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川看了纪凌天一眼。
    “药起作用了，衣介乔还在沉睡之中，你又多了半小时的时间考虑，到底是保住声带还是保住他的命。”
    纪凌天微微点了点头。
    许亦川又看向顾小北，“顾小北，许小山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这是许亦川第一次，在顾小北的面前提起许小山这三个字。
    从前，他暗示过她很多次，他就是许小山。
    但是他从来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过这三个字。
    看着许亦川这和许小山近乎一模一样的脸说出来“许小山”三个字，顾小北一瞬间有几分恍惚。
    “许小山就是希望你杀了那个男人！你清醒一点！许小山恨死那个男人了！他巴不得你赶紧把这个男人送进地狱！”
    许亦川喊道。
    一向温文尔雅的许医生，居然也失态了。
    “我也在手术台上杀过人，还是我亲手把他骗出去的，可是那又怎么样，顾小北，那又怎么样！”
    许亦川一把抓住顾小北的肩膀。
    “我恨死那个男人了，顾小北，我恨死他！他就应该下地狱！”
    那一刻，谁也不知道，许亦川说的“那个男人”，到底是死在顾小北手术台上的那个，还是死在他自己手术台上的那个。
    而他这一刻，到底是以许小山的身份在和顾小北对话，还是在以许亦川的身份安慰顾小北。
    谁也不知道。
    三秒钟之后，顾小北冷冷抬眸。
    她和许亦川对视。
    顾小北摆脱了许亦川的控制。
    她往后退了半步。
    许亦川仍旧紧紧地盯着她，一步也不想分离的样子。
    “许医生，麻烦你回去照顾一下乔。”
    纪凌天开口。
    他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是声音里却带着让人不容置喙的力量。
    许亦川看向纪凌天。
    纪凌天也毫不客气地和他对视。
    像是两道激烈的光在半空中相撞。
    还是许亦川先行败下阵来。
    虽然纪凌天一直对许亦川很客气，但是纪少就是纪少。
    许亦川在美国也是炙手可热的医生，身份地位不是一般的高，甚至可以在一夜之间灭掉南宫家族。
    可是到了帝都这个地界上，他还是要屈居纪凌天之下。
    见到纪凌天，也还是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纪少”。
    许亦川带着最后的希望看了顾小北一眼，但是顾小北却并没有出言留下他。
    “小北，”他叫她的名字，却不带姓氏，“你记住，我永远都是支持你的，我永远都站在你的身后。”
    那一瞬间，顾小北仿佛有了穿越时光的错觉。
    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许小山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候，她经常带着许小山一起出去玩。
    下河摸鱼、上树掏蛋。
    村子里的男生敢做的事情她做得更好，不敢做的事情，她也都通通敢做。
    但是许小山的脾气好，胆子也小，每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许小山总是帮她望风的那一个。
    她爬树的时候，他就在树下面仰头看着她。
    ——“小北，你放心，我永远都站在你的身后。”
    顾小北看向许亦川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
    许亦川看顾小北一句话都不说，也只能离开了。
    纪凌天仍旧陪在顾小北的身边。
    “其实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也是对的，那个人该死。”
    “即便你不杀他，他也该死了。”
    “更何况，matin教授既然将这些研究结果刻意留给了你，就说明他认为你才是最好的接收者，没有什么配不配的一说。”
    纪凌天的声音很温和，化作春风，从顾小北身上的毛孔往里钻。
    她觉得舒服了很多。
    “你总觉得你违背了医德，可是你要去救更多的人，这才是真正的医德。”
    “你越是被他影响，越是和你想的背道而驰。”
    顾小北蓦然一愣。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纪凌天说的有几分道理。
    纪凌天又靠近顾小北几分，他的胳膊贴着她的肩膀，体温碰撞。
    “你当初啊，就应该直接把他治好，让他感受到生的希望，然后等他下了手术床以后，再直接杀了他，让他知道一下什么叫绝望！”
    “你啊，还是太心慈手软了，居然直接就让他死了！”
    其实这件事，很多年来都是顾小北的心结。
    但不知道为什么，纪凌天这么一说，她居然笑了一下。
    “我居然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
    先救了他，再杀了他。
    “本来就有道理，”纪凌天抓住顾小北的肩膀，二人对视，“顾小北，你做不做医生都好，但只要你快乐。”
    “你救死扶伤也好，为祸人间也好，你是天使或者恶魔都不要紧，我都爱你，我只希望你能快乐。”
    顾小北本来在和纪凌天对视，可是等纪凌天说完这话以后，她却忽然别过头去。
    侧脸上浮起几分绯红。
    “乔肯定也希望你快乐，他没了声带也没关系，他很欣赏你的声音，以后，你可以唱歌给他听，他来编曲填词，我们俩一起唱给他听。”
    之前那次帝都歌唱联合赛，被顾悠然偷走的那个谱子，就是衣介乔亲手写的。
    当时纪凌天和顾小北一起演唱，轰动一时。
    “或者可以让他假唱，”顾小北道，“他只要露个脸对个嘴型就行了，有你堂堂纪少在，就算是被人抓到假唱，也没人敢说什么。”
    顾小北的话，让纪凌天有一瞬间的莫名其妙。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顾小北这是在开玩笑。
    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是不是说明，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纪凌天也弯唇道：“对，没错，我随时都能把他捧成巨星。”
    “毕竟在帝都，我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纪凌天看着顾小北的眼睛。
    顾小北赶紧道：“可以了，我没兴趣知道那一个人是谁。”
    “不，我必须告诉你，”纪凌天靠近，“因为那一个人就是你。”
    顾小北耳垂一红。
    看着她害羞的可爱样子，纪凌天忍不住一笑。
    但是他知道，继续再逗下去，女朋友就要翻脸了！
    “好了，我先过去看看许亦川，和他商量一下手术的事情。”
    纪凌天刚刚转身，就被人抓住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