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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搏年代 第22节

      牛哥在泉南的几个大排档和烧烤一条街上有稳定客户,知了猴比较小众,却有一批爱好者,生意大小向来受限于货源。
    他让吕冬过来看:“三斤一两多,算你三斤二两!”
    因为有水,又挑出些坏的,多少有点出入,很正常,吕冬应道:“好。”
    牛哥点出48块钱,交给吕冬,见他要走,指指空掉的水杯:“灌满再走。”
    吕冬也不客气,接过牛哥从屋里拿来的水壶,灌满凉开水,塞进包里:“谢谢。”
    牛哥专门问道:“明天还来?”
    吕冬确定:“来,还这个时间。”
    牛哥翘起拇指:“现在小孩,晓得赚钱的不多。”
    市场有专门放自行车的区域,又有看门大爷,吕冬为了节省五毛钱存车费,干脆没动车子,步行赶往附近站台,也没多少距离。
    几分钟后,他找到直达西市场的公交车站牌,正是早高峰期间,站台上人很多。
    吕冬的黑提包里有蚂蟥,没往人群中挤,安稳待在人少的地方。
    “别急,我一会就到。”旁边隐约有个女人声音:“稿子等我到公司再改。”
    吕冬转头看了眼,女人大概二十五岁靠上,留着利落的短发,带着黑框眼镜,下巴上有颗红痣,穿着粉色衬衣和直筒裤,一手提包,另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
    周围不少人都在看她,倒不是有多漂亮,而是手机。
    哪怕98年,有手机的人仍然属于少数中的少数。
    要么有钱,要么单位特别。
    手机加上入网费,很多人一年的收入。
    瞄了眼,吕冬转回头来,加长公交车到了。
    这年代,泉南已经普及了无人售票车。
    掏出准备好的五毛钱,吕冬往前门走,因为不想使劲往里挤,落在了后面。
    眼见上去不可能有座,他随着人群慢吞吞往前挪。
    早高峰,想在公交车上抢到座位,真要杀出一条血路。
    上了车后也挤,站着的人都排到了前车门附近。
    吕冬往后看了看,他倒数第三个,刚打手机的短发女人在最后。
    公交车很挤,尤其前门附近站上人,去后面都要挤过去。
    吕冬拿着黑提包,抓着五角钱,刚上车一步,就瞄到靠前面站着的人里,有个二十多岁的矮个男人,趁着上车的人从车前往车后挤,手落在一个挎包上。
    这是个扒手!
    这个需要严打的年代,公交车上扒手相当多,往往不是一个人。
    吕冬赶紧收回目光,以免扒手注意到。
    他不是圣母,没傻到去喊抓小偷。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吕冬以青照口音傻乎乎问司机:“师傅,这趟车到不到西市场!”
    这声音非常大,不少人都转头看过来。
    矮个男缩回手,看向吕冬这边,见他脸上有泥,衣服变色,就一乡下来的傻小子,视线转了回去。
    “终点站就是。”司机师傅提醒道:“你去最后面,注意听报站!”
    “谢谢!”吕冬忙不迭道谢,投钱上车,仿佛没看到过扒手,径直去了车后面。
    但他记住了扒手的模样,以后坐车再遇到也能提防。
    公交车很长,去后车厢时,提包的手特地档在裤兜前,里面装着四十多块钱呢。
    吕冬往回看了眼,短发女人也来了车后半截,扒手好像没动,暗中松了口气。
    这年头,小偷真敢动刀子,好人好事要量力而为,更要讲究方式方法。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何况,他只会王八拳。
    车到中心医院时,扒手跟在几个人后面下了车,吕冬特地往车外看了会,扒手与下车的一个平头男人走一块,明显一伙的。
    车上人渐渐变少,吕冬熬到座位坐下,想到赚钱的事,愣愣出神。
    快到西市场,车上人不多了,短发女人提醒吕冬:“小伙子,下站就是西市场。”
    这人明显听到了吕冬上车时跟司机说的话。
    吕冬回过神,笑着说道:“谢谢。”
    还是好人多。
    下车,吕冬没耽搁时间,直奔药材市场北门,见到了中年人。
    对方在算账,吕冬特地等他歇息,才礼貌说道:“你好,我是……”
    中年人抬头,认出他来,直接打断:“有蚂蟥?”
