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弋澄想了想，说道，“现在刚过完年没多久，都忙着开工呢，这几天也没几个人上门，再一个，那些收藏家要收集残损文物，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年中到年后这个时间段。”
    向南公司里目前最大的业务来源，还是闫思远、朱远舟，以及夏振宇这些收藏家手里收集来的残损文物，那些零散客户送上门来修复的文物，虽然看似数量不少，但平摊下来，也算不上太多，单靠这些，肯定是养不活公司里这么多人的。
    “到办公室里去谈吧。”
    向南说着，就往办公室里走去，许弋澄跟在后面走了进去，顺便将门给关上了。
    在向南对面坐下以后，许弋澄说道：“我觉得凤凰城陶瓷博物馆这个业务咱们不仅可以接，其他博物馆有类似需求的，咱们也可以接下来的。一方面，可以拓宽咱们的业务范围，另一方面，也可以加深和博物馆之间的合作关系。”
    凤凰城陶瓷博物馆，向南自然是知道的，一月份去京城参加“大国工匠”年度人物颁奖典礼时，坐在他旁边的那位铸造工葛福生，就是凤凰城的人，当时两个人还聊了很多凤凰城陶瓷的历史渊源。
    “这个业务可以接。”
    向南没想多久，当即就拍了板，“你可以先和你朋友打听一下具体是什么情况，然后再和他们领导沟通一下，然后再看看怎么操作。”
    “我去联系当然没问题。”
    许弋澄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是表情有些为难，“不过，如果我们要派人去，起码也得去四个人，如果这单业务接下来了，我估计这次出差时间不会太短，要是我们修复室的人都出去了，公司这边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操心。”
    向南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老戴从博物馆那边已经退休了，昨天晚上下班时我碰到了他，邀请他到我们公司里来帮我，我看他有点心动，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找上门来了。”
    “哦，那就好，那时候随便留老戴或者姚嘉莹在公司里，就足够了。”
    许弋澄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还是你比较贼啊，估计早就盯上老戴了吧？”
    “去去去，赶紧回去做你的事！”向南一脸嫌弃地朝他挥了挥手。
    许弋澄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刚打开门准备出去，向南又在后面说了一句，
    “对了，覃小天和王民琦修复的古陶瓷器我看过了，在作色和仿釉方面还差了一点，你平时多盯着点，让他们多练练手，如果能再加强一点，四月份应该就可以申请参加资深修复师的考核了。”
    “放心吧，我一直都注意着呢。”
    许弋澄回头说了一句，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就出门去了。
    许弋澄离开以后，向南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昨天碰上了老戴，又找他游说了那么久，才让老戴有松口的迹象，要不然的话，今天许弋澄谈起凤凰城陶瓷博物馆的事情，自己还真没办法这么快就作出决定。
    看来，自己还得加把劲，尽快将老戴弄过来才行。
    “要是他明天上午还没动静，自己就得打个电话问一问了。”
    向南心里想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人才稀缺啊，看来培训班计划得加快速度了。
    向南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边想着，一边给自己泡上了一杯茶，正打算打开电脑看个青铜器修复视频，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雷一笑打来的。
    “喂，向专家，我这边忙完了，你在公司里吗？”
    电话刚一接通，雷一笑的大嗓门就在电话线的那头响了起来。
    向南笑道：“在公司，我一直都在等着雷总的电话呢。”
    雷一笑说道：“哈哈，那好，我十分钟后就到！”
    挂了电话，向南想了想，还是打开办公室的门，来到前台低声吩咐了焦佳几句，然后走到公司门口等着迎接雷一笑。
    过了没多久，电梯门打开，身材高大的雷一笑第一个走出了电梯，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娇小、肤白貌美的女孩。
    看到向南以后，雷一笑笑着快走了几步，说道：“哎呀，向专家太客气了，还要劳烦你站在门口等我，真是惭愧惭愧！”
    “雷总大驾光临，我怎么敢端坐在办公室里？”
    向南见雷一笑没打算介绍他身后的那个女孩，也不多问，只是伸出手和雷一笑和那个女孩握了握手，然后笑道，“走，我们到里面去说话。”
    在会客室里坐下，等焦佳端了茶水过来，又退出去之后，向南才说道：“雷总这次过来，工作都安排好了？”
    “工作安排，年前早就有计划了，我不过是来看看而已。”
    雷一笑端坐在沙发上，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我这次是专门来找向专家你的。”
    第637章 办培训班不是为了钱
    “哦？专门来找我的？”
    向南一愣，连刚端起来的茶水都忘了喝了，这雷一笑找自己有什么事？莫非是他家收藏的唐三彩给摔坏了？
    不怪向南想法这么清奇，他实在想不出雷一笑除了修复文物，还能找自己干什么，自己跟他可是一点都搭不上边。
    “嗯，没错。”
    雷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说道，“上次在京城吃饭时，曾经听向专家提起过，贵公司从去年开始，陆陆续续地举办了几期文物修复培训班，每一期培训班都效果惊人，反响热烈，我呢，也正好是做教育培训出身的，所以想过来看一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
    向南恍然大悟，难怪雷一笑三番两次跟自己联系，看来他是想接手自己公司的培训班业务，“雷总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我说句实话，向专家可别生气。”
    见向南点了点头，雷一笑才继续说道，
    “贵公司举办的这几期文物修复培训班我专门让我们集团魔都分公司的人做了详细的分析，虽然市场反响不错，但这几期培训班一是没有固定的周期，二是类别随意性太大，第三，有一部分专业性太强，入门门槛比较高，结果导致成本过大，有点得不偿失啊。”
    雷一笑说得第一第二点，他心中有数，因此在年后让朱熙做出来的培训部计划表上，已经克服了这两个问题，至于第三点，向南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示意雷一笑继续往下说。
