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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1107节

      王拱辰原名王拱寿,十九岁中得状元,曾在金殿辞名,让仁宗另委一人,因为进士的试题,他不久前刚好做过。
    仁宗大喜,说此前做过考题,那是因为你勤奋,况且文章做得的确漂亮。
    你现在又能直承,这份诚实比才华更加可贵。
    因此仍旧定为状元,且认为拱寿二字非状元格局,亲自给他改名叫拱辰。
    庆历二年,辽使者两次来宋提出领土要求,王拱辰博闻强记,列举事实据理力争,直斥其非,使辽国未敢轻举妄动。
    仁宗道:“非拱辰深练故实,殆难答也。”
    迁御史中丞后,王拱辰干了件大事儿,进言罢了宰相夏竦。
    有人用铸佛像名义迷惑众人,京都之人趋之若鹜,王拱辰奏陈此举动摇军心,易引起民怨,仁宗遂下令禁止铸像。
    仁宗在迩英阁供置《太玄经》,沉迷占卜,王拱辰劝仁宗应垂意《六经》,旁采史策。
    不过在弹劾夏竦的过程中,王拱辰同时弹劾了腾宗谅。
    范仲淹替腾宗谅鸣不平,为此写下名篇《岳阳楼记》,两人就此结下芥蒂。
    后因反对庆历新政,王拱辰借故劾逐王益柔、苏舜钦以及范仲淹,从此才为公议所薄。
    其实哪怕是这件事情,也不能说王拱辰全错,王益柔的《傲歌》里有“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的句子,想想龙昌期,仅仅说周公不当都那下场,王益柔、苏舜钦之辈,实在是活该。
    王拱辰的问题,在于利用此案牵扯到了范仲淹,“一网打尽”的典故,让他一辈子都洗不白。
    欧阳修和王拱辰是连襟,两人同是资政殿学士薛奎女婿,也因为此事,两人彻底决裂。
    还是那句话,出来混始终是要还的,王拱辰在台谏玩得风生水起,可是当他成了宰相之后,自己又被台谏玩得风生水起。
    追着他咬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油的半拉老师——赵抃赵铁面。
    赵老头认死了王拱辰是奸臣,而且很早,在王拱辰出使契丹那件事上,就已经认死了王拱辰是奸臣。
    王拱辰早年出使契丹,见辽主混同江,辽主设宴垂钓,每得鱼,必酌拱辰酒,亲鼓琵琶以侑饮。
    还对自己的宰相说:“此南朝少年状元也,入翰林十五年,故吾厚待之。”
    使还,当时还是御史的赵抃立即弹劾其辄当非正之礼,理由是“异时北使援此以请,将何辞拒之?”
    到后来湖南转运判官李章、知潭州任颛,因一个商人死在治内,俩人起了贪念,将商人的货物珍珠拿去贩卖,事败,具狱上,王拱辰判了俩官,却将珍珠收缴,送入掖庭。
    于是又遭到赵抃弹劾,说他败坏制度,办案不公,谄媚君上,勾结温成。
    大宋经济困难,王拱辰企图在河北开盐榷,然后苏油的另外半个老师出马了,将老王按在地上痛打。
    张方平以自己的人形计算机的记忆力,翻出法典和历朝敕令,痛斥王拱辰为奸臣——河北老百姓早交了盐钱,为何还要交榷费?!
    仁宗想给王拱辰升职为宣徽北院使,赵抃上书坚决反对:“宣徽之职,本以待勋劳者,唯前执政及节度使得为之,拱辰安得污此选?”
    最后连宋仁宗都扛不住赵老头的猛烈炮火,只好让王拱辰以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
    从这些关系上论,按道理王拱辰和苏家,应当冰炭不同炉才对,然而恰恰相反。
    王安石参知政事,王拱辰坚决反对新法,与同样反对新法的苏洵,却成了好朋友。
    不但和苏洵关系好,王拱辰和政敌连襟欧阳修一样,对二苏也颇为欣赏。
    苏洵去世,王拱辰还特意写下一首挽诗。
    气得岷峨秀,才推贾马优。
    未承宣室问,空有茂陵求。
    玩易穷三圣,论书正九畴。
    欲知歆向学,二子继弓裘。
    那个时候,苏油才刚刚冒泡,苏轼、苏辙,压根都没有发迹。
    元丰初,王拱辰再判大名,三路籍民为保甲,禁令苛急,往往去为盗,郡县不敢以闻。
    王拱辰抗章言害:“非止困其财力,夺其农时,是以法驱之,使陷于罪罟也。浸淫为大盗,其兆已见。纵未能尽罢,愿财损下户以纾之。”
    王安石指王拱辰为沮法,王拱辰毫不畏惧:“此老臣所以报国也。”依旧上章不已。
    苏油在陕西路一边对王安石阳奉阴违,一边上章也密奏利害,赵顼终于醒悟,于是第五等户得免保甲。
    两人一东一西,老张老赵的亲传弟子,却又和老张老赵的目中奸邪,密切配合了一把。
    在河北的时候,王拱辰还着力庇护过被王安石打压的苏辙,将之召至幕府保护起来。
    不但二苏,王拱辰和保守派里的邵雍也友情深笃,和苏油的徒弟晁补之可称忘年之交。
    王拱辰几年前去世,苏辙为王拱辰写了三首挽诗,其一曰:
    谪堕神仙侣,飞翔鸾凤姿。
    旧逢黄石老,阴许赤松期。
    历历僧伽记,申申邓傅词。
    翻然归海峤,无复世人知。
    苏油其实也比较赞同苏辙,王拱辰一生至少该是六四开,世人目为奸臣一无是处,却又是非黑即白,忽视了人的复杂性。
    到如今,王拱辰的女婿李格非,又得到了大苏的欣赏;而李格非自己,又成了苏油家二娃的老师。
    看自家女儿这样子李格非就头疼,搞不好,苏家二少爷还会成为自己的女婿。
    所以说,大宋士大夫家族间的种种瓜葛,理论起来真是一团乱麻,堪称敌我难分,忠奸莫辩。
    后人胡乱贴标签,以为冰炭不同炉,却又是把复杂问题想象得过于简单化了。
    就听李格非对身侧小妹崽抱怨道:“我说不来不来你非要来,来了又远远地看着,这又有啥好看的嘛?搞得我都跟着紧张……”
    小妹崽头都不回:“漏勺哥哥和椅子哥哥的才学又非爹爹当年可比,这一年还得名师教导,又得我相助,不会有问题的。”
    这么评价老爹真的好吗?李格非无奈说道:“看看就走吧,不然被别人看到,又该闲言碎语了。”
    “我又没让爹爹来,是爹爹硬要跟来的,车还是我雇的呢。”
    这女儿越来越不好聊天了,自打那便宜徒弟进门,小女孩就得了倚仗,给漏勺宠得无法无天。
    给漏勺带着去了几次大相国寺,可贞堂,女儿就整个变了个人。
    格局眼界大开固然是大好事,可两人加上陈梧,一起组成了“捡漏三人组”算怎么回事?
