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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1044节

      宋代官场忌惮牵引门生师长,因此大家朝堂内外都是各论各,这种风气下到后辈交往之中,就时常发生师长是政敌,子弟是好友;或者师长是好友,子弟狗咬狗的情况。
    大家各自交各自的朋友,开明的师长,其实也不大管他们。
    当官是高风险职业,指不定哪天就得靠子弟的朋友们捞自己一把呢。
    张珏和陈师道是这些人里边年长的,三家去新宋其实算是因祸得福,当了头三个吃新宋螃蟹的家族。
    金银不敢碰,但是各家在那地广人稀之地占地千顷,毛呢牛奶糖樟脑鳄鱼皮卖到飞起,还开了铁冶,因而暴富。
    这里边离不开四通的支持,三家也知道苏油要拿他们做人样子,肯定会让他们在新宋洲活下去,但是李定几人是真没想到,苏油会让他们用那样的方式活下去。
    李定是比较骨鲠的性格,觉得苏油在诛他心,为了家族不得不接受朝廷玄鹄城太守的任命,所有人都欣喜若狂,可他的身体却立刻垮掉了。
    舒成、李儇是小辈,不明白这里边的瓜葛,张珏是他们叔叔,好歹算是当年事件的亲历者,因此对苏油其实并没什么怨气。
    有钱,脾气好,大家也都跟他相处融洽,连带两个侄儿都重新融入了大宋士子的大家庭。
    不过这次贡举的麻烦真是一波接一波,因为苏轼不但是馆阁试的出题人,还是举试的出题人和阅卷官,直接关系到他们这些考生的命运。
    自己三家人落到苏轼手里,苏轼抬不抬手都还两说,这个还没担心完呢,又闹出了弹劾事件,与乌台诗案开始的时候几乎如出一辙。
    苏元贞的弹章都点名了李定舒亶,几人担心大苏夫子会不会因此联想到过去的不愉快。
    还有贡举试题会不会受馆阁试题的牵累,做了的卷纸,还算不算?
    当时担心的可不止张珏、舒成和李儇,在座的里边,还有好些位都曾经心有鬼胎,忐忑不安。
    锁院之前,大苏曾经让仆人给李廌送去一封信,李廌当时不在,仆人就将信放在了几案上。
    正好章持章援来拜访他,见到了这封信,一看是苏轼写的,兄弟俩对视一眼,打开来看看!
    打开一看,却是苏轼新作的一篇文章——《扬雄优于刘向论》。
    二子欣喜若狂,拿着这封信就跑了,回家善加揣摩。
    这道题很难,因为研究两者文章的学子很多,但是研究他们生平细节的就不一定了,得从史书里找答案。
    这就好比如今的语文不考古文内容却考作者简介,说它偏吧它也不偏,说它不偏吧又有点偏,知识不全面的人也会抓瞎。
    两人花了不少心思做这篇文章,待到考试的时候,打开试卷,正是此题!
