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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932节

      呼图问道:“三妹,胡大说是哪位贵客了吗?”
    李三妹说道:“倒是没有,不过胡大说是贵客,那肯定不小。”
    呼图点头:“也是,胡大的冬菜园子可精贵,上次来还说给都转运司供着菜蔬呢……”
    李三妹就撇嘴:“还是益西威舍教他的法子,以前他那冬菜园子,还不就出点菠薐菜,青蒜苗。”
    呼图拉过李三妹的手:“这夏国的天说变就变了,你二哥也是运气背,好不容易进了殿前司,转眼就丢了差事,要不下次出大陷谷,让他跟一趟?去鞑靼那里跑跑买卖?”
    李三妹瞪了他一眼:“就你心善,我那个哥打嫁我就没安好心,让我过产你当他转性了?我不同意。”
    “要再搭理他,等有了孩子再说。有了孩子,瑞升号就还是呼家的。”
    这媳妇儿,主意真定!
    次日一早,呼图就起来招呼伙计杀羊,羊血留起来,客人嫌弃不要的话,还能留着卖粉丝羹,十五文一碗呢。
    夏人如今也是两顿饭,瑞升号生意最好的是早餐,忙到了早餐客人都散了,来了一队新军,将瑞升号都围了起来。
    又过了一阵,来了几匹马,呼图一看就高兴得大喊:“三妹,三妹,是益西威舍!”
    来的正是苏油、李舜举,沈括,曾布、晁补之,还有李济和梁屹多埋。
    几人下得马来,苏油就对呼图笑道:“老呼头,要账的来了!”
    呼图赶紧鞠躬不迭:“益西威舍说哪里话,羊都是买好送来的,我就是卖把子力气。”
    李济最近也经常旁听苏油讲课,虽然年纪比苏油大很多,对苏油却是异常佩服。
    嵬名一族如今改了李姓,穿起了汉人的衣冠,对于以前在家中都要偷偷穿儒衫的他来说,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知道夏国已经回不去了,废奴除田令一出,夏国就再也回不去了。
    哪怕不愿意种地,用宋人的方式,两百亩放牧,也足够一丁三口生活。
    农耕更加容易积蓄,汉人控制了二十六郡,移民三十万,除了三百里旱海如今还荒无人烟,加上解除农奴身份,各郡扩出的汉户,宁夏汉人突然增加了不少。
    几乎填平了人口缺口。
    嵬名氏的土地和牛马,苏油并没有动,但是土地需要人耕作,牛马需要人放牧。
    大部分人欢天喜地地拿着地契成为了编民,而愿意继续依附贵族生活的人,也在官方的监督下,订立了契约,成了雇工,还订立了雇佣标准。
    而对于夏国原有的上八姓,苏油则通过工商改造的模式,将之吸纳到三路大建设中来。
    苏油在三路的规划很庞大,明年兴庆九渠将开始大力整修,田亩还要增加。
    黑水两岸,沙州大泉河,要营造水库,干渠,耕作面积将进一步扩大。
    这些都需要招工,而工头就是上八姓,但是河渠司会派人监督,确保工钱能够发放到工人的手里。
    上八姓的好处,就是以此为投名状,得到更高一级的入场券——厂房基建和城池。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哪怕是亲人,在更加美好的生活面前,也是难以约束他们不选择更好的生活。
    不过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总会有一些反动,比如也有旧贵族,就认为自己的权力受到了侵犯。
    九月秋熟时,大量土地收获,青储和干储的储备,需要大量人口。
    原西夏贵族房当氏两个部族首领,房合干与房合敏兄弟,纠结私兵拦截愿意前去依附大城的原部族奴隶,还因此动了刀子弓箭,杀害了十几名部族。
    苏油闻知后大怒,命还在劳改中的原夏国军事将领,房当氏的族长房贵,在俘虏中抽选房氏旧部,回去整顿自己的家族。
    房贵出马,房合干、房合敏的私军立即解散,房贵取了两人的人头回报苏油,苏油命挂在兴州城头示众。
