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秦欢。
    “我看你有点眼熟，咱们在哪见过吗？”
    “就在这，三年前，冬至的晚上，想起来了吗？”
    这男人皱着眉想了一会儿。
    “哦，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那个问我借钱看病的人。”
    “对了，就是我，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你借给了我50块钱。”
    “记得，记得，当时你发高烧，眼睛都烧红了，走到我门口晕了，我给你喝了点水，你醒了之后说自己还不想死，要吃药，我说送你去医院，你死活不去，说借给你50块钱就行了。”
    秦欢点点头，想起了当初的惨状。
    那个时候他刚到这一带来，还没加入大杂院，也没有自己的“业务地盘”，当地几个捡破烂的以为他是抢地盘的，暴打一顿不说，还抢走了他仅有的几十块钱，之后一连几天又饿又冷，发起了高烧，走路都没力气了，直到晕倒在这个老头的店门前。”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三年过去了，当初我说过会十倍的还给你。”
    “算了吧，谁还没个求人的时候，当初借给你我就没打算再要，哎对了，我记得那天你说自己是个捡破烂的孤儿，看你现在这打扮，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好像是发达了呀。
    “发达倒不至于，稍微好过些了，所以来还钱了。”
    说着，他掏出来了五百块钱。
    “这是还你的本金。”
    之后他又掏出来一沓一万的。
    “这是给你的利息，谢谢。”
    老头看看钱，再看看秦欢，一连好几个来回。
    看得出来，他想要，但又很警惕，怕这笔意外之财给自己惹出什么祸来。
    “别担心，我没有任何恶心，我给你这些钱，就跟当初你借给我钱一样，完全是自愿的，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而且这些钱都是干干净净的，你放心花就是。”
    老头不好意思的搓着手笑了。
    估计他没想过自己的无心之善会得到这么丰厚的回报。
    “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这也太多了，要不我就拿这500算了。”
    秦欢向来讨厌贪得无厌的人，但这一刻，他很真诚的笑了。
    “善良是无价的，再说要不是当初您借给我钱去买药，说不定我早就死了，我这条命虽然不贵重，但怎么也值这个价吧，拿着吧，祝您身体健康，再见。”
    离开这里，他沿着胡同七拐八拐出了城中村，到了马路对边的一个小吃街上。
    “老板，来套煎饼果子，加十个鸡蛋。”
    “十个鸡蛋？”
    “对。”
    “好，稍等，要辣吗？”
    “不要。”
    很快，煎饼果子做好了。
    秦欢也没问多少钱，对准二维码就扫。
    很快，老板娘的手机提示微信到账1000块钱。
    “哎呀，小伙子你给多了。”
    “不多，十个鸡蛋呢。”
    “你可别逗我了，十个鸡蛋也不可能1000块啊。”
    “两年前除夕的下午，你给了一个要饭的孩子一个煎饼果子，还有印象吗？”
    “没印象了。”
    “看来这种好事你干了不少，那天下着大雪，他跟我差不多高，从你摊前路过，然后摔倒了，他说自己是个要饭的，一天没吃了饿得头晕，你给他免费做了一个煎饼果子，多加了一个鸡蛋一根火腿肠，这回有印象了吗？”
    老板娘皱着眉想了几秒钟。
    “还是没想起来，一个煎饼果子而已，我不可能特意去记着这点小事啊。”
    秦欢很感动，他想起了书中的一句话：“为善虽人不知，积之既久，自然善积而不可掩”
    “但是我记得。”
    “啊，你是那个孩子？”
    “我....是他的朋友，是他让我来的，来向你道歉。”
    “为什么道歉？”
    “他听别说你心肠好，只要在你面前装可怜就能骗到一个煎饼果子吃，所以特意倒在你摊子面前，果然骗到了一个煎饼果子。”
    秦欢口中的这个“别人”就是已经进了监狱的老孙。
    秦欢并不是一个喜欢占小便宜的人，但当时残酷的生存现状让他明白了什么叫人穷志短。
    一个煎饼果子，几块钱而已，对大杂院的这帮人来说都是奢侈的美食。
    当然了，以他们的收入，并不是买不起，而是觉得不划算，几块钱能买一包面条，很多馒头，吃好几顿，而买一个煎饼果子三五口就下肚了，压根就吃不饱，性价比太低。
    对于勉强能满足温饱的他们来说，吃饱比吃好更重要，吃不好顶多嘴馋，吃不饱可就没力气干活了。
    所以当秦欢听老孙说用装可怜的方式骗到了一个煎饼果子后他也蠢蠢欲动。
    一开始他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去了，而且顺利得手。
    捧着热乎乎的果子往回走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是深深的内疚。
    他意识到自己欺骗了一个善良的人。
    那种感觉比被赵老三那帮混蛋痛殴一顿还要难受。
    所以他暗自发誓，等以后有钱了，要赔给这老板娘1000块钱，就当为自己赎罪了。
