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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967节

      漏勺很喜欢,给小马取名叫乌黄二色云。
    很奇怪的名字,石薇每次听到漏勺呼唤小花马就不由得失笑,但是苏油却高度赞扬了漏勺童鞋天马行空的想法。
    漏勺还为乌黄二色云画了一幅画,写上宝马图三个字,拿来让苏油用印,因为他自己还没有印章。
    那马画得无比的古怪,但是苏油还是非常欣赏,不但用了印,还将漏勺的大作寄给了大宋最著名的画家张敦礼鉴赏品题。
    张敦礼品鉴之后,欣然作跋,又给寄了回来。
    上边多了八个字——水西漫画,流毒无穷。
    毕观也换上了骑装,带上帷帽,和漏勺一起跟在石薇的身后。
    可龙里苏宅还存放着不少零碎,今天他们要去清理一下。
    除了替毕观搜寻一些嫁妆,顺便也让苏家七大姑八大姨们看看扁罐未来的新妇。
    毕仲衍毕仲游兄弟如今虽然得赵顼看重,但是底子毕竟太薄,嫁到苏家如果嫁礼太过寒酸,苏家人本身倒是没什么,担心的是外人说闲话。
    不过小妹是毕观正儿八经的师父,因此小妹给毕观说了,她在可龙里的东西,都送给毕观做添箱。
    那些东西,就是四通商号最原始的,由苏油亲笔书写分拆的那部分股份。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蔡京来访
    小妹和陈昭明都是专注学术的人,钱财对他们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小妹也一直认为这部分财富应该是哥哥的而不是自己的,观儿是扁罐未来的媳妇,用这种方式将自己名下的这部分财富,重新交还给哥哥,真是再好不过了。
    而她自己,就太皇太后和太后历年赏赐的财物化作的投资,都已经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这部分原始股份里,最初只包括了眉山方知味、四通商号、仙井监、钞行、富顺监的一些资产,到如今虽然经过多次稀释,股本在四通商号里边已经没有多少占比,但是其资产价值也在数百万贯之巨。
    当然这里边很多是无法出手的,只能享受红利而已,不过就这红利,一年也能有十数万贯。
    这些东西的凭信,就是一枚印章,当年苏油用雅州碧玉,给小妹亲自雕刻的一枚印章。
    “找到了!”毕观从一个书架上取下一个盒子,盒子打开后,里边是一个八角球一样的黄铜鲁班锁。
    鲁班锁上还有蚀刻的二十八宿,石薇看着就头痛:“这是你大叔和容婶婶小时候的玩具,不过只有他们聪明人才会玩,我可打不开。”
    毕观将铜球翻看了一阵,轻轻在角木蛟上推了一下,铜棒陷进去了一格。
    之后又试着在房日兔上推了一下,果然,房日兔的铜棒也能动了。
    毕观立刻来了信心,手底下越来越快,很快便将整个鲁班锁解开,露出了一个麻布包裹的物事,里边是一方粗糙的碧玉印章。
    石薇大为惊讶:“观儿你可太厉害了!”
    毕观对解开师父和大叔的的玩具很兴奋:“其实不难,《淮南子·天文训》将二十八宿分成九野,这个鲁班锁是按照九野首宿来设定的。其实算是有步骤提示啦。”
    石薇暗自脸红,这玩意儿小时候苏油也给她寄过,自己解不开然后一剑给劈了。
    后来小油哥哥就改用了黄铜做锁,想起来真是气死人。
    转头对正在翻箱倒柜的漏勺说道:“以后要跟着毕姐姐好好学习,不然一个鲁班锁都解不开就丢人了,知道了吗?”
    漏勺翻出来一个灯罩上按星宿打着眼的走马灯正研究,闻言懵了,心想怎么又扯到了我身上?
