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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980节

      黑暗中只能看清些微的暗影,张诂低声道:“兄弟,这些都是啥啊?”
    扁罐说道:“张大哥别管那些个,反正都是官家的宝贝。”
    摸到大船边,扁罐打开模型甲板。
    泰山号模型是按照五十比一的比例制作的,说是模型,其实也不小,整整长达三米,甲板宽度八十公分。
    里边的霹雳炮模型交错排布,一门小炮有手腕粗细,长达三十多公分,连同黄铜炮座有几十斤重。
    扁罐将小炮从炮架上取下来,递给张诂:“这个,一人抱俩!”
    等到将炮都拿上,扁罐又打开下一层,取出一个个铅皮盒子:“这个,一人抱一个!”
    取完东西,扁罐摸黑将泰山号恢复:“走,悄悄摸回去。”
    等到一帮人鬼鬼祟祟摸回迎阳门,燕达一看不禁大怒:“冒这么大的风险带回来这玩意儿?你管这玩意儿叫炮?!”
    扁罐大言不惭:“都管不可小看啊,虽然短点,但口径也有二十毫米,打三百米都没问题!打到人身上,出口那也是碗大窟窿!啊先得试试药包还行不行……”
    “试试!”燕达一脑门子黑线:“要是不行,老子……”
    想想也不能拿扁罐如何,气得揭下头盔:“赶紧试!”
    当然不敢真试,否则爆炸的声音得惊动整个宫廷,扁罐拿刀子割开铅皮盒子,从里边抽出一枚粗有两公分,长一个巴掌的尖头小炮弹,赞道:“还是纸壳的老物件儿。”
    燕达给了扁罐一脚:“赶紧的!”
    “哦。”扁罐用刀子剖开纸筒,扯出里边的一团硝棉闻了闻,然后放到地上,拿火折点了根树枝伸过去,“轰”的一声,一团火光一闪即逝。
    燕达高兴坏了:“这家伙还能成?”
    扁罐抽出纸壳弹后边的引信:“要是这个能用,那就没问题。”
    燕达问道:“咋试?”
    扁罐说:“砸一下就行,就是,声音像炮仗……”
    燕达跟他说道:“去宿舍,捂上被子,在被窝里边砸!”
    扁罐:“……”
    不一会儿,扁罐回来了:“太尉,能成!”
    燕达狐疑地看着扁罐:“你真试过了?不是在被窝里边砸的吗?你脸怎么这么干净?”
    扁罐撇嘴,伸出右手给燕达看:“手在被窝里不就行了吗?蠢人才会整个钻被窝里试吧?”
    燕达:“……”
    不管如何,能用就好,但是扁罐发现自己低估了自己爹弄出来的这玩意儿的威力,这东西其实后坐力相当猛。
    于是只好又带人跑了一趟景福殿,将炮架也偷了出来。
    光这样都还不行,扁罐又带人将铺地的石板起出来,将炮架卡在原来石板所在位置,调整好射界:“太尉,这样就差不多了。”
    燕达抽了抽嘴角:“你这玩意儿,怕是吓唬不住人。”
    扁罐说道:“没办法,要唬人除非放胸墙上头,但是这会儿也没法弄啊……”
    燕达抽出腰间配剑:“就这样吧,三十人守炮,大家轮班休息。”
    迎阳门左边是景福、延和、崇政三殿,右边是坤宁、福宁、垂拱三殿,中间是狭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正对的是大宋最重要的一个大殿,紫宸殿。
    紫宸殿里的大座钟响过三点,高滔滔坐在宝慈宫卧榻边,一点睡意都没有。
    张士良过来检查灯火,见高滔滔枯坐,说道:“娘娘,要不靠在榻上,眯瞪一会儿?”
    高滔滔没动,轻声问道:“哥儿怎样?”
    “睡得香。”张士良低声说道:“都是娘娘护佑周全,等到哥儿明儿醒来,就该改口叫太子了。”
    高滔滔瞪了他一眼:“制度就是制度,明日宣制之后,方才称得。”
    张士良躬身道:“是。”
    高滔滔说道:“退下吧。”
    张士良悄无声息地下去了,高滔滔依旧坐在塌边,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明日,她就会垂帘听政,成为大宋权力最高峰上的人物。
    她是一个强势的人,当年太皇太后劝她给英宗纳妃嫔,她一句话就顶了回去:“嫁得十三节度,不知有官家。”
    后宫里,万事由她一言而决,随着慈善事业和皇宋银行的影响越来越大,甚至连外朝也有了她的影子。
    三个儿子都在身边,要说舒心福气,她恐怕是古往今来最舒心福气的一个皇后和太后。
    曹太后在仁宗死后被朝臣欺辱的日子,她是冷眼看在眼里的。
    在她这里,休想!
    择幼立嫡,难道真的就是跟宝安说的那样,是天意,是不得已而为之?真的没有一点对权力的觊觎?