    而且品鉴极精,不时就捡些好东西回来。
    一开始李格非都不在意,以为是漏勺掏钱买的,因为苏家从来不差钱。
    他是真没想到,却是自家女儿掏钱买的。
    第一千六百三十五章 动员
    李格非是熙宁九年才中的进士,名次又不高,初任冀州司户参军、试学官,后为郓州教授。
    宋朝有兼职兼薪制度,郡守王克臣见他清贫,欲让他兼任其他官职。
    李格非还挺古板,谢绝了王克臣,认为自己不能尸位素餐,而兼职的话,又耽误了学问进益。
    因此一直就不富裕。
    元祐元年,以学识入京为太学录,不知为何被司徒看重,将自己二子交给他学《礼》,但是压根没给钱。
    高滔滔听到后觉得司徒都看重的人,一个太学录太不像样,于是升为了太学正。
    太学正几品?在元丰改制前都不是官,是由学生自行推选出来的学生代表,刘正夫之前就是太学正。
    元丰改制,神宗在太学除了学生学正照旧以外,还设立官学正管理学生。
    作为官员的太学正,官轶九品。
    在五品以下都大不易的京师,九品甚至连一些肥水衙门的胥吏都不如。
    所以就连李格非自家都是穷光蛋,哪里想得到十岁女儿借师兄的钱参与京中慈善马彩,几次下来竟然成了小富婆!
    直到有一次家里又多了个白玉罂,李格非也是识货的人,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不菲,将漏勺招至书房:“子衡啊,我知道你宠爱师妹,但是也不可太过,那个白玉罂,不是我们家能够持有的。”
    漏勺说道:“那跟我没关系啊,就是在市场上看到,小师妹说是真品,花了五十贯捡的一个漏。”
    五十贯都是李格非一季度的工资了,李格非说道:“那你也不能给你小师妹钱。”
    漏勺说道:“不是我的钱啊,小师妹只借过我一次钱,很快也就还了,这个白玉罂,是小师妹自己掏钱买的。”
    李格非顿时就凌乱了,又将女儿找来询问,才知道自家宝贝女儿竟然利用马彩漏洞,赚了!
    听说宝贝女儿只买了五期,李格非总算是安了心,几次而已,不算多厉害。
    叮嘱二人此事不可再为,李格非就老老实实安心上班了。
    等到听同事传说小道消息,说最近马彩赔率出了漏洞,皇家慈善基金这一把亏了上万贯,李格非顿时吓得心胆俱裂。
    请假回家将女儿拉到密室,悄悄问你不是说只买了五次吗?
    宝贝女儿说是啊,一开始是用漏勺哥哥所借的两百贯,一次之后变成六百贯,还掉所欠还得四百贯,第二次买就变成了一千两百贯,第三次变成三千六百贯,第四次变成一万零八百贯,第五次就变成了三万两千四百贯了呀!
    还了呀!李格非当时感觉——这尼玛天都塌了呀!
    慈善马彩那是什么?那是皇家的产业,以往那些中彩的毕竟是少数,其中的利益可以想见。
    女儿胆大包天,能从皇家兜里掏出这么多钱来,这是要老李家从地球上消失啊!
    心惊胆战了几天,李格非突然被请到了宫内,一个姓张的内官大模大样地告诉他,说如今太后在统核内库账档,忙不过来,需要从勋贵宗室家中挑选能数会算的女儿帮衬。
    李学正虽然不是勋贵世家,但也是故相王相公的女婿,听说有个女儿精通这方面,那就送进宫来帮太后两个月吧。
    李格非九品芝麻官,那里敢对抗中大人的威严,嚅嗫着答应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订棺材,结果第一天女儿开开心心地回来,却什么事儿都没有,只说真的是帮助太后料理账册。
    李格非这才渐渐放下心来,棺材也退不掉了,只好送与了丧父的同僚。
    出于慈祥的老父亲的责任感,李格非提出要帮助女儿管理那笔钱,补上买棺材的亏空,结果女儿说一多半已经捐给杭州同济医学院,还有一小半也已经买成了金石字画甲骨,没剩下几个了。
    李格非废然而叹,女儿这格局气貌,自打便宜弟子到来就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这样的女儿,怕是别的人家要了,不久也会给退回来。
    自己又不能如棺材店老板那样拒收,唉……
    坐在一边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却听女儿放下车帘:“车夫走吧,先送我去西华门,再送我爹爹去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