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倾酒。
爱意是双向的, 乔卿久正难过,萧恕同样也不会好受, 在他怔然的间隙, 站在他身前那个人忽然离开。
萧恕猛然伸出手去抓,乔卿久的闪躲速度极快,萧恕扑空只抓到丝冰凉雨水, 他收回手, 转过身错愕地去乔卿久的背影。
水蓝色小礼服瞬间被暴雨浇湿,小小的一团, 正在朝台阶下走。
门口台阶很多, 好在为了照顾年幼的孩子, 设计的阶面距离宽大, 不容易让人摔倒。
此刻少年宫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 忽然而至的暴雨让路人行色匆匆, 无暇顾他。
萧恕撑伞站在原处,凝望着乔卿久往下走,他没有马上迈步追上去, 雨天路滑、台阶太多, 他不想乔卿久为了躲自己摔倒。
乔卿久慌乱中跑的还相当有章法, 反而让萧恕松了口气。
下了三两阶台阶才发现自己穿着高跟鞋跑不快, 乔卿久甚至还停下脚步, 脱了个鞋。
萧恕算着距离, 在乔卿久下到第六阶的时候, 挪动了自己的步调。
雨水无差别的浇灌下来,乔卿久被打的睁不开眼睛,走的极慢, 身后几步外熟悉的脚步声一直在跟随。
如果世上当真有神明, 那么在这一天他会看到寻常且并不普通的一幕。
穿礼服提高跟鞋的少女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身后俊朗挺拔的黑衣少年如影,始终跟着少女的步调,随形在几步之外。
影视剧里动不动就是泼水,配上句,“让你清醒清醒。”
乔卿久之前觉得多半是荧幕效果,直到自己淋了雨,才发觉倒是诚不欺她。
她冷静了不少,主要是换了她是萧恕的位置,又当如何?
高冷同学也就读于一中,他们完全不熟,不肯定高冷会不会出去乱说。
现在全校都觉得她和萧恕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难道萧恕能因为不爽,上去跟人家来一句,“我是乔卿久男朋友,来接她回家吗?”
萧恕不能,但不妨碍乔卿久生他的气,他明明什么都猜到了,偏要装作不知道,那好啊,就来心疼我吧。
乔卿久小时候多在练舞,并没有空参加其他兴趣班。因此少年宫来的不太多,对周围的地理环境不熟,她漫无目的地晃荡,看见条幽暗小巷,便顺势拐了进去。
雨天路滑,萧恕怕跟的太近乔卿久起了逆反心理跑掉,结果她突然这样一拐,消失在了自己视线范围内,萧恕的心咯噔一下慌乱起来,连忙大步追上去。
好在乔卿久根本没走远,她立在巷子里一出凸出的广告牌下,双手环抱在胸前,杏眼圆睁,隔着雨幕看萧恕张皇失措的急行。
伞极大,萧恕出了裤脚外,未被打湿半分,和落汤鸡似的乔卿久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礼服本身就是收腰托胸的设计风格,此刻湿答答的全贴在身上,把玲珑曲线勾勒完全。
乔卿久等萧恕在自己面前站定,才眯起眼睛,狡黠的像只小狐狸,软声讥讽道,“萧恕啊,你这么喜欢当人家哥哥,出来谈什么恋爱啊。”
萧恕耸耸肩,斜持长伞,和她一同站到牌子下,收了伞支好,把乔卿久上下打量了个遍,确认人没事,光脚走这一路也没有受伤后,才缓缓开口,不咸不淡的回击,“那老子为你去上学读书,你去和别人唱情歌是怎么回事?”
“……”虽然那不是情歌,可听起来真的很像。
这事真格讨论起来的话,着实算是乔卿久理亏些的。
谈恋爱时间长了,被萧恕顺着太久。
乔卿久差点儿就忘了萧恕这人从前一开口,自己就想提刀杀了他的本性。
萧恕嘴上问,行动却没停,他利落的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压在乔卿久肩头。
秋雨瑟瑟裹挟着凉意,外套带着萧恕的温热体温和熟悉清冽的香水味,乔卿久呼吸稍顿,没有拒绝,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真不是她故意破坏气氛,谁让萧恕里面穿的是一中的红白短袖校服呢?