    有些东西,骗得过天下人,骗不过自己。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一夜
    半夜三点,甬道里来了一队人,打着灯球火把,还带着器械。
    燕达顿时紧张起来,按剑喝道:“前方何人?宫禁锁钥尚自集结夜行,不要命了?”
    前方一名将领举手止住自己的队伍:“奉勾当骐骥院王绂,领内侍副都监曹从卿钧令,末将特来换班。”
    燕达问道:“你是谁?”
    对面那人说道:“末将右羽林统军粱钺,请太尉参验符牌印信。”
    燕达说道:“过来吧,就你一人。”
    粱钺想了一下,对左右两位中官模样的人交代了两句,走了过来,将符牌和文书递上。
    燕达接过来在灯光下看了,又看了看粱钺:“统军且回吧,我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但是怎么进来的,就怎么给我出去。”
    “换班就不劳梁统军了,有事明日只管来奏,不过这一刻若是惊扰了陛下和太后,我怕你们担不起这个罪责。”
    粱钺大怒:“燕达!你一介西军粗汉,敢在皇城根下撒野?我的军令难道是假的?!”
    燕达一点都不以为然:“即便是真的,那也是给你的军令,却不是给我的。”
    “要不这样,你退到甬道外头,你守你的,我守我的。”
    粱钺按剑:“燕太尉,别太不识抬举,你这点人能拦住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神机铳里没有铳弹。”
    燕达拿长剑拍了拍脚下的小炮,发出当当两声:“可我还有这玩意儿,不过我不想拿它对付袍泽,梁统军,还是请回吧。”
    粱钺低头:“这东西,怕是拦不住我吧?”
    燕达撇了撇嘴:“来个小子,操演给梁统军看看。”
    “是!”扁罐低头上前,半蹲下来,飞快地打开炮闩,从里边退出小炮弹,然后重新填上,关闭炮闩,虚拉一下,又打开炮闩,再次退出小炮弹。
    手底就跟变戏法一般,三秒以内,就能装填两次。
    数息之后,扁罐速度不减,而粱钺终于变色。
    自己的人要冲到这里,起码得十息开外。
    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这狭窄的甬道内,承受几百发这样的弹丸打击!
    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光看那弹药个头,绝对比神机铳厉害!
    粱钺神色随着扁罐熟练的动作变得绝望,手握剑柄的关节凸起数次:“我……要是拼个鱼死网破呢?”
    燕达干脆还剑入鞘,却没抬头:“最好不要,这样最起码,还有时间料理干净首尾,也可保得家小无恙。”
    “统军,虽然大家都是不得已,但我既已有备,你就再无机会了……袍泽们终究是无辜的,带回去吧,别跟你一样枉死。”
    粱钺见燕达已经收剑,还想动作,却听蹲在地上那小兵说了一声:“别动。”
    粱钺看向那小兵,却见那娃手里举着一支明晃晃的转轮铳,还从嘴里翻出来一枚子弹咬着。
    粱钺终于摇了摇头,苦笑着撒开剑柄,抱拳施礼:“多谢太尉全我宗族。粱钺这就退走。”
    燕达不再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粱钺转身大步离开,回到自己部众当中,两名中官还在争辩什么,结果梁钺一挥手,数百军士簇拥他们而去。
    甬道重新变回一片漆黑,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扁罐这才站起身来:“可惜了一条好汉子。”
    燕达看着前方似乎无尽的黑暗,捏紧了拳头:“是啊……只恨不能死在战阵之上,却直娘贼的送命在诡谲的朝局当中。”
    说完转头冷冷看着他:“臭小子,玩炮玩得挺熟啊,刚刚老子背后都一身冷汗,你娃手还是那般滑熟!”
    扁罐嘿嘿赧笑:“爹说这叫肌肉记忆,不用过脑子的……”
    燕达明显不信,捋着胡子上下打量扁罐,若有所思地道:“临危不惧,看来水师的操练,有点东西啊……”
    ……
    宫外的喧哗到底还是惊动了高滔滔,扬声道:“张士良。”
    “娘娘,我这就去看看。”张士良其实也早被惊动了,只等高滔滔发声而已。
    高滔滔点了点头,指甲掐进了手心:“去吧。”
    张士良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刚刚张士良所在的位置。
    “哥儿?”高滔滔有些讶异,看着自己的孙子:“你怎么醒了?”
    赵佣从帘幕后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准轮铳:“我来护卫娘娘。”
    高滔滔皱眉:“你怎么会有这个?”
    赵佣说道:“这是父皇留给我的。”
    高滔滔招手,赵佣来到她的面前。
    高滔滔笑了,伸手摸了一下赵佣的脸蛋:“我孙儿异日必成英睿之君。”
    从赵佣手里取下神机铳,将铳口向外摆放到桌上,高滔滔将赵佣拥入怀里,轻轻摇着他的小身子:“拥儿不怕,有奶奶在,谁都吓唬不了我乖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