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第441节
还有每一个人对此事的真正态度。
同样的一件事情,王安石,司马光,苏油,态度可是会大不一样。
很多大佬,就是因为猪队友思路跟不上,被坑得不轻。
但是蔡确知道,苏油的思路一定可以跟上。
所以现在轮到苏油看着天花板感慨:“太特么精了……这些老子也全都懂,可实在是拉不下脸皮来做啊……”
摇了摇头,问道:“吕嘉问那边,要到钱没?”
梁彦明赧笑道:“没有,我们发了文过去,不过没动静。”
苏油点头:“嗯,手续完备不留瑕疵就好,清风楼里有行文留档吧?”
梁彦明说道:“这是自然。”
苏油继续问道:“各路举子的事情办完了?”
梁彦明道:“完了,找礼部要了档,然后找坊正里正收集了情况,正要给大尹呈报。”
苏油说道:“不用,既然办完了那就走后续,公使钱里边拨出五十贯,反正我们就管那些人到三月初……对了,金明池助局钱……”
梁彦明赶紧拱手:“这些都是做老了的。”
苏油唰唰唰批完手里边的文件:“老梁一会儿跟我去一趟河渠司,调阅档案,准备防汛。”
梁彦明说道:“是,河渠司是明润的老部下了,什么都好说。”
沈忱在一边有些着急:“大尹,提刑这边……”
苏油问道:“待审的有多少?”
沈忱说道:“有……三百二十多。”
苏油皱眉:“这么多?”
沈忱说道:“是。下官无能……”
苏油挥手:“别说这些,开封府推官不会无能。这样,你给分一个类,盗抢斗杀一类,民事纠纷一类,赊贷抵欠一类,等我回来翻看。”
沈忱点头:“是。”
苏油起身:“还有近一年的青苗钱,免役钱账簿,与我交来,我也要验看。走吧老梁,咱们去河渠司。”
两人骑马来到计司,苏油也没有去胄案,而是直接跑去找了最高领导——薛向。
薛向因为四路发运司的特殊战绩,竟然从永无前途的发运司杀了出来,成了带权字的三司使。
“河、洮用兵,州县官费不可计,向未尝乏供给。”
跟苏油一样,也是大宋的救火队员一枚。
见到苏油过来,薛向就抱怨:“怎么你在陕西的时候就四平八稳,你一离开幺蛾子就出来了?”
苏油给薛向介绍自己手下:“这位是开封府别驾梁发之,你们应该认识吧?”
薛向叫人给两人上茶,苏油喝了一口:“最近去下面各县摸底,倒是没来得及拜望你老,还请恕罪。”
薛向摇头:“别扯那些闲篇了,陕西大换血了你知道不?”
苏油讶异道:“却是不知。”
薛向说道:“李师中认为王韶万顷良田的说法是大言罔上,王相公因此罢免了李师中,并派窦舜卿接替,和李若愚一起调查。”
“结果李若愚到后,问王韶农田在哪里,王韶拿不出来。窦舜卿翻检了档案,只发现了一顷公田,还是主人担了官司没收的,后来已经归还了。”
“李若愚于是上奏王韶谎报,为此王相公派了韩缜去调查。韩缜奏报里又说王韶说的是事实,于是李师中、窦舜卿都被贬谪。”
“这边刚刚按下去,那边郭逵上奏说王韶暗中贷市易钱。王相公认为郭逵所言证据不足,故而又将郭逵其调至泾原。”
苏油有些无语:“之前我建议王相公调查,是说该警告的就警告,许其戴罪立功便罢了,这怎么还拉上偏架了?这样王子纯那边不是又得炒夹生饭了?”
“我倒是打听了一下,根本原因传闻是蜀中茶政要大改,听闻要收归官榷?这才导致茶商人心浮动,茶叶产量锐减。”
“王子纯‘以汉中茶,易青唐马’的抚边之计,这下变成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薛向吹着胡子道:“那是提举蜀中四路榷茶务无能!”
苏油挥着手:“我还说是制度不对呢,本来好好的动它干嘛?赵公也是计司出去的,他在那边都务求安静,不就是为了保障西路?多弄一个榷茶务,本就是脱了裤子放屁!”
“朝廷就缺这点倒手钱?收好赋税不就成了嘛?急功近利急到青唐新得之地上了?”
见薛向又要争执,赶紧叫停:“算了别扯这个,扯这个我们哪次说服过对方?”
薛向想想也是:“那就给你说些好消息,陛下派李宪前往督师,与王韶协力进兵。半月之前,大军已经攻占河州,再次拓地一千多里,招抚人口三十多万,连羌酋木征之妻瞎三牟,并其子续本洛,亦被俘虏!”
“靠!王子纯可以啊!”
薛向手捋着胡须:“所以也难怪王相公偏心,三日前的军报,王子纯在在牛精谷、珂诺城两次战役中,连战克捷。”
“陛下大喜,改珂诺城名定羌城,加王韶为熙河路经略安抚使,李宪亦因战功加封东染院使、御药院干当官,熙河路安抚司干当公事了。”
苏油喜道:“那一会儿还得去枢密院一趟,找蔡公打听下细节。”
说到这里才想起来今天要干啥:“对了,今天过来,是想问问河渠司那边是如何应备夏汛的?这眼看可就要到汛期了。”
薛向说道:“这个你放心,不过开封府那边,力夫你可得给老夫准备充分。”
苏油摇头:“力夫没有,正是农忙时节。”
见老头要发怒,苏油笑了:“别这么不经逗啊,力夫算啥?这次我给你准备厢军!”
薛向有些犯怵:“明润,可不能胡来。厢军怎么能随意乱动?”