一中秋季校服倒还算好看,夏季校服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极其离谱的在右侧胸口处印了个巨大的飞鸟图案。
据说寓意“鹏程万里、前程似锦。”
但实在是太土了,难看到不忍直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多数一中学生在学校没有重要活动的时候,都是穿秋季校服,内搭自己的短袖,进了校门就脱的。
这样做的人数多了,学校管不了,觉得学生穿的舒服心情好,更有利于学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凑合,弄的现在每次有重大活动,都在前一天广播通知:明天领导莅临我校指导,统一穿夏季校服。
这还是乔卿久头一次看萧恕穿一中校服,她受过专业表情管理训练,可她还是非常想笑。
“……”萧恕不可置否的扯唇角,指尖拨开贴在乔卿久额前的湿发,无奈哄道,“行了,别憋着了,笑吧,不打你。”
这谁还敢继续笑啊。
乔卿久挺胸,别开眼睛,倔强道,“你让我笑我就笑,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那你想怎么样,我听你的。”萧恕挑眉,嘶哑问。
乔卿久最见不得他这幅无关痛痒的样子,恶向胆边生,大力掀开外套淋雨,撂下句,“反正我哥才不会管的到我去跟谁唱歌、唱什么歌呢!”
说完抬腿就要走,头都不回。
前车之鉴,萧恕早有准备,他在乔卿久迈步时突然发力把人扯回怀里。
带着薄茧的指尖划过她白皙如玉的后颈,萧恕埋首咬耳讲:“那以后就别喊哥了。”
“哥哥!”乔卿久赌气偏喊,“哥哥你放开我!”
“听点儿话。”萧恕眸色晦暗,他忍了很久了,不准备再惯着这毛病了,为了气自己和别人去唱情歌就算了,还淋雨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怎么不上天?
生气可以,倒是发话让他去淋雨啊,掐着自己脖子让他心疼,是什么毛病。
萧恕掐着她盈盈一握的腰,手从外套下摆钻进去,带着薄茧的指腹碰到细腻的肌肤,摩挲着轻轻的捏了下,在乔卿久惊愕的凝视下,劈头盖脸地吻了下去。
身高差本来就存在,她又光着脚,整个人站不太稳,匆忙的松手扔掉了手里的鞋子,反手勾住萧恕的脖颈,才彻底稳住姿态。
良心发现、吻到餍足的萧恕终于松开口,他搂着乔卿久,慵懒调笑:“来,久宝,再叫大声点儿,我听不到。”
“……”乔卿久气鼓鼓的瞪他,她合理怀疑,如果自己再喊一声哥,萧恕就还能再亲十分钟。
她错开脑袋,害羞似得将把头埋在萧恕肩膀处,实际上她是想去咬萧恕锁骨一口泄愤,却苦于一中这倒霉校服领高失败,只好再次抬头,委屈巴巴地看着萧恕。
萧恕低笑,压着声线逗弄,“别这样看我,大雨天的,又在外面,不合适干别的。”
“你还干少了吗!”乔卿久气急败坏,高声问。
萧恕眼尾蕴着笑意,手臂收紧,把乔卿久往怀里又带了点儿,舔舐了下她外露的颈,微微抬头,贴在她耳侧喃喃又说了句浑话,看她圆润耳垂愈发红艳,才彻底不调戏了。
“我不是不想再别人面前承认你是我女朋友这件事,相反我无比希望给你身上贴个标签,让全世界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别人不要再惦记你,你有主。”萧恕收敛笑意,垂眼认真讲,“但我现在没办法承认,我混不吝惯了,别人怎么说我、怎么看我,我无所谓,但这样看我家久宝不行。”
“我要你被全世界偏爱,应有尽有,不许别人说你半句不是。”萧恕喉结滚动,声音很低,带着磁性,只乔卿久一个人能听到,反正他也只说给乔卿久一人听,“非常抱歉,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是我的错,我道歉,以后不会了。”
安全感的缺失是后天很难弥补的事情,猫或者狗如果遭到过一次遗弃,再后来被收养后尚且会小心翼翼,况且是人呢?
