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肯定的是，如果当时林兮生的是个女儿，他也会要女儿的抚养权的。
    不过陆砚安没让他钻空子，他强调：
    “我的意思是，如果林兮为你生了两个孩子，你会给她留下一个吗？”
    战墨池不知道答案，陆砚安替他回答了：
    “我想你不会，因为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管你有多爱她，你现在都只能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方式，才能留住和她的牵扯，一旦你放弃孩子的抚养权，或是放弃某一个孩子的抚养权，她就真的有可能和你彻底断了，去跟别的男人开始新的生活。”
    人活一世，爱能超越一切，恨能主宰一切。
    很多无法用爱来表达的事情，只能用恨来延续。
    战墨池这样的方式，陆砚安并不是不支持，而是这个度很难把握，这需要绝对的信任，战墨池一直以来所缺乏的信任。
    这将是战墨池能够力挽狂澜的第三次机会。
    前两次的信任换来的是林兮对他的全心全意，但这一次，信任只针对战墨池一人，他如果相信林兮心里有他，这么做确实能留住和林兮之间的联系，但他如果赌输了，他就算拥有了孩子的抚养权，也会抱憾终身。
    战墨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多问，陆砚安大方解释：
    “我是怕我在对她进行治疗的过程中，你于心不忍，或者觉得自己以前错了，现在竭力想要弥补，从而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角色上，你要知道，她的生命里，从来不需要弱者。”
    这一点，战墨池深有体会。
    只可惜，当年的他，还不是一个强者。
    如今即使他已经成了自己世界里的王者，周遭的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不管做什么，他都享有绝对的至高待遇，但在林兮的世界里，他不再是唯一，也不再是她的救赎。
    一个女人的救赎，可以依靠男人。
    但更可靠的，是自己。
    林兮深知。
    打破他们之间的谈话的，是林兮满头大汗的在噩梦中挣扎的样子，战墨池拿了毛巾拧干擦拭着她额头的汗水，焦急的对陆砚安说：
    “她一直在做噩梦，我给她擦拭过身子，也换过干净的衣服，但现在又这样了。”
    陆砚安背过身去:
    “再给她换套干净的衣服，我看到司机魏叔在林家门口，多年不见，我去跟他打个招呼。”
    头一次给林兮换衣服的时候，因为太过于紧张，战墨池都没敢看林兮的身子，这一次她才发现，那些年沈千云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真的是会伴随她一辈子的。
    其实在顾书卿的精心照顾下，很多以前磨灭的疤痕，都在林兮的身上渐渐消失了，心口的那些印子因过于隐私，林兮又有意保留，所以至今还留着，最严重的的后背的伤。
    当年她出院后，那朵山茶花没有枯萎，而是被罗叔及时的摘了下来，用冰冻的方式，永远的保留着它盛开的样子。
    她时常会打开冰冻室看这朵花，在她以连连跳级的方式羞辱沈千云的时候，沈千云摔了她的山茶花，她跪在地上去捡，被沈千云被一根铁棍戳在后脊梁上，当时的林兮觉得自己的身子都碎裂成了两半。
    那次重伤，她在家里趴了整整半年。
    战墨池心疼无比的抚着她身上的伤口，红着眼眶给他的高级制定私人设计师打电话，告诉她，林兮的战袍，在后背上，加一朵山茶花的装饰。
    因为晚礼服是露背的款式，战墨池提前看过的。
    做完这一切后，陆砚安重新回到了病房，给林兮量了体温，依然是高烧不退，于是递了药给战墨池：
    “喂她吃下后，放一首故乡的原风景，单曲循环就行，然后你去处理你的事情，等这个家安宁了，她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既然他要保证林兮能够出席高峰论坛，陆砚安不敢对林兮做别的治疗，只能先治标。
    战墨池很震惊的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听这首故乡的原风景？”
    陆砚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因为我聪明。”
    战墨池知道，他刚刚出去，一定是找罗叔和罗婶去了解林兮的喜好了，但他一定不知道，这首故乡的原风景，是战墨池放给八岁的她听的，当时她跟在他身边，能听着一首轻音乐盯着他看一整天。
    后来他买来了陶笛，教她吹故乡的原风景。
    其实林兮拿到陶笛的第二天就学会了，但为了能跟战墨池多呆一会儿，她会故意吹错很多地方，战墨池从没对她发过火，他一直都是温柔的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吹哪个调的时候，应该松哪根手指头。
    之后很多年，林兮最喜欢的音乐，都是这一首。
    只不过战墨池送给她的陶笛，在她被战墨池送进精神病院的那一天，连同她的所有私人物品，被裴姨丢进了垃圾桶里。
    但其实那些东西，后来又被战墨池翻了出来藏进了储物间里。
    按照陆砚安的指示，战墨池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后，出了卧室，这时候他才发现，林听不在家。
    罗婶解释说林听被顾书卿带走了，战墨池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沈千云已经在房间里干坐了一晚上，俞姐也就在门口守了一晚上。
    直到战墨池上楼，俞姐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而房间里的沈千云听到战墨池的敲门声，她惊了一跳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却没能迎接到冬日里的那抹艳阳。
    今日，多云，北风，体感温度3°。
    沈千云下了楼。
    没有半点环顾的走出了林家，战墨池亲自给她开的车门，她上车之前，干涩了一晚上的嘴，终于蠕动了片刻。
    她想问一句，林兮怎样了？
    但她没有资格过问，最终是咽下了。
    只不过战墨池在关车门之前，跟她说了一声：
    “她一直在等她的母亲。”
    是的，她一直在等她的母亲。
    车子缓缓离去，沈千云润了眸子，这一刻，她终于肯承认，她不配成为一名母亲，至少，不配做林兮的母亲。
    那条路的尽头，车子拐了弯。
    林兮的噩梦，戛然终止。
    她梦到那年的山茶花开了，她一抬头，就和带着暖阳如约而至的战墨池撞了个满怀。
    睁开眼的那一刻，梦仿佛成真了。
    林兮伸出手来去摸战墨池的脸，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秒，她猛然惊醒，取而代之的，是狠狠地扇了战墨池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