轻轻压住他的唇，制止他开口。
    “我对你的剑天然地感到恐惧，是因为它就是杀我的凶器吧。我记得你曾说过，修为全失不算什么，凶险万倍的处境你也经历了，且拜我所赐。指的就是我把你弄到这个世界里吧？醒世箴能够帮助你离开，对吗？在外面……”她的声音微有一丝哽咽，“是不是还有亲人、好友，甚至爱人……在等着你？”
    无道恨恨地抓住她的手指，“没有爱人。”
    “看来我猜对了。”兰不远不知是喜是愁，“难为你了，喜欢上一个注定没有好结果的人。我既然已经猜到了，你应该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吧？”
    无道拉开她搂在他身上的手，转过身，把她的脑袋摁在他的胸前，紧紧揽住她的肩和背。
    “还差一点。不可说的那一点。”他叹了口气，“虽然至关紧要的东西没说中，但我的处境的确如此。在这里多蹉跎一日，处境便会更加凶险千百倍。若是强行破局，则你死我伤。最初我只是不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才没有那样做，而现在，我已不舍得伤你了。我不舍得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兰不远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抬头看他，却被他死死摁在怀里。
    她察觉到他的手心温度骤然上升，心跳也快了许多。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她问。
    他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她安慰道，“你也知道，我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命特别硬，说不定到时候你想要我死，我都死不了呢。若是找到了醒世箴，那也不必等三年，你我直接离开即可，以免外头发生了什么变故。”
    无道声音微哑：“你都不问前因后果吗？若是你我有血海深仇，你不会后悔没有拉上我同归于尽？”
    “肯定没有。”兰不远仰起脸，看着那张夜色下更加撩人的脸，笑吟吟地说道，“你既然这般说了，那便证明我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否则你早就自损八百取我小命了，哪还容我蹦跶到现在？至于你嘛，你若是杀过我的亲人，一定不会再接近我的。我了解你的脾气。”
    无道正色：“我杀过你的族类，很多很多。”
    “说不定我杀的比你还多呢。”兰不远不以为意，“你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会滥杀无辜。你既然杀我，那便证明我从前并非善类。当然我现在没有任何记忆，所以说出的话也不作数，若我最终能活下来，还是要好好和你算帐的。”
    “嗯，要什么都给你。”他微顿，补充道，“只要你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