苏油说道:“哪里是胡来,去年程中允不就是如此办理过,既然有效,那就萧规曹随。”
说完起身道:“薛公放心,我自然会请得旨意。对了,汴京城中的酒务,薛公想必没有关注?”
薛向说道:“最近都在酬谋西事,酒务如今不是市易务的事情吗?”
苏油笑道:“薛公最好关注一下,要不然到了明年,汴京城里无酒可喝,啊不,今年,今年曲药榷务,到时候无人承接,陛下那里,需不好看。”
第六百五十三章 又见王雱
也不管莫名震恐的薛向,苏油自顾自去了河渠司,虽然薛老头厉害得很,重要亲自见过库存才放心。
河渠司自苏油和司马光探查河北之后,事权大张,如今还要管理河北河务,总揽各地水情数据。
现在的汴京城还是一个水城,城中大小湖泊好几处,开封府衙门西南边,正对着的就是一个不小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光洁如镜,被称作宝镜湖。
不过后世大家为了纪念包公,改为包公湖了。
城北的黄河不说了,此外周边一圈还有金水河,汴河,白沟,广济河,惠民河等多条河流,说起来防汛任务挺重的。
熙宁初年,汴渠突然干涸,水不能行船,耽误了漕运,就是因为之前的都水监玩忽职守,没有即时在水小的时候给船闸放水,耽误了大事。
今年这案子才判下来,处理了十几个当事人。
所以都水监如今赵顼完全信不过,反倒是河渠司引入了水文测量工具,数据统计方法,颇为得用。
都是苏油带来的,这些年得了赵顼不少奖掖,王安石重水利,屯田,治河,河渠司出去的事务性人才也不少,所以勾当河渠司的老下级见他到来,自然是喜出望外。
苏油在这里怕是比勾当还熟悉,坐下来跟自己的通判打招呼:“老梁到了这里就不用客气了,黄怀信去将河渠司两河备料档案取来,还有这几年的水文情况,尤其今年的,赶紧。”
那个被唤作黄怀信的勾管是个内官,屁颠屁颠地去了,苏油还在后面喊:“午饭给我们端两份!”
说完对梁彦明说道:“朝廷两府,就胄案一天三顿,伙食最好,赶着饭点过来,就是可以趁他们一顿。”
没一会儿,黄怀信送来两个铁皮饭盒,饭盒里趁着勾了淀粉加了碎菜叶的浓骨头汤,每个盒盖上放着两个大包子,进门谄笑道:“老推官说笑了,这还是你当年在胄案搞起来的三产,我们巴不得你老人家天天来巡察……”
梁彦明对胄案包子也早就闻名遐迩了,拿起来咬了一口:“香,真是香,能天天得这个吃,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检查了账簿,每笔进出后边除了经办,都有核验、司库签字画押,规矩没变。
没变苏油就放心了,不过嘴里还不饶人,抄录了几个数字:“不是针对怀信你啊,过两天我还要去库里看看,账实相符才算。我的规矩你懂的……”
黄怀信点头哈腰:“必须的,必须的……”
梁彦明今天在知道苏油在三司是多大的面儿,你一个开封府尹要验看人家三司的仓房,勾管还跟欠你的一样。
换陛下的人来恐怕都会被老薛喷一脸的口水——我的库房我做主,管好你自家内库就好!
黄怀信又拿出一卷图纸:“老勾管,有个事情拿不稳当,还得请老勾管过目,你老人家给断一断。”
苏油接过,一边放桌案上展开,一边问道:“什么东西?”
黄怀信说道:“是这样,有一个选官叫李公义,献上了一件器械,说是浚河神器。”
苏油将画卷打开:“这不就是一大铁耙吗?”
黄怀信说道:“是啊,就是一大铁耙,名字叫龙爪,其法是以铁数斤为爪形,以绳系舟尾而沉之水,篙工急棹,乘流相继而下,据说一两次之后,水已深数尺。”
苏油都笑了:“你觉得可用?”
黄怀信说道:“是王相公觉得可用,我觉得……或者可行?只是,会不会太轻了?”
“试过吗?”
黄怀信说道:“倒是还没,王相公交代我和李公义同议增损,所以我们另外弄了个大的,就是这张图纸。”
说完另外铺开一张,然后解释道:“老推官你看,其法以巨木长八尺,齿长二尺,列于木下如杷状,以石压之;两旁系大绳,两端碇大船,相距八十步,各用滑车绞之,去来挠荡泥沙,已又移船而浚。取名为浚川耙。”
苏油问道:“怀信我问问你啊,河里的深浅是变化的,水深则耙不能及底,虽数往来无益,水浅则齿碍泥沙,曳之不动,怎么解决?”
黄怀信说道:“这个问题我也有考虑,我在想能不能将耙齿改为向上而曳之?”
梁彦明在一边都要笑尿了:“耙齿向上,还怎么刨沙呢?”
苏油扭头:“老梁你还真别说,怀信这法子不一定不行,河底都是淤泥,耙到河底,陷入泥中,耙齿不至于太深,可以拖动淤泥,是个好思路。”
黄怀信得意了:“就是!”
苏油也乐了:“但是怀信,还有个最根本的问题啊,你这耙子疏浚了后边的河道,那这些泥沙都哪儿去了?”
黄怀信说道:“自然是前……嗨!”
这玩意儿先别说有用没用,就算有用,拿来淘河,也是后边淘得越厉害,前头堵得越厉害。
苏油笑道:“不过会想到用机械来疏浚河道,思路是很好的,淘泥船这东西,在大河上用不上,不过在汴渠那样的小河上,其实也可用。”
“不过你这东西也太不靠谱了,我家里倒是有几份淘泥船的图纸,效果肯定没你这耙子这般说得这么夸张,不过也能节约不少人工,不过先说好了,疏浚河流的功劳归你,可那些淤泥,得算我开封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