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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603节

      经过统计,交趾路的大象不过三万头,以前都属于军队。
    苏油认为没有必要,将它们全部转为了民用,用来改善各地道路交通的改造和工程建设使用。
    雨季到来,让诸多建设停顿了下来,于是苏油回到了交州,带着石薇去蜀工工艺品加工基地,视察工艺品制作。
    苏油前世是扶贫干部,他给自己的对口村寻找的出路就是恢复非遗传承工艺,开发出符合市场需求的产品,带领大家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所以说,这个才是他的专业。
    工不厌精。
    比如工艺刀具,并非一支刀条那么简单,如果是卖到大食那边去的,刀条上要蚀刻出经文,然后髹金,镡上也要镀金,或者用黄铜精铸,镶嵌宝石,握把和刀鞘要覆盖蛟皮,或者珠鱼皮,甚或用鹿角象牙装饰,如今更加上乘华丽的材料,甚至还有大嘴鸟的头壳和鲸牙,而柄首是银或者黄铜的狼首,熊首,鹰首。
    每一枚柄首,都是精铸后再用雕刻机精细雕琢而成的,兽目镶嵌煤精,琥珀或者猫儿睛,光一个兽首,都是价值不菲的工艺品。
    而东方刀具那就更加讲究了。
    如果说西方宝刀都是镶金镀银嵌宝石,充满了暴发户气息的话,东方的宝刀装具,则充满了内敛,典雅,含蓄的美感。
    东方刀具的刀条,平时保存在椴木,榉木之类的硬木鞘里,刀柄也是如此,看上去就像一根弯曲的木棍。
    柄鞘都是原木,平时用椰油保养,光可鉴人。
    真正的刀装,则是另一套。
    刀鞘是实木包覆一层麻布,然后髹漆灰,漆灰是生漆加糯米粉调制,一般要包裹十数层。
    之后在外抹上灰浆,打磨成型,开始上大漆,每上一层都要精细打磨,如此十来层之后,再用打磨得薄如纸片一般的夜光螺、鲍鱼螺与砗磲壳,雕刻成需要的花瓣,枝蔓,用生漆粘贴到刀鞘之上,形成美丽的花纹。
    然后再次髹漆,将螺钿覆盖,然后打磨,使螺钿与漆层浑然一体,光一柄刀鞘,都包含了近百道工序。
    还有一个重要装饰就是刀镡,现在的刀镡,和唐代又有了区别,变成了方型,圆形或者桃心型,基本都是铁和银打造,但是上头是细腻的山水,花草,甚至是海水江龙,下山猛虎,梅兰竹菊,偶尔还有人物。
    颜色一般是黑,白,金三色,一般只用两种,精美的浅浮雕上,只略微在点睛之处补上另一种颜色,形成一种含蓄典雅,百看不腻的风格。
    其余部位的装饰,如柄卷和下绪,即缠绕于刀柄和刀鞘中部的丝绳,编制的方法也非常繁复;
    还有粟形和刀笄,即刀系于腰部时固定刀鞘以防止滑落,以及固定刀刃与装饰用的角牙制作的小件,其工艺也不亚一支精品发簪或者耳钯。
    还有柄鲛,就是包裹在刀柄上的鱼皮,那种鱼叫珍珠鱼,鱼皮表面象一粒粒珍珠镶嵌在上面,十分奇特炫目,称为珍珠鳞。
    珍珠鱗皮正好是交趾的特产,自古就价格不廉,却是武士所喜爱的柄材。
    这样精品宝刀,在大宋,日本,高丽,琉球王公贵人的家中,平日里专门有刀剑供奉负责维护保养。
    遇到重大典礼,或者要接见重要客人的时候,刀剑供奉会沐浴更衣,从库藏中请出宝刀,然后充满仪式感地敲下素木刀柄上的目钉,取出刀条,重新组装编扎为装饰华丽的宝刀,供主人典礼之用。
    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家玩得起的东西。
    交趾气候很热,如今折扇在这里大行其道。
    “凡紫檀,象牙,乌楮,俱目为俗制,惟以棕竹,毛竹之者称为怀袖雅物,其面重金亦不足贵,惟骨为时所尚。”
    苏油一般只玩竹扇。
    存放够八年以上的足年份的竹子,通过高温,火烤,打磨抛光之后,加上长期把玩,竹子本身便温润如玉,名为玉竹。
    普通的折扇,一般折扇的芯骨都是单皮,甚至是直接用竹肉,苏油所用的折扇,芯骨由两片玉竹皮相对粘合而成,也就是说,打开之后,折扇扇骨从两边看都全是竹皮,这道工艺叫做“合青”。