    李廌是苏轼门徒,模仿的是苏轼的文风,结果那次考试当中,好多篇都模仿的苏轼的文风。
    苏轼在判卷时倒是没有再作弊,将贴近自己风格的最好三篇都取中。
    最好的定为第一,第二好的定为第十,还有第三好的定在第二十。
    黄庭坚也在判卷之列,看到第二十的那一篇,都过来跟苏轼说:“可贺内翰得人,这一定是我当年在太和县当县令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学子所写。”
    那个学子指的就是李廌。
    结果等到弥封打开,大苏都傻了,贡举第一名是章援,第十名是章持,第二十名的,却是一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士子,叫葛敏修。
    大苏以为必中的李廌,竟然下第了!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翰苑群英
    这一界科举克姓李的,在座除了李廌、李儇,其余的竟然全都取中,成了新科进士老爷。
    不过还没殿试,殿试得等到明年三月。
    章援拿了个第一,现在就是领袖,端起酒杯跟张珏敬酒:“我就说苏内翰是坦荡人,必不会计较,怎样?恭喜世叔得中了。”
    张珏赶紧还礼:“惭愧,还是贤侄兄弟家学渊源,章家人科举,便如我等喝酒拈菜一般,不得不服。”
    喝过之后,张珏又跟陈师道敬酒:“在座的都是少年高名,就我与陈兄可谓是蹉跎半生,我们俩得来一杯。”
    陈师道是苏轼的门人,大苏等人都赞过他的诗词文章,但是一直没有考中过。
    陈师道的家境比李廌还差,苏轼先找张方平照顾,后来又安排在徐州学宫当教谕,算是混碗饭吃。
    皇家慈善小学开立之后,待遇很好,苏轼又跑去拜托张敦礼,张敦礼也是久闻陈师道之名,安排个语文班主任简单得很。
    好巧教的是扁罐那班,苏油回京之后玩送孩子上学那一套,见到了陈师道,跟他说其实你的学问已经足够了,最好各地走走交交朋友,开广一下自己的阅历,不要老是窝在学校里。
    于是陈师道带了一届,拿够了盘缠,便开始游历天下,杭州河北陕西都去了,最远还跑到了敦煌。
    这次回来果然就不一样了,文章做得不错,取中第七。
    听陈师道一说,张珏不由得笑道:“那我比仁兄名次高点是有道理的,就算你去过敦煌,跑得也没我远。”
    章持对哥哥也不太服气:“现在的名次都不做算的,殿试才是真正定高下的时候。”
    说起这个大家也都说是。
    张珏又敬李廌、李儇:“这届试题的确难,二位万莫气馁,气馁的时候,就想想我跟陈兄。”
    众人都是大笑,李廌、李儇强笑着喝了,文潜开口:“力夫的文章我不太了解,但是方叔这次失手,可还真是匪夷所思。”
    方叔就是李廌,大苏心爱的弟子,手把手教出来,结果老师出题学生竟然落榜,的确是不可思议。
    李廌只好长叹一声:“都是命数,却也无法可讲。”
    张珏也摇头:“本来力夫这次也该取中的,可惜不该自作聪明,可惜了的……”
    说起来这又是此次科举的一个大瓜,很多人自作聪明,结果全栽倒在了上头。
    苏东坡出的经义题中,《书》的一题是“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这道题翻译出标准答案就算过关,本来是道送分题。
    结果这道题直接刷掉了三分之一的举子,甚至让大苏对于大宋的教育水平都产生了怀疑。
    因为这道题中的“难”是多音字,曾经有过两种解释。
    一种是公认的解释,读四声,刁难的难,任人就是小人佞人,答案是“驱除了小人,则蛮夷率服。”
    一种很生僻,是读二声,困难的难,任人就是任命贤才,答案是“任命合适的人才很难,但只要做到了,则蛮夷率服。”
    《新经》的注解中关于这段,取的是四声,也是如今比较公认的解释,因此这道题需要第一种答案。
    然而很多举子过度解读了这道题,认为大苏和王安石是死对头,他是故意出这道题的,目的就是整那些坚持用王安石《新经》注解的士子,因此故意选择了第二种“非标准”答案。
    然而这些人都想多了,大苏压根就没有读过《新经》的注解,而他自己也曾作过一篇《忠信昭而四夷服论》,引申过这一句话,其中“难”字取意,和《新经》注解,根本就是相同的。
    因此当大苏开始判卷的时候,看到这么多将“难”字取二声的试卷都给气坏了:“现在的士子到底怎么回事儿?都是怎么读书的!连这个字都搞不清楚了吗?!”
    将那些试卷统统刷落。
    好死不死,李儇就是其中过度解读的一位。
    也算是性格决定命运,李儇本来是三家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但是也是最不相信苏家人人品的一个,结果就是因为这个不相信,让他成个落第的那一个。
    说起科考中的神奇事,刘焘说道:“不过今年也有文星高照之人,那个宁都孙勰,你们有谁认识吗?”