    房贵的三年“劳改”期因此被免去,苏油授其怀州团练使,奖励了许多大机械,房氏一翻身成了除嵬名之外,推行宋制最得力的八姓之一。
    不过这事情也给苏油敲响了警钟,于是抽调八姓子弟,组成了骑军,远赴兰州到李宪部下参战。
    其实上八姓的好日子,一直就是靠军功和抢劫得来的,这和当年夔州田氏有些类似。
    夏国靠了这些人,能扛周边诸国几十年不坠威名,战力要是用得好,谁遇到都得喝一壶。
    因此在今秋大熟,三路有了海量储蓄之后,苏油命八姓各自挑选了一万人的精锐作为三路防卫力量,称为“八部军”。
    按照军政分离原则,粮秣控制在知州手里,守将为宋人将领,守卫原夏国北境。
    很多的制度,方法,都是苏油集合原西夏统治阶层,代表中下层的河西士族阶层,代表宋人利益的官员和将领阶层,集思广益讨论出来的。
    益西威舍最让夏人佩服的地方,就是他给予了夏人足够的尊重,对于夏人统治手段当中可取的那些部分,他不吝赞叹,也不吝采用。
    比如现在的漠北,还处于半自治的状态,苏油只是派遣了执法官,执法官还是原来的夏人,这就是基本保持原状,只加了一点小改进。
    而二十六州郡的统治,则全面汉化,大兴农耕、工商、学校,大用士族,梳理人口田亩,转眼控制得严严实实。
    加上繁华的丝路,李济认为,这就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西夏。
    为了这个,他和梁屹多埋这一年来堪称鞠躬尽瘁,辛劳无比。
    苏油对二人的实心相助也是感激,今天特意请他们吃饭。
    苏油、李舜举,沈括,曾布、晁补之,还有李济和梁屹多埋,是现在都转运司,宁夏转运司,河南转运司、兴州的最高行政班子。
    大家要聚到一处,却也不容易,就这样都还差河西转运司的范纯仁。
    范纯仁才不来兴州捧上官的臭脚,年底政务稍微清闲,立刻自带饭盒,跑去沙州给欧阳发和刘奉世免费打工……啊不研究敦煌考古去了。
    全羊席不是宁夏最高级别的宴席,更高级的是骆驼。
    不过苏油没那么豪横,就让城南冬菜庄子选送了一头最好的滩羊。
    周小厨天刚亮就带着两个徒弟过来了,呼图和李三妹负责瑞升号特色的大硬菜,周小厨负责精致的苏家菜。
    苏家菜料理头蹄杂脏的本事儿就比瑞升号厉害多了,而且料理出来后,盛装摆盘非常美观,一点看不出是“贱料”所成。
    十几个银盘排了满满一桌,还有高脚的西域玻璃杯和玻璃酒壶盛装的葡萄酒,那场面铺排,服务流程,上菜次序,里边处处都是学问,让精明的呼图敏锐地察觉了宁夏三路今后高端餐饮的发展方向。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思路
    开席前,苏油还将呼图和李三妹叫来敬了一杯:“今天借你们这个地方,答谢一下为三路安宁做出巨大贡献的同僚,感谢你们整治的这桌酒席。”
    呼图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恭恭敬敬的应了一杯,反倒是李三妹大方一些,对苏油福了一福,将酒一口饮了。
    苏油笑道:“三妹是个主意很定的人。家有贤妻,夫无横祸。以后你也要多听听你娘子的。”
    李三妹击鼓问官府索还丈夫的事情,如今都登上了《汴京时报》,可以说天下无人不知。苏油这么一说,在座的都是微笑。
    让二人下去继续料理菜品,苏油这才请大家入席,再次端起酒来:“三路今年的辛苦就不说了,总之是苏油的不是,先罚一杯,给大家道个歉。”
    李舜举呵呵笑道:“原来你也知道。”
    苏油说道:“不过基础打好了,我们也做好了一切准备,明年开始,三路将进入经济爆发性增长的时期,也就是说,大家的日子会好过了。”
    众人脸上都是欢喜。
    苏油却又说道:“但是事情还很多,有些事情,在经济大好的局面下才好做,才能减少矛盾,才能不显山不露水。”
    李济问道:“国公所言,不知是哪些事?”
