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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1128节

      蒋之奇笑道:“官务繁忙,难得一日清闲,正宜于众高贤饮酒赋诗,洗涤俗气。看看我俩今日穿着,就不用称呼官职了吧?”
    说完给漏勺介绍:“子衡,这位是蒲泉寺驻锡的信长老,跟大苏是文章好友,大苏在杭州的时候,曾托佛印给我们寄来过一车松脂,两瓶金鸡纳霜。”
    信长老合什:“金鸡纳霜在广州活人无数,堪称灵效,听闻是小苏探花的兄长取自万里东洲,却是堪比安期公之能了。”
    漏勺连忙逊谢,信长老却又笑道:“不过松脂就过分了,山僧平日里琢粉涩弦,哪里用得了一车?”
    漏勺也合什:“那车松脂,是后学求老堂兄送来的,迟早合当大用,却非仅为弹琴鼓瑟也。”
    “哦?”信长老不禁感到讶异:“未知有何用啊?”
    蒋之奇摆手道:“杂务改日再说,我先与子衡介绍广州文脉。”
    几名士绅早就等着介绍了,广州文事不彰,虽然个个年纪都在四十以上,但是真不敢将漏勺当做晚辈看。
    文章天数,偏偏就中意苏家,吸干眉山二十年文运的家族,走到哪里都是豪横。
    好在漏勺文质彬彬,活脱脱一个可爱的小秀才,人畜无害的样子,倒是颇得大家的喜欢。
    接下来就是开宴,士绅们也带着不少子弟,大家就在鹤舒台上玩起了酒令,得令者命赋诗一首。
    漏勺偷奸耍滑,小和尚敲木鱼虽然有长有短,但是漏勺要不故作迟疑不接,要不下手飞快,木鱼停歇之时,一枝丹桂就是落不到他手上。
    信长老急了,用咳嗽给小和尚打信号,不料漏勺也装老僧咳嗽,还贼像,搞得小和尚也摸不清路数,那花还是到不了漏勺手上。
    蒋之奇哈哈大乐,苏家人的顽皮,今日算是再次见识到了,开口说道:“躲来躲去地干什么?难道你今日还逃得掉?干脆,拈韵吧。”
    这就是不讲理了,不过大家都说好,于是以王勃“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分韵,大家拈到那个字就以哪个字为韵脚做诗。
    这回逃不掉了,漏勺拈着个津字。
    众人都围拢来聚观,漏勺沉吟片刻,终于写下一首。
    九节仙姿下玉津,
    秋风难动满溪新。
    灵泉甘澈听无主,
    肯与安期借旧邻?
    这诗翻译过来,上联是说菖蒲仙子发现了这处风水宝地,便从天上搬了下来住到了这里,从此秋风都再难以进来,这里的景色四季常青。
    下联则是以神仙安期生的语气,和菖蒲仙子商量——这口甘泉本来也没有主人,仙子能不能让我拿去,借给城中老邻居们啊?
    “好诗!”蒋之奇首先喝了一声采。
    这首诗与苏油更偏唐诗的诗风不同,更符合如今宋人的审美。
    要是苏油在此,一眼就能看出漏勺的诗风是跟谁学的。
    这娃的诗风,被李家妹崽带跑了。
    最后一句构思尤其精巧,还以“神仙故旧”暗中恭维了一把广州父老,登时让围观的士绅们乐开了花。
    当地颇有文名的老士子陶安民就拈须微笑:“此诗应时,应地,应典,最难得清新自然,而尾句奇峰突出,诗意清奇,果然高妙,不愧国朝探花玉郎。”
    另一名士人刘未摇头感慨:“广州秋冬两季,雨水较少,江水又受海潮倒灌影响,变得咸苦,广州城中,除了寥寥几处甘井,其余也皆是苦咸,甚不堪饮。然百姓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一代代苦挨。”
    “若是真如探花郎诗中所言,能有神仙将甘泉借与我广州百姓,那可是莫大的一桩功德了。”
    说起这个来大家都是叹气,其实城中甘井,基本上都是被这几家霸占,好些人家还拿那井水卖钱,一桶两文。
    而且这还是德性,因为这些人家绝不会差那点井水钱,反倒是那些故作清高不卖井水的士绅,招周围邻居们痛恨。
    感慨之间,却见漏勺团团拱手:“这首诗正为引诸贤共议,咱们能不能将这蒲涧清泉,引入广州城中去。”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信长老说道:“探花郎有所不知,此事早年我也曾与太守耆老们商议过。不过广州地多蚬土,留不住水,要铺设五里石渠,工程浩大,非万千贯不能成事,最后只能罢了。”
    漏勺说道:“最近这些时日,后学就在考察地势,其实家父在夔州的时候,便曾经造作过筅道,引嘉陵江边悬崖卤泉之水,达于县郊,免去盐工船载肩运之苦。”
    “白云山地势高缓,广州巨竹繁密,稍作加工,便可作为通水的管道,除了日后维护稍微麻烦,其实花不了太多钱财。”
    “倒是清泉入城之后,需要造砌石池存储,这个花费逃不掉。”
    “不过我们可以烧造水泥,有了水泥之后,造池就容易了,所以此事并非不可成啊?”
