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离开……
    齐王手放在奏报上，上面写着上一次围剿失败而死去的士兵。
    讽刺的是，这些人大多不是死在抚远军手下，而是那些……可以说是现在这里的齐王军队心中噩梦的虫群。
    后期从大营调来的士兵不懂这些同伴为何半夜里会突然惊醒，明明已经吓得脸色青白，却一声惨叫都没叫过。
    因为他们下意识地不敢张开嘴。
    每个人都记得那里发生过什么，虫群是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如果不是齐王一定要剿灭这里的抚远军，惩处逃兵的手段又凶狠，不知这里还能剩下多少人。
    齐王抿紧了唇，他一定要就在这里的原因……也和这个梦魇有关。
    他不是不知道，外面已经流传开他们遭了天谴的传言。
    虫群的出现，既是对他们兵力上的削弱，也是对他们军心上的打击。
    天谴……即便是现在的军队中，也有人在私下里谈论着。
    人们害怕未知，亲眼见过惨死于未知的幸存者会更惊恐。为了缓解自己心中的恐惧，通常人们会选择一个能安慰自己的说法。
    哪怕不合常理，哪怕荒诞不羁。
    天谴论逐渐蔓延开来，再不遏制只会让齐王陷入两难。
    他们已经处决过一个谈论天谴的士兵，可人言不是能够用杀戮止住的，甚至有可能导致军队哗变。
    “道路以目”不是好词，更不是齐王像要的结果。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破除这个噩梦。
    如何破除呢？
    齐王仰头，看向山涧里的人。
    既然说天谴是因为和朝廷军队开战而起，那他就必须从此处入手，必须将这些抚远军杀死在这里！
    他必须赢下这场仗！
    如果他赢了，谁还能说他违逆天意？谁还能说老天在给他天谴？！
    赵云清派去保护齐王的杀手这几天一直在齐王身边，暗中观察着齐王。
    以及齐王的暗卫。
    杀手纳闷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明明齐王有暗卫护身，怎么那天虫群爆发，一个暗卫都没现身？
    他们就如此肯定他这个杀手连同那几个侍卫能保护好齐王？
    陷入困惑的同时，杀手和莫为有了同样的疑虑。
    这些暗卫……究竟是不是真的来保护齐王的？
    相比而言，杀手知道的更多，也更能察觉出问题。
    最大的疑点，就是齐王从来没有用过这些暗卫。
    明明暗卫能力极强，以他们的能力和忠诚度，如果能调动去暗杀玉妄，效率会比风雨楼高得多。
    杀手一边想一边自嘲，他何尝不知赵云清根本对刺杀玉妄没有兴趣，只对杀死景生有十足的兴致。
    越想越不明白，杀手一咂嘴，抱着怀中匕首，窝在树上闭上了眼。
    他需要暂时休息一下，齐王的安全，先交给这些暗卫好了。
    反正他们楼主就没有想保护这位刚愎自用的殿下，以为他不知道吗？
    藏身的暗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哭笑不得。
    怎么这个正经该保护齐王的人还闭眼睡觉去了？
    不担心出事啊？
    左边的一个人摇了摇头，指指对面。
    右边那个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明白。
    齐王尚不自知该保护好他的人一个个都在各干各的，自己在帐子里点着烛火，挑灯研究以后的计划。
    大营那边有曹嵘不必担心，自己这边……
    齐王眯着眼有些犯困，焦虑让他静不下心去睡觉，脑子里混乱成一团，就那么盯着舆图盯了一整晚。
    同样是没有歇息，景生抬起手接住衬着夜色跑过来的白貂，摸摸他背后的毛，从它口中接过腊丸递给玉妄。
    玉妄将其捏碎，取出纸条借着烛火细细地读，面上显出几分轻松之色。
    “闲王殿下来了。”玉妄对景生道。
    “哦？”景生知道秦慕辰来了，心放下一半，“在哪？”
    一边问一边想估计是在齐王大营那边。
    “和曹嵘对峙。”
    果然，景生了然点头，“那好办。”
    只要治好了侯莹，曹嵘倒戈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刚给白貂挠挠肚皮，景生又听玉妄道：“侯莹已经被接到抚远了。”
    景生眼睛一亮，“义父将解药给她吃了？”
    玉妄点头，“嗯，侯莹吃了之后吐血不止，而后昏迷不醒，趁着里面人不备，被几个人联合庄婷和洛琛救出来了。”
    “庄婷和洛琛也离开大营了？”景生好奇问道。
    “没有。”玉妄将纸条放在烛火上方，晃动的火苗舔舐上纸条的一角，再蔓延至整张，在烧到玉妄手指之前，半是灰烬半是残张的纸被扔了下去。
    “他们一开始装作被对方的迷药迷晕，而后佯作追击，被方天回强行留在了大营。”
    看着景生明显至极的偷笑，玉妄面露笑意，“笑这么开心？”
    景生头点得理所当然，“庄婷和洛琛哪里会被迷药迷晕？他们两个对那类药物的敏锐度极高，基本上一躲一个准，就没有能设计了他们的药。”
    玉妄挑眉，有这么厉害？
    景生勾勾唇，那当然，不然怎么会是他景生的朋友？
    这是夸别人还是在自夸？玉妄哭笑不得。
    白貂半闭着眼，从躺变趴在景生怀里，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它为了帮景生他们传递情报，跑了老远的路，而且还得注意别让人给发现了，相当耗神。
    尾巴慵懒地甩了两下，尾巴尖勾住景生的手腕，然后彻底睡了过去。
    “对了，”景生突然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道：“朝廷那边有没有新消息？”
    除了白貂这个情报渠道，玉妄自己也有一条暗线。
    “援兵正在调派，只是因为是暗中运作，所以没传出什么声音。”
    暗中……景生摸了摸下巴，朝廷想打齐王一个措手不及？
    玉妄猜测如此，只是想如何打，目前不好说。
    朝廷派来的人，和最后战术的决定有着直接关系。如果是周兴那样的耿直的不得了的将军，大概会上来无比直接地和齐王正面交战。
    如果是花花肠子多点的……
    那变数就多了。
    正点兵准备前往蕲水的若谛候还不知自己的大儿子把自己形容成“花花肠子多”的。
    不过就是他知道了，约莫只会哈哈大笑一阵，再拍拍玉妄肩膀，说句“知父莫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