    苏油说道:“吏治、官吏监督、人口调查、田亩调查、鱼鳞户籍。”
    “朝廷吏治,哪怕是现在官员不足,我也要坚决下到乡村,以转业的军人,尤其是受过教育的新军,转业到三路各乡镇,充任保甲、都头。”
    “他们有俸禄,无需依附豪强就能生存,他们就是官府监督豪强的武器。”
    “明年开始,检察机制要开始运转,作为朝廷设置六察的响应。提点刑狱司要完全发挥自己的作用,二十六州郡,要设立检察司,州府检察司不归当地州府管理,而是对上一级路提点刑狱司负责。”
    “地方上可以存在世家,大族,但是不能再有豪强。”
    “豪强的部曲,与豪强其实就是简单的雇佣关系,而不存在人身依附关系,至少在法理上,不存在人身依附关系。”
    “豪强们以后的出路,在工商,而不在隐瞒田土人户,偷逃国家税赋,这一点所有人都要搞清楚。”
    “现在无需纳税,但是并不是说今后就不纳了,因此户籍地册,必须抓紧机会,趁现在阻力最小的时候,赶紧建立起来,作为以后税收的基础。”
    “丁银入地,是我接下来的试点,今后农税这一块,只按田亩收税,丁税摊入田亩,不再单独缴纳。”
    “这必将刺激人口增长,而这些人口也不用再被约束到土地上,又可以成为工商的助力。”
    “这是一步大棋,蜀中、汴京、两浙,当年我历任过的地方,阻力都太大,瓜葛也太多,想做也无从做起。”
    “不过宁夏三路不存在这些问题,正好展布,之后反过来影响陕西,河东,让大宋北方焕发出生机。”
    “有了生机,有了能力,有了人口,有了资本,有了学养,北方诸路,在朝堂中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
    “光吵吵闹闹什么用都没有,最多得到一些人家施舍的边角废料,各位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家都是搞政治的,大家都懂。
    大宋朝堂以北人为主,到现在经济中心南移,变得渐渐以南人为主,其实这个按地成党的政治问题,归根到底还是经济问题。
    宋朝赋税大半倚仗江南,商税和海贸更是收益巨大,照这样下去,南北的经济会更加失衡,南人在朝中的话语权会重。
    按照经济基本盘,来分政治基本盘的果果,苏油认为这其实是没有什么毛病的。
    毛病在于相互间的矛盾与倾轧,和王安石当政之后,造成的明显派别对立。
    蜀中这种舒缓的释放过程,就是一个很好的药方。
    如今蜀中势力,在朝堂中也占有了很大的席面,但是无人以为骇异,反倒是以为理所当然。
    反观大家对几个福建子的印象,呵呵呵……
    曾布是南人,但是多年打压的经历下来,让他对权力这个东西有了清醒的认识和反省。
    苏油的意思很明白,朝堂需要均衡,南人之前的动作太大,手段过于拙劣,政治势力不够稳固,这才遭到了反噬。
    与基本盘相匹配的利益分配,才是最稳固的统治方式,要获取更多的利益分配,重要的不是去争去抢,而是踏踏实实发展自己的基本盘。
    苏油就是这样成功的,而自己就是因为这样失败的,后来又因为采用了苏油的法子,狠抓铜政这个基本盘,才又重新走上了通往成功之路。
    同样的还有吕惠卿,不过这娃前科过于恶劣,所有宰执的做法,都是将他调开,离自己的基本盘远远的,比如保守派的陕西。
    吕惠卿,他已经不可能如苏油这样,东南西北的熬出头。
    对于梁屹多埋和李济来说,他们是降臣,参与到中央决策的圈子里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苏油的话语里边,明确是要大力发展宁夏三路,而且要将宁夏三路当做自己施政的重点,其雄心壮志是带动振兴大宋整个北方,让其能够与江南相匹敌。
    这对宁夏三路的土著来说,无异于极大的福音,兴州人称“塞上江南”,这话的本身,就是在说塞上不如江南。
    其实根本无需让塞上在经济上赶超江南,只需要赶上一半,再加上独有军事利益,三路便会成为大宋理所当然,非常重视的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