    蒋之奇将折扇一合,也不说什么今日只论诗词不说政务的话了:“就算造石池,州府也不是承担不起,子衡你先说说这筅道是如何造设法!”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平叛
    “呃……”漏勺不禁愣了一下,想想拿起笔:“我给大家画个图吧!”
    一边绘画一边讲解:“筅道有半开式和封闭式,本来水泥厂起来之后,我们可以浇铸预制件,铺设水渠。”
    “但是要给百姓们应急,只能先走筅道。”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漏勺很快画好了管道图样:“我的建议是封闭式管道,广州有的是船工,他们擅长用竹絮和松香填塞船板缝隙,制造木船……”
    信长老顿时明白过来:“探花郎大苏给我寄来那车松香,原来就是干这个用的?妙极!”
    漏勺说道:“竹子要用老竹,就是砍下后放置一年以上,干燥坚固的竹材,青竹不太耐用……”
    所有人就看向陶安民:“这就要劳烦陶夫子了。”
    陶安民笑道:“竹子生长快,老夫爱其性,种了四百亩竹园,每年都要收取不少,倒是有些存货。”
    “就算一根毛竹取用三丈,这也不过四五百根。这点竹子,老夫给探花郎包了!”
    漏勺不禁大喜:“多谢陶员外了!”
    陶安民摆手:“不过这竹子啊,也不能白给。”
    漏勺问道:“不知员外有何章程见教?”
    陶安民摇了摇手中的丹桂:“刚刚探花郎一路偷奸耍滑,现在就罚你以桂花为题,做一首诗词,做得不好,这竹子就没有了,要是做得好,老夫不但援助探花郎数百根竹子……”
    说完那花枝点着周围几人:“还发动士绅,捐献钱粮,打造城中蓄水池!”
    “早说啊!”漏勺说道:“词作早就有了!”
    走回几案前,漏勺奋笔疾书,转眼之间,一首词作跃然纸上。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漂亮!”蒋之奇喜不自胜:“今日携子衡同游,可算是值了!”
    陶安民捻须赞叹:“‘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此词当为今年蒲涧游会之魁!”
    漏勺心中暗叹,小师妹这首词里不少朦胧的隐喻,“情疏迹远只香留”,是表达对自己宦游广州,远行万里的幽怨,“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更是抱怨自己不通情趣,甚至没有定下亲事就跑了。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才十二岁!
    看着周围惊喜难耐的夫子,老头儿你们倒是爽了,这首词肯定会被传扬出去,要是被小师妹知道……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噤,一会儿下山就赶紧写信,先将今天的事情老老实实先交代一遍,要不然事发之后,日子怕是会不好过。
    元祐六年广州中秋蒲涧诗会,新到任的小苏通判一诗,一词,一事,得到了广州全城上下的认可。
    小苏探花直接找铁匠铺子打造了铁盘,在铁盘边缘切出小小的切口,然后通过古怪的处理让铁盘变得坚硬,制成锯床加工竹筒。
    又造出十五斤重的铁矛,用滑轮吊起,依靠重力凿通竹节,变成大竹筒。
    大竹筒外包裹麻布,抹上漆灰,制作成水管。
    线路是小苏探花早就考察好了的,只用了七天时间,在广州折冲司、市舶司船匠和合城士民大力协助下,将五里外的蒲涧仙泉引入城中!