    吕冬手脚麻利打开提包,掏出方便袋,数十只软体动物来回蠕动。
    中年人扫了眼,随口喊道:“小王,去给他过秤,八块一斤,放后面盆里。”
    过来个胖小伙,招呼吕冬:“跟我来。”
    吕冬方便袋递给胖小伙,跟着来到电子秤前。
    胖小伙隔着方便袋捏了两把,确定水不多,直接放在秤上。
    七十多条蚂蟥,总共三斤半,给了吕冬28块钱。
    吕冬问好了还收,装好钱出门离开。
    中年人没再看过他一眼,吕冬有自知之明,比起这么大的店,只能算微不足道的小买卖。
    今天这一趟,知了猴加蚂蟥,总计收入76元。
    论单日薪酬,这年代属于高收入。
    主要是知了猴,蚂蟥抓的少,价格也低。
    从小商品市场经过,吕冬以批发价买了干电池和十卷宽胶带,花了27块钱。
    回到东外环,又五毛钱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个肉火烧,吃起来真香,主要是饿了。
    来回折腾,肚子空,不吃东西,扛不住了。
    吃完一个火烧,喝了小半杯水,吕冬取了自行车,顶着11点的太阳往回赶,顺路先去河上收了四个饵窝。
    运气不错,四捆抹鸡血的麦秆,收获近四十条大蚂蟥。
    回到果园,稍微休息,吕冬往果树上缠胶带,胡春兰睡过午觉也来帮忙。
    生在农村长在农村,这点活不算活。
    吕冬也提了这次的收获,给钱胡春兰不要。
    “钱别乱花!”胡春兰见过因为找钱花走上歪路的年轻人,这社会也越发现实:“你手里没钱不行,小姑娘都不搭理。”
    这话题,吕冬不接,继续埋头干活。
    俩人忙了大半个下午才完成,等太阳偏西时,吕冬拿着渔网和水袋去河上。
    他欠铁叔家的吕兰兰鱼,后面还要用鸡血,不能白用,三不五时拿鱼去换,也不用听铁叔念叨。
    吕冬又来到三角坝。
    水库泄洪带来的鱼潮已经散去,大鱼分散在河里,第一网只一条巴掌大的嘎牙鱼,连蚂蟥都没有。
    放好鱼,吕冬换个地方,继续下网,大鱼一直不见踪影,仅收获几条蚂蟥和鲫鱼。
    撒下第五网的时候,终于捞上来条斤半的草鱼。
    返回坝上,吕冬收好鱼再下网,一改之前的坏运气,足有三斤半的大鲶鱼被拖了上来。
    这肯定是水库里下来的,吕家村段旱季经常断流,偶尔还会干水,根本长不了这么大。
    后面两个多小时,吕冬又网到些嘎牙和鲶鱼,个头都一般,后者最大的不过一斤多。
    没过多大会,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从养鸡场那边过来,爬上河堤,冲吕冬喊:“冬哥!我来了!”
    吕兰兰拿个硬质烟盒,不停捏出瓜子仁往嘴里扔,吃得特别香。
    来到三角坝上,她烟盒递吕冬这边:“冬哥,吃瓜子。”
    “你吃吧。”吕冬拖上水袋,让她过来看:“大鱼就草鱼和鲶鱼,另一个袋子有些嘎牙鱼。兰兰,你随便挑。”
    吕兰兰打小就跟吕冬认识,也不客气:“鲶鱼行吗?上次我爸杀过一条,五斤沉呢,可好吃了!”
    吕冬无语望天,想到了铁叔鸡粪池子里的那条鲶鱼,九成九跟兰兰说的是一条。
    给闺女吃鸡粪喂大的鲶鱼,铁叔你是兰兰亲爹吗?
    吕冬想到那条鲶鱼,觉得以后没法吃鲶鱼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鲶鱼为什么掉落神坛。
    吕冬找来拉拉秧,就要拿最大那条鲶鱼。
    “小的就行。”吕兰兰连忙阻止:“要小的就行。”
    吕冬没拿最小的,抓起一斤多的鲶鱼,用拉拉秧穿嘴,递给吕兰兰,特意叮嘱:“兰兰,回去就让你妈杀了炖掉,可别让你爸养着。”
    “晓得了。”吕兰兰吃光瓜子仁,烟盒随手扔岸上,接过鱼,问道:“冬哥,你今个去城里了?”。
    吕冬含糊道:“去了一趟。”
    吕兰兰晃着鲶鱼:“我也想去城里玩,我爸不愿意,说城里坏人多。”
    想到今天看见的扒手,吕冬说道:“坏人不少。”
    吕兰兰忽然想起来,叫了一声:“我先走了,回去让我妈做鱼吃。”
    小姑娘急乎乎跑下岸。
    吕冬看看天色,不着急回去,继续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