萧恕曾经厉声阻拦乔卿久坐在窗边,因为他目睹过失去,无法在接受任何一点意外的发生。
乔卿久现在的行为无疑是在高声叫嚣:“如果我觉得无法从你这里得到足够的爱和安全感,那我就回去伤害我自己,以此来谋求换取你对我的重视和在意。”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疯法。
萧恕对此欣然接受,因为在最最开始,那些暧昧纠缠拉扯的日子里,他做过上万种预设,最差不过是求不得,既然得到了,那么就一起来疯啊。
谁都不是好人呢。
乔卿久手掌忽然横断挡在了眼前,隔开萧恕炙热的视线,头上的水还在往下淌,眼泪可以别扭的当成泪水,哽咽声却是难掩的。
她低哑着,像委屈的小动物,萧恕以为她想要说些什么郑重的要求,不自觉地竖起耳朵。
结果乔卿久呢喃半天,萧恕才终于听懂,她说的是,“等会回家换身衣服,和我去吃上午发给你的那家川菜,要不然我就不和你天下第一好了。”
“……”缱绻又凝重的气氛被打破,萧恕不可置否的笑笑,“久宝,你还真是,好哄啊。”
乔卿久嘟嘴睨他,咬着粉唇不答话,太喜欢了,连多责怪都不忍心,能为难的只有自己罢了。
算了算了,迟早能成年的,总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的在人前携手说这是我此生挚爱的。
至于现在当如何?闹也闹够了,亲又亲不过腿软,万事不如去吃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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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卿久和高冷的歌唱比赛拿了个三等奖,临时搞的搭配,总算是幸不辱命。
经过了萧恕和应长乐按头日夜颠倒的学习一星期后,数学省赛初赛在九月中旬的周日正式拉开帷幕。
参加竞赛的人毕竟是少数,全市都在同一个考场进行考试,应长乐和乔卿久同楼层,姐妹俩携手去洗手间,出来看见应该在楼上考试的萧恕正懒散的靠在走廊一侧等人。
乔卿久摔着指尖的水出来,萧恕福至心灵般抬起眸,冲她招了招手,唤她,“有话跟你说,过来一下。”
“……你俩住一起,有话在家不够说,非要快考试了来说句悄悄话,可真行。”应长乐淡声吐槽完萧恕,又拍了拍乔卿久的肩,“考试顺利,我先进场了,你们说吧。”
好学生当了许多年,乔卿久其实是不畏惧考试的,她连期末考试都不怕,自然就更不会害怕这种得奖锦上添花,不得证明没缘分的考试。
她对自己的定位清晰,单纯临时抱萧恕,过来配着好友和恋人走场的。
考多少是多,考多少是少。
说得再难听点儿,你见过谁敢要求一个艺术生拿出数学竞赛成绩的?如果有,乔卿久第一个锤它狗头,教它做人。
“我真不紧张。”乔卿久望着萧恕,耸肩认真的讲。
萧恕微微颔首,贴近她耳侧,声音磁性十足,“我知道你不紧张,但作为你男朋友,我还是要告诉你做题秘诀。”
侥幸分得窗边的座位,法式梧桐枝繁叶茂,窗台上有不知名的植物,绽着红黄相接的花,然而乔卿久无暇观赏。
偶有三两声叹息响起,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她握笔,同样专心致志的为道填空题计算了将近五分钟,额间渗出层细密的薄汗。
乔卿久一度以为自己不会紧张,毕竟数学这门学科,不会的再怎么挣扎也没用。
奈何会百分之六十,就特么的尴尬,她给算出的答案誊到答题卡上,读下一道题前得以喘息片刻。
脑海里浮现出萧恕那句做题八字秘诀:实在不行,多想想我。
‘萧恕你大爷。’乔卿久骂完继续低头努力奋战。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用的,起码乔卿久每骂一句,总能给自己提起点儿战意。
这竞赛数学是萧恕和应长乐教的,他俩在负责竞赛的老师面前信誓旦旦地讲:我来教就行。
乔卿久自己可以不要脸,但绝对不能给他俩丢人。
将近四个小时的艰难奋战,铃声响起那一刻,乔卿久将将结束最后的检查,她尽力了,能做的都做了,听天由命。
怎么说呢,这天命就还挺眷顾乔卿久的。
萧恕则表示信天命,不如说我这嘴开过光。
半月后一中校门外的公示栏里更新了新的内容,三人的名字俱在其上。
恭喜以下同学在全国数学联赛中获得名次。
第一名:萧恕
第二名:应长乐
比起他们两位这排位,乔卿久的名字要落后许多,前缀是省级二等奖,不过拿也到了不少高校降分二十分的优待。
陈毅和迟辰带头吹乔卿久牛逼,贴吧又是爆.炸了一波。
毅周八卦:[我磕的百合和神仙兄妹不得不说的故事。]
毅周八卦:[应长乐去竞赛了,乔卿久也陪着去了,你品,你细品。]
三甲里连中两个,时隔四年,一中终于在竞赛上压过了理工附中的风头。
义庄每天早上站校门口抓迟到时都要先对着大榜观瞻两眼,感慨上句“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至此乔卿久的竞赛探路之旅宣告终结,萧恕和应长乐成功进入省队,下一场是中国奥林匹克竞赛的冬训营。
他们的征程是星辰大海,是国际奥林匹克竞赛的金奖,不能在中途驻足停留。
如果说联赛前还是倦怠期的虐菜期的话,那么出了成绩之后的萧恕明显收敛了不少。