    城中都还没有来得及造出大池,现在只能任由泉水流入水沟,不过小苏探花又让折冲司将消防用的水车组织了起来,临时性给大家送水。
    蕃坊的蕃人也非常开心,蕃长蒲亚讷找到蒋之奇,表示蕃客们愿意捐资,在广州城中建设五处水池,还有小苏通判说的那个水泥厂。
    蒲亚讷身边多了个穿汉服襕衫的蕃人,趁机见到了小苏通判,提交状纸。
    状纸状告广州市舶司外围吏员通事刘广,利用语言之便和工作之利,冒充大宋官员,欺上瞒下,欺压蕃人,伪造票据,中饱私囊。
    一介小小吏员,在蒋之奇眼里比普通百姓好点不多,一看案情不禁勃然大怒,要求刑房严查。
    与刘广有瓜葛的几个官员还企图包庇,想要将告状的那个蕃人抓起来法办,神不知鬼不觉的瘐死狱中。
    他们差点就成功了,但是年轻人前脚被抓紧广州牢营,市舶司和折冲司后脚就围了牢营,不但将年轻人救了出来,还反抓了一大帮的黑心官吏。
    因为那个年轻人虽然是蕃人,但是却是土生土长的宋人,而且还是有官职的宋人——才替大宋发现大西州金瓮城,被朝廷奖励提拔为槟城节度留后的大蕃商蒲珊之子,恩荫的大宋接引使,蒲马可!
    家里有的是钱,蒲马可的爱好就是旅游,堪称大宋版海上徐霞客,成天就是搭着海船到处跑。
    刘广利用通事之便侵占蕃商之子努尔马财产的小案子,渐渐变成广州市舶司部分官吏与通事勾结,侵吞蕃商财产,甚至侵吞陛下财产的大案件!
    五个广州当地豪强家族,倒在了这场大风暴中,他们伪造官府文书、票据,为蕃商们订立“白契”,也就是没有在市舶司备案的空头契约,然后想办法侵吞。
    大宋对商人的维护是相当有力的,尤其是在南海、河西这样的大商路上,更是如此。
    蒋之奇发落了五个家族,查抄了他们的家产,抄出了整整五十万贯!
    不过五大家族也不是好惹的,他们逃到了新州,和一个叫岑探的垌人巫师勾结一处,聚众造反!
    这岑探崇信巫术,自言得神灵上身,常常聚众做法事,前任知州曾以“妖言惑众”逮捕他,却被他跑掉了。
    官府于是便将他的家人抓起来投入牢狱。岑探还带着数百徒子徒孙来到州城前讨要家人,声称若不放出家人,他大叫三声,州城必陷。
    官府当然不理他,不过也无奈他何。
    蒋之奇到了广州后,还张贴布告通辑他,要追究他挟众攻城之死罪。
    岑探一看没活路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扯张大旗占山为王,寻求自保。
    待到五大家族加盟,岑探声势壮大,很快发展出两千多人的力量,声称要夺取广州,占据岭南。
    这就是造反了,蒋之奇也不是善茬,立即将土匪定性为叛逆,命广州都钤辖杨从先,通判苏轭平叛。
    杨从先当年是带领广南水师随苏油平交趾的将领,不过当时的广南水师就是个弱鸡,连交趾内河水师都打不过那种。
    于是苏油安排他们本色演出,配合交趾水师的计谋深入富良江,给交趾的富良江水师和元江水师包了饺子。
    而苏油派遣李宪率领六艘静海军的巨舰随后杀入富良江,将交趾水师堵在了富良江里予以全歼,自己却坐镇泰山号,沿着再无防守的元江直袭升龙城,擒获了交趾李朝君臣,一举扭转了胶着的战局。
    杨从先没捞到什么功劳,就是在李宪肆虐之后打扫了战场,收纳了数十艘交趾破木船,事后得了个小小提升,成了广南东路都钤辖,统管广州的水师和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