    不过在老妈的逼视下,却也只好乖乖点头:“知道了。”
    毕观找来一张白纸,将印蘸了印泥盖上去。
    印文很细,整整七个字——“苏家有女如明月”。
    九月,癸亥,辽主如藕丝淀。
    乙丑,黑汗围于阗,西域都护巢谷遣刘世恒败之,擒其将阿黜尔。
    冬,十月,乙亥,以给事中韩忠彦为礼部尚书。
    忠彦入谢,帝谕曰:“先令公之勋,朕所不敢忘;卿复尽忠朝廷,此未足以酬卿也。”
    戊子,归来州罗氏叛,经略使熊本奏欲讨之。
    归来州地处后世泸州下属叙永、古蔺、和黔西六盘水一带,和东边的黔州所领诸羁縻州,与西边后世云贵相交的石门蕃部一起,基本属于大宋最后一片蛮荒羁縻州地区。
    罗氏北面,过了长江就是范龙山的原泸州蛮部落所在地,再往北就是蜀中重要的食盐产区富顺监,因此罗氏的背叛立即引起了朝廷的反应。
    而罗氏的目标,和当年乞第龙山造反一样,也是离泸州边上不远的淯井监。
    说到底,还是为了盐。
    但是这明显的不合理,蜀中如今已然驰禁多年,盐井数量多达五千多口,而且大部分都已经机械化或者半机械化,一年出盐高达九千多万斤,占全国产量的四分之一。
    现在国家多了宁夏,降到了五分之一。
    然而事实就是罗氏蛮反了,为了盐反了。
    罗氏蛮所在地区离眉山并不远,中间只隔了个戎州和嘉州,蔡京担忧苏油的安危,顺江而下坐镇戎州,准备督促熊本进剿。
    结果熊本大军还未到,邕州太守唐淹、嶲州太守白愔,传檄马湖、石门、南广三部,将罗氏蛮的人马围在了淯井监东边小城晏州的梅岭堡。
    白愔在西南夷中的声望极高,接到苏油的书信后也感觉此事过于蹊跷,亲自入堡调查。
    得知真相后白愔也哭笑不得,因为罗氏蛮造反的原因,是被一个汉人土匪头目给坑了。
    这个土匪头目是盘踞在永宁河江门寨的匪首罗士忠,这娃发现做土匪没前途,干脆将自己打扮成罗氏蛮,前往淯井监贸易食盐,然后拉回江门寨,换了衣服又冒充淯井监的盐丁,再将盐卖给罗氏蛮。
    几年下来非但没有穿帮,反而将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让淯井监和罗氏蛮双方都很满意,罗士忠这二道贩子,竟然当得越发滋润起来。
    手里有了银钱,罗士忠的心就大了,听说眉山城繁华无比,于是带了几个手下,准备到眉山这繁华之乡去见见场面,潇洒消费一把。
    结果遇到苏油回乡,眉州太守自然要整顿治安,给大佬留下好印象,于是来了一回严打。
    罗士忠跟手下因为形迹可疑说不出自己的来历,被抓到了大牢当中。
    山寨没了主,中间商没了,罗氏蛮没了盐好气哦,聚到一处下山找大宋官人要说法。
    淯井监的人还颇为奇怪,今年的罗氏蛮不要盐了吗?怎么还没来人?结果一来一大帮子,吓得赶紧打报告。
    收到白愔回报的时候,蔡京正在老翁井拜见苏油,将来龙去脉跟苏油一说,苏油也哭笑不得:“我大宋土匪里边怎么这么多人才?梁山泊的土匪带领手下开垦良田,得地几百顷;江门寨的土匪做食盐转口贸易,竟然做得双方都满意。”
    蔡京也觉得好笑:“所以汉初行黄老之治,有时候的确是合理的。”
    苏油问道:“那这个罗士忠如何处理?”
    蔡京说道:“这个罗士忠不在大宋户籍,是羁縻州过来的汉人,朝廷在江门寨没有驻兵,此子冒充官差在那里施行管理之责,居然干得井井有条,颇得过往客商赞誉,在罗氏蛮中声望也颇高。”
    “既然素无恶迹,干脆招安了他,当一个正儿八经的知寨,拿一份右班小使臣俸禄,让他继续料理和罗氏蛮的盐务商务好了。”
    苏油摇头苦笑:“要是熊本大军一动,此事就多半无法善了,所以沟通很重要啊。”
    蔡京也摇头:“是,罗氏感大宋仁德,愿意奉土归流。”
    “我估计也是给这事儿坑怕了,希望大宋派一个流官在那里,有什么事儿也好得个真消息,哈哈哈……”
    苏油微笑道:“朝廷准了?”