    大家都在摇头。
    刘焘说道:“此子可谓气运冲天,被夫子从黜落试卷当中捡拔出来,置之第五。”
    章援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如今士子当中纷纷传说,这孙勰是内翰的私生子,当年夫子乌台诗案后降职通判,养不起一大家人,遣散仆妾,其中一名小妾怀了孩子……”
    文潜不由得啼笑皆非:“这是哪门子胡说八道?夫子在四通有股份,就算降职通判,也不差钱支使。遣散了些当地的仆人姬妾是真的,但是也没穷到这份上。”
    陈师道也笑道:“世人见夫子在黄州躬耕垄亩,便做出臆测,殊不知夫子躬耕乃是自省,求的是心安,不是节费。”
    很多事情不到那一层了解不到,比如苏油捐出四通财富,分割四通财产,很多人压根都不知道。
    而京师大学堂,在普罗大众的眼里,是皇家慈善基金拨款修建的,苏油就只是因为学识,被指派为第一任校长而已。
    张珏说道:“今年有些冷,接下来各位有何打算?是继续攻读,还是游赏汴京?”
    众人都说当然是攻读文章,都走到这一步了,当然要争取进前十,那就是朝官,以后有的是机会欣赏汴京。
    张珏笑道:“既然如此,那干脆就去愚兄的庄子上,我们三家最近在中牟附近置办了三处农庄,环境倒是清幽忘尘,离大学堂也近,无论是借书求教,还是研习揣摩,都颇为方便。”
    “京中居大不易,那边果蔬鱼肉价钱都便宜,还新鲜,冬日里还烧煤,这么样?”
    这下有不少人动心了,除了章援章持在汴京有住宅,只说一定去拜望之外,其余人都说好,纷纷对着张珏浮白,表示感谢。
    ……
    水西码头,另一群人也在围着火锅聚会,不过都是朱绿加身,金银围带,标志着他们的身份,都是朝廷命官。
    一个比大苏还要肥大的翰林端着酒盏大呼:“这回可好,翰苑到底是清净了。”
    一个模样滑稽的老头就笑:“屠案要关张?”
    肥胖翰林嚷道:“啊,忘了还有你这可恶老头!”
    这一帮子基本都是翰林清贵,要不就是中书舍人,胖大汉子叫顾临,姿状雄伟,看上去就是一介武夫,小时候在同窗间得了个小名叫“顾屠”,但是偏偏是文章锦绣,翰苑文才。
    苏轼还作诗调笑人家:“我友顾子敦,躯胆两俊伟。便便十围腹,不但贮书史。”
    诗很长,里边还有:“磨刀向猪羊,酾酒会邻里。归来如一梦,丰颊愈茂美。”
    一日顾临在翰林院趴桌上睡觉,醒来发现桌子边上多了四个小字:“顾屠户案。”气得大喊:“子瞻!肯定又是你!”
    而边上那个调笑他的人叫刘奉世,才从敦煌修完《说苑考丛》、《十三经考异》回来,也是个东方朔般的人物,整个翰林院中,只有他能和苏轼斗个旗鼓相当。
    一名神色庄重,年纪稍轻的翰林说道:“此番是非,到底还是子瞻所起,好在子瞻家境殷实,八十斤铜要落到我头上,可真是罚不起,只好去开封府请狱了。”
    “可别!”一名气质华美的中年官员一摆手:“少给我开封府添麻烦!好不容易才清空了两狱!”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引领思路
    年轻点的是范祖禹,就是苏轼戏弄完人后不准人家去告状的那个“范十三”。
    蜀中华阳范家三代,范镇、范祖禹、以及范祖禹的长子范冲,都是治史的名家,后世合称为“三范”。
    不过现在范冲年纪还小,尚在蜀中读书。
    气质华美的中年官员则是钱勰,吴越武肃王六世孙,丰神俊朗,和苏轼交情极好。
    神宗制定官制的时候,钱勰在居丧。赵顼在左司郎中那个格子里亲自写上钱勰的名字,告诉王珪:“等到钱勰终制那天,便授之此职。”
    高丽连接死了几个国王,赵顼指明要钱勰作为凭吊使节,在钱勰入对的时候说道:“高丽好文,又重士大夫家世,只有你最合适。”
    钱勰说道:“那臣求吕端故事以行,凡馈饩非以往制度说规定的,皆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