    边骨如今蜀工已经发展到了浮雕,刻字,烙花等工艺,苏油只喜欢素骨,遇到有好的湘妃紫云斑,也在收藏之列。
    他的折扇,精贵在扇面。
    如今苏油已经是大文人,每年都会有不少的信函诗词往来,他干脆每年委托程舍人印书坊和苏家织染特制一批扇面用纸和用绢,四处分送,让大家有诗文绘画的时候,直接写在那上头给自己寄过来就行。
    大苏小苏,蔡京米芾,黄庭坚秦观,王安石司马光,文同李公麟郭熙……
    大苏,黄庭坚都挺洒脱,有时候连简单的问候书信,都直接写在苏油送去的扇面上寄回来。
    宋人书法尚意,而这种随手而为的书法,往往是两人书法中的极品。
    米芾就差了一些,苏少保绢纸是满大宋都有名的好东西,一般能得到少保赠送,就是成为书画大家的标志,米芾一个小小县令拿到少保纸后,用得小心翼翼,扇面书法就下了一等。
    只有一次酒醉后涂鸦,然后乘兴寄给了苏油,酒醒之后吓了个半死,赶紧写信来道歉。
    那幅书法苏油极为喜欢,珍而重之地装点起来,特意给米芾送去二十瓶极品永春露,名为“助健酒”。
    然后在给大苏的信里,得意地说起了这件事,称呼米芾为“米颠”。
    苏大嘴觉得这小名非常贴切米芾的草书意境,然后大家就这样叫开了。
    所以折扇工艺已经不是匠人的普通工艺了,而是一门书画装裱工程。
    真正一字千金的东西,李舜举羡慕得都要哭了。
    苏油只给李道成,黎文盛和杨莳送了几柄折扇,一边是自己画的兰石图,一边是自己的小诗,就把交趾的玩扇之风推动了起来。
    今日闲暇,苏油便领着石薇来取给她定制的首饰。
    宋人尚玉,但是如今的优良玉石产地,被西夏人和辽国人隔绝在了北方。
    张散此次在中亚反而幸运地搜刮到了一批和田玉,原来东方丝绸之路断了,西方丝绸之路却还没断。
    大批玉石通过西夏西边的葱岭,古格流入中亚,从张散带回的几件玉器看来,那边如今已经开始形成“西昆玉工”的风格雏形。
    这批玉料太珍贵了,也会是蜀工新派玉雕的最佳载体,李舜举在这里亲抓项目,他管过内工坊,如今算是重操旧业。
    苏油对这些兴趣不大,与其去追赶潮流,不如自己创造潮流。
    潮流就是翡翠。
    宋人不是很喜欢完全透明的饰品,这也是千百年玉文化给熏陶出来的审美倾向。
    所以如今的翡翠,还不如碧玉名贵。
    反倒是苏元贞在二林部发现了一种纯色的红玛瑙,在尚赤色的大宋,身价日昂。
    所以玻璃种的正阳绿翡翠,后世称为龙石种那样的,现在多的是。
    苏油给石薇定制了五对手镯,还有三套头面,还包括佩,铛,帔坠,珠衫等一系列的工艺品。
    还有镶嵌的孔雀胸针,指环等有些异域风情的饰品。
    而自己则定制了一套文房用品,包括镇尺,狮子,笔架,笔筒,砚搁,笔舔,水洗,书画轴头等一系列的东西。
    第八百九十二章 把控大市场
    透明的东西,反光又太强烈,不容易显出雕工,除了镶嵌之外,就是素面手镯或者大平面的叶子,如意,珠子,更能体现翡翠的美丽。
    尤其是有了镜面的铂金作为底托后,那种沁人心魄的艳绿色,那种一汪绿水将要溢出的视觉效果,的确非凡。
    一大堆的东西,用去了苏油一个半月的薪水——八百贯。
    当然这是成本价格,石头是买宝石的时候真腊珠宝商给的添头,苏油只相当于出了个人工费和配饰费而已。
    在抛光工艺达到之后,“水头”和“胶感”这种说法,才能在珠宝上表现出来。
    石薇的穿着与苏油相近,一贯都比较素淡,等苏油将手镯和耳珰给她戴上之后,李舜举就在一边啧啧称赞:“郡君早该适当佩戴一些饰品的,还有大学士也是,君子玉不离身,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啊……”
    石薇笑道:“这个可太不方便了,我平日里还要练武,也要去慈济院举子仓,戴上这些零碎,诸多不便。”
    “是,就是备上几套,怕万一有需要的时候而已。再说我一直随身带着龙老送我的印章,也算是玉不离身了。”
    苏油说着将折扇打开扇了几下:“身份又不在穿着配饰之上,只在别人心里。”
    说完将折扇一收:“砗磲大件,雕琢好了?”