    蔡京点头:“准了,陛下同意罗氏内附,设叙永、怀仁、归来三州,分而治之。统计田亩人口,设官治之。”
    苏油松了一口气:“如此也好,这样一来,金沙江,东川,南盘江一线,我大宋疆域也就稳固了。”
    “罗氏归流,对黔州南部所领大宋最后一批羁縻州是很有吸引力的,这件事,你们处理得不错。”
    蔡京说道:“都是为朝廷解忧,分所当为而已……子超少爷,还没有消息?”
    苏油摇头:“还没有,据一艘捕鲸船说,在日本东北发现了一些岛屿,其中一所岛屿上发现了左旋螺号留下的地标,不过再往东北风浪太急,他们也只能返回。”
    说完叹了口气:“那艘船就是大宋目前船只走到的最远地方了。少年人,到底不知天高地厚。”
    蔡京劝道:“国公,吉人自有天相,也无需焦急,静待就好。”
    苏油说道:“不说他了,《伦理》的纲要你也看了,有什么建议?”
    蔡京说道:“书中的道理讲得透彻,字字珠玑。”
    “如果说《原理》最终解释的的是‘我为何,我自何来,我将何往’三大命题的话,《伦理》想要解决的,就是‘我们为何,我们自何来,我们将何往’的三大命题。”
    “国公此书的要旨,当在于斯,是吧?”
    苏油对蔡京再次刮目相看:“元长天纵聪明,一言已尽之矣。”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探讨
    蔡京拱手道:“此乃为天下人设教之书,国公于义理一道,凭借此书,可与先哲比并。”
    苏油摆手:“让元长看过,是要你提意见的,这些话就不用说了。”
    蔡京整理了一下思路,先问道:“敢问国公,《伦理》纲要,与他人看过了吗?”
    这是肯定的,苏油一边在整理思索的同时,一边也和国中有影响力的人物保持着通信。
    这部纲要,他分别与代表老一代的司马光、王安石、文彦博、吕公著、张方平;中间一代的唐淹、苏轼、苏辙、章惇、韩忠彦、郑侠、甚至是程颢,都征求过意见。
    年轻一代里边,则有黄裳、刘正夫、邵伯温、苏元贞、晁补之、毕仲游、苏迨。
    相比程朱理学站在哲学的下游,从伦理角度往哲学方向靠,意图为“王道”寻找哲学依据,最后形成理学一路,苏油要做的事情,其价值是不言而喻的。
    苏油要做的事情,是以哲学为基础,以伦理学为框架,探讨如果要构建一个近乎完美的道德社会,所应当遵循的规则。
    这已经突破了哲学和传统儒学的范畴,目光已经注视到人类未来发展的方向和脚下的发展道路。
    苏油推开了一扇宋代学者从来没有企及过的窗户。
    苏油对这个社会,不再简单以君臣士农工商来进行划分,而是对每一个参与到社会生活里边的人,用其共有属性进行了划分。
    在这个划分体系内,每一个人,都在履行自己的社会职责,都承担着相应的权力和与之对等的义务,都为一个系统服务,那就是人类社会。
    而有利于维系这个社会,并使之进步的所有东西的认知之总和,就是道德与文明。
    而道德又受到文明进步程度所影响,比如商代行人祭,对于商国之人来说,那也是他们认知里边奉天敬祖的善,这就是他们的道德,受到了他们文明程度的限制。
    因而两者相辅相成。
    而对于个人道德来说,则受到“社会范围”的限制,这就是人我之别。
    修身,是“独我”;齐家,是将“我”的范围扩大到了家族;治国,是将“我”的范围扩大到国家;平天下,是将“我”的范围扩大到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