    但是，这件对秦欢来说无比内疚的事儿在老板娘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她很爽朗的哈哈笑了起来。
    “哎呀，这孩子，费这么大劲儿干什么，想吃直接来要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何必摔一跤，真要是摔坏了，医药费都能买一筐煎饼果子了。”
    “你不怪他？他骗了你。”
    “我相信他是无心的。”
    “他是故意的，他跟我说过，他回去之后还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你是个傻瓜呢。”
    “然后呢？我就变成傻瓜了吗？小伙子，何必这么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呢，你又不是为他们活的。”
    秦欢一时无语。
    “您说的很对，我会把这句话转告给他的，这1000块钱是他让我转交给您的，对了，他还让我转告您一句话，谢谢，您是个好人。”
    “不客气，但这钱我是绝对不会要的，如果你不收回去，我只能替他捐给别人了。”
    “大姐，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吧，因为这件事，他心里一直很难过，他本来想亲自来的，觉得没脸见您，所以才委托我来，他是我的老板，这点事我都做不好的话，会被扣奖金的。”
    “他都变成老板了？”
    “是啊，大老板，一年赚几百万呢。”
    “真是厉害呀。”
    “是啊，所以....”
    没等秦欢说完，被人从后面推到一边去了。
    是几个吊儿郎当的小混混，一脸的嘚瑟，直接从装火腿肠的筐子里拿了一把，分着吃。
    “交钱交钱。”
    老板娘二话不说，摸出100块钱递了过去。
    “这个月涨价了，给200。”
    “啊，怎么涨价了呢。”
    “啊什么啊，涨钱很稀奇吗?现在什么不涨价。”
    “我的煎饼果子就没涨价啊。”
    “那是你自己的事儿，赶紧拿钱，别找不痛快，惹急了我砸了你的摊子。”
    老板娘不想给，又不敢不给，开始在零钱箱子里凑钱。
    秦欢心说这是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硬要投啊。
    就拿你们几个开刀了。
    “哥几个，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领头的那个黄毛瞄了他一眼。
    “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但总有管得着的地方吧。”
    “呵，能管着我们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谁让你们来收钱的？有发票吗？”
    “怎么个意思？想管闲事儿是吧？你跟这娘们儿什么关系？该不会看她胸脯子大眼馋了，想玩一出英雄救美吧，哈哈哈，你倒真是不挑食。”
    老板娘笑嘻嘻的把钱递了过来。
    “这玩笑可不能乱开，他跟我没关系，就是来买饭的。”
    “哼，买饭就好好买，别东问西问的，不然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你打出来。”
    “是是是，我错了，几位大哥慢走哈。”
    这几个人很得意的继续去下一家收钱了。
    “大姐，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还能干什么的，地痞流氓，每个月都来收钱，最开始是50，后来100，现在又200了，要是不给钱，他们真给你砸摊子。”
    “怎么不报警呢？”
    “没用的，警察总不能24小时都在这守着吧，认了，就当花钱买平安了，行了小伙子，你快走吧，我看他们时不时的回头瞅你，搞不好是想打你。”
    “行，那我就走了。”
    秦欢假装走开了，但没走远，在暗处盯着那几个人，之后从另一条路上绕到了他们前面。
    挨个摊子收完钱，他们往秦欢藏好的胡同里走了过来。
    “呵，我怎么说来着，要200他们也得乖乖的给，这帮人就是一群软蛋，不宰白不宰，下个月再加100，他们照样没脾气。”
    “哥们儿，这样不太好吧。”
    秦欢猛地从墙后面出来，吓得他们一哆嗦。
    “奶奶的，又是你，你活腻了是吧。”
    “没啊，我刚刚对生活充满了热情。”
    “那就滚一边去，不然揍死你。”
    “法治社会，动手打人可不好，君子动口不动手嘛，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都是卑鄙下流的小瘪三，根本不是君子。”
    “故意找茬是吧？行，哥几个给你长长记性。”
    说着他们围了上来。
    秦欢一点不慌，甚至还想笑。
    这种有底气的感觉实在太爽了。
    “来，我陪你们几个小杂种玩玩。”
    “上！”
    一声吆喝，他们从不同方向冲了上来。
    秦欢生怕出手太重闹出人命来，所以不敢拳打脚踢，只能扬起手来扇耳光。
    可就是这一耳光，直接把第一个冲过来的给扇倒在地，嘴角飙血。
    这人一脸惊恐的指着秦欢。
    “大哥，这小子练过铁砂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