    李舜举正看得入神,不由大怒:“你将扇子给我打开!”
    苏油哈哈大笑,将扇子丢给他,李舜举赶紧打开,上边是一首小诗——“停桡横水中,举目孤烟外。借问吴溪人,谁家有山卖。”
    后边一行小字:“元丰戊午春望,闻太子少保巡邕交吴溪,想见风采,恨不能从也。中书舍人京,写寄开封。”
    李舜举看得爱不释手:“蔡元长这字实在是漂亮,就是诗真的不咋地,干脆下次我作上一首,你让他也给我写一幅?”
    苏油摆手:“蔡元长现在天天侍奉陛下出草,怕有些忙不过来,一点文思可能都用到应付敕文上去了。但你这样明说,不是打人家脸吗?”
    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把扇子你先用着?”
    李舜举气鼓鼓地将扇子还给他:“人家都写明了太子少保了,我还能用?没那福分!”
    石薇取出一个纸包:“这是给李公你配置的凉茶,天气暑热调理一下也好,谢谢你尽心替我们督造这套饰品。”
    “唉这个可好。”李舜举将药包接过:“有劳郡君了,我这就是举手之劳而已,来来来,我带两位看看这里的精品。”
    这里不少都是蜀中来的工艺匠人,很多还是苏油的旧识,当年把苏油恨得牙痒痒的,因为苏油提出的工艺标准对他们当时来说,的确高到了难以想象。
    不过十多二十年后再回头看,现在的他们,成了让别人难以想象的那群人。
    卖给老外的那些东西,虽然镶金嵌宝,依旧上不了台面,真正的精品,那都是要准备送入宫内的。
    第一个房间里,几名工匠正在编织牙簟。
    牙簟就是象牙席,在汉代刘歆《西京杂记》中就有有汉武帝“以象牙簟赐李夫人”的记载。
    用象牙丝编织的席,纹理细密均匀,席面平整光滑,柔软舒适,收卷自如,夏天铺垫时,较草席、竹席更为凉爽宜人,是当时的重要贡品。
    《魏书·韩务传》也有记录:“韩务除郅州刺史,献七宝床象牙席。”
    制作的原理,大致是“凡象牙齿之中悉是逐条纵攒于内,用法煮软,牙条逐条抽出之柔软如线,以织为席。”
    李舜举之前根本就不相信坚硬的象牙可以制作成柔软的席子,是苏油知道后世故宫里有这个东西,历史上也的确有这样的记载,才决意在象牙产地试一试。
    经过多方查阅交趾典籍,终于找到了安南人制作象牙丝的古法,通过药水将象牙泡软,然后顺着纹理劈制,最后得到了宽度不足三毫米,厚度仅零点五毫米的牙丝。
    工艺恢复出来之后,编制就是蜀工竹丝编工匠们的长项了,他们甚至能够利用牙丝正反两面细腻度的些微区别,编织出表面看上去雪白洁净,就着阳光方能显现出暗纹的精美艺术品。
    再用大锦做地,绛锦锁边,檀香木盒盛放,方能完工。
    除了材料珍贵,工艺也是妙至毫颠。
    很神奇,很美丽,很……奢侈。
    相比牙簟,其余象牙制品都要下一等了。
    看过象牙作,第二个房间,是砗磲作。
    两个巨大的贝壳立在房间里,背面已经打磨抛光成光滑的白瓷色,正面两位匠人,真好像老牙医一样,拿着雕刻笔对内面的雕刻进行仔细的抛光。
    两个砗磲壳,一个是海天雪岛图,一个是西方佛国图。
    海天雪岛图,是准备进献给赵顼的,西方佛国图,则是听说太后身体不好,进献给太后的。
    抛光用的羊毛小轮和极细的抛光膏,将雕刻面重新抛光成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