    “我的建议是，咱们只搞一类培训班，就是文物修复兴趣班，这样一来，面对的群体就广多了。”
    说到这里，雷一笑便兴奋了起来，他用力地挥舞了一下手臂，说道，
    “再加上向专家‘大国工匠’的称号，以及纪录片《我为国家修文物》播出之后，你在网络以及学生群体中竖立的良好形象以及声望，这个文物修复兴趣班绝对会吸引一大批人前来，如果再设个奖励，比如说，在兴趣班中表现最好的前三名学生，能够进入到贵公司实习，想必那些人更会趋之如骛。”
    向南笑了一下，淡淡地问道：“那怎么合作呢？”
    “合作嘛，当然是互利互惠，我也不能让向专家你吃亏不是？”
    雷一笑又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做教育培训，我们是专业的，所以，宣传、招生以及场地之类的，我们集团来负责就可以了，向专家只需要负责培训讲师就行，所得收益扣除成本之后，咱们五五分成。”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凭我们集团教育机构遍布全国的优势，哪怕一个月只举办一期，全国这么多省市，一个月也起码有几十期，这个项目大有可为啊！我觉得……”
    “雷总可能有点误会。”
    雷一笑还想说些什么，向南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我办培训班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赚钱。”
    “不是为了赚钱？”
    雷一笑被向南这一句话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公司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辛辛苦苦开了公司，不是为了赚钱，难道只是因为好玩吗？
    向南双手十指相扣，放在膝盖上，一脸淡然地说道：“公司的确是为了赚钱，但我办文物修复培训班的目的可不是赚钱。”
    他没有必要告诉雷一笑，他办公司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有一个地方，可以不受打扰安心修复文物的地方，公司也的确是为了赚钱，他自己不在乎钱，但不能不管底下这二十多号人的生活，他们未必不在乎钱，更何况，其他人也要生活。
    但办文物修复培训班的确不是为了钱，之前的那几期培训班所收的费用都很低廉，除去支付给讲师的住宿、路费等各项费用，以及支付给魔都艺术学院教室和宿舍的费用之外，几乎没剩下什么，连朱熙跑来跑去的路费都是公司贴补的。
    如果真是只为了钱，向南还不如去帮人修复一两件国宝级文物，那样不仅省事，而且赚的钱比开文物修复培训班要多得多了。
    而雷一笑的目的，则是为了将文物修复培训班当成赚钱的工具，甚至只考虑文物修复兴趣班这种受众最广的形式，这和向南原先举办培训班的初衷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向南又怎么可能答应跟他合作？
    “那向南这么不辞辛劳地举办文物修复培训班，到底是为了什么？”
    雷一笑一脸困惑，既然不是为了钱，总有个目的吧？
    “我的目的很简单，让更多的人对文物修复感兴趣，让更多的文物修复师提高文物修复技能。”
    向南往沙发上一靠，淡淡地一笑，“我可能有点理想化，不过我正在努力实现它。”
    他的目的，是为了提高整个文物修复行业的知名度，让一直以来隐身于高大的博物馆后面的文物修复师们走到前台来，让整个社会都知道有这么一群为了文化传承默默奉献的人；他的目的，也是为了提高整个文物修复师群体的修复技能，让更多深藏在仓库深处不见天日的残损文物得到修缮，再一次呈现出它们原本华丽的模样。
    仅此而已。
    “看来是我唐突了，没想到向专家的心胸如此宽广。”
    沉默了片刻，雷一笑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轻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傻子，稍微动一动脑子，就知道向南背后的心思，换作是他，是绝对做不到这样的。
    他原先也是一位教书育人的老师，转变身份之后，他就是一个商人，纯粹的商人。
    可坐在他对面的这位年轻人，哪怕他成立了公司，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他依旧是一名文物修复师，他心里想的，手上做的，都是在为这个行业，为这个群体而努力着。
    他已经不是他，但他依旧是他。
    顿了顿，雷一笑忽然神色一整，抬头看了向南一眼，认真地说道，“我很佩服向专家你这种人，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合作的可能。”
    第638章 亏本生意？
    “哦？”
    向南挑了挑眉毛，坐在沙发上的身子向前倾，示意雷一笑继续说下去。
    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文物修复培训班是不可能存在利益纠葛的，雷一笑是没有听懂，还是另有打算？
    “可能我这么说有点矫情，但我觉得还是要这么说。”
    雷一笑想了想，说道，“我很佩服向专家，能放弃一些你应得的利益去做这样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我也应该做些什么，对你表示支持。”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文物修复培训班运营这一块，还是由向专家这边来负责，我能做的，就是协助向专家做好培训班的宣传工作，这一方面，我们是长项。向专家请放心，宣传完全是免费的，我们分文不取。”
    向南问道：“那贵集团能得到什么好处？”
    “向专家都能为了让更多人知道文物修复这个行业舍弃这么一大块利益，我这一点算得了什么？”
    雷一笑哈哈大笑起来，“如果一定要给个理由，那就当我为文物修复界做贡献好了。”
    “那我们合作愉快。”
    向南看了雷一笑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像雷一笑这么精明的一个商人，怎么会做亏本生意？
    向南只想略微一想，就想通了——只要在文物修复培训班的宣传单上，打上雷氏集团和“大国工匠”向南合作的口号，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不过，向南也不在意雷一笑拉上自己的虎皮做大旗，文物修复培训班本身就不赚钱，能节省一笔费用就节省一笔费用，顶着一个“大国工匠”的名号，除了树大招风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待。
    达成口头上的合作协议之后，向南和雷一笑在会客室里又愉快地聊了一阵，眼看着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向南便让朱熙跟他一起，陪同着雷一笑和他带来的那个女孩到楼下的春天大酒店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