一中无条件给予竞赛冲入省赛的学生提供条件支持,萧恕和应长乐两人申请了间自习教室。他们不再每天回二班消耗时间听课,多数时候都窝在西楼的小教室里刷题学数学。
乔卿久没有这种逃课的优待,从前是萧恕来班里陪她,现在变成了自习时间她拎着书包跑去西楼自习室里陪萧恕。
教室不算大,堪堪摆了八张书桌,以中轴为界,应长乐占据窗边优势位置,萧恕坐靠走廊那边。
团宠乔卿久随便蹿位置,坐那边都行,她昨晚接了从前舞蹈附中好友的哭诉电话,睡得迟了,写了几笔觉得困倦,想着趴会儿起来,结果一觉睡到了放学铃响。
随着悠扬动听的铃声,乔卿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手肘撑着,茫然的看向前方,黑板上写满了数字和汉字,最后的答案画了个圈。
汉字内容很有意思,清秀和锋利两种粉笔字,分别出自应长乐和萧恕的手笔。
[这步有问题,你看我操作。]
——[等下,你忽略了个条件。]
[现在好了。]
——[行,你对。]
乍看就知道是这两个人遇到了道需要讨论的题,碍于乔卿久再补觉,不好讲话,于是选择了这样的交流方式。
乔卿久唇角翘起弧度,她先是看向右侧,应长乐扎了高马尾,垂在肩头,正专注的算题,窗外是烧得橙红的晚霞。
又偏头看向左侧,入目是瓶雀巢拿铁,下面垫了张纸巾,已经湿透了,目光稍稍放远,是萧恕凌厉优越的侧颜。
骨骼分明的手掌摊放在桌上,另手持笔,眉目舒展而认真。
乔卿久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就过来了,到现在过去了四个小时,她来时候萧恕和应长乐是怎么学的,睡醒就还是怎么学的。
哪有人随随便便能成功,背后付出的努力不为常人所见而已,乔卿久伸手拿起拿铁,指尖在瓶身水痕处擦出道痕迹,发现盖子是扭开的。
她轻笑,咕嘟下小半瓶咖啡,终于将睡意全部驱散,抽了练习册也开始学习。
天赋如应长乐和萧恕之流尚且这般努力,她有什么理由睡饱了还继续趴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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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和二班的数学老师兼竞赛教学老师林戎午休后共同站在这大榜前闲聊。
“林老觉得他们能走多远?”李念用手指点了点应长乐和萧恕的名字问。
她年少时是林戎教的,哪怕自己当了老师,也尊师重道的喊上句林老。
林戎年近花甲,多年钻研数学,这样的经历让他的头发免去了花白之苦。
毕竟没头发,就不会白。
“少年天才虽为人称颂,可不一定是件好事。”林戎摇晃着手中折扇,岁月压弯了他曾经挺拔的脊梁,吁气叹道。
这事大实话,李念没反驳,她年少时亦是进省队,拿到中国数学奥赛银牌的选手,见过无数少年天才。
这些天才们无一例外曾在十几岁时达到人生某个巅峰状态,而后继续走上坡路的有、泯然众人的有、不如从前心态崩了的有……离开人世的也有。
总之少年天才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被捧得太高,摔得就太痛。
林戎大概猜到了李念再想写什么,他和蔼的笑笑说,“别多想了,你我会护着他们,一直走到他们能走的,最远的地方。”
“那是自然。”李念郑重其事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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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是实实在在的多事之秋,学生们才从假期的快乐里回到正常学习轨道上,十一就要到了。
运动会连带着十一假期,足足能够放上八天假。
今年迟辰吸取教训,坚决不用班级荣誉感捆绑乔卿久参与项目了。
他假哭,打感情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敲着桌子,“久啊,如果你不参加,咱们班就没人能参加这个项目了。”
乔卿久托腮眨着眼睛,“那就不参加呗,倒数第一和弃权我觉得差不了多少,只要不比,就不会输啊,今今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萧恕近来多在西楼自习室自学数学,乔卿久旁边的位置空了下来。
洛今总是会捧书过来坐她旁边的位置,不知道和江尽月闹了什么矛盾,乔卿久没问,也乐得旁边有人。
老实人洛今犹豫了下,在迟辰期待的目光里,顺着乔卿久的歪理邪说附和,“其实我也觉得,既然注定了拿倒数第一,为什么还要费事去参与啊。”
迟辰痛心疾首地看着洛今,戏精似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抓了抓,又摊开,“难道你们做事一定要有结果吗,人生有些事情不就是徒劳无功的吗?”
“当然要有结果了。”洛今没有被说服,她反驳道,“人生确实许多事注定徒劳无功,可那是不知道结果时才会去做的。如果早知道结果不是想要的,那为什么偏要为难自己去做,就为了给自己的人生添堵吗?”
同班五年,迟辰第一次见到洛今对别人的观点进行否定,他愣了一下,忽然不知道如何回击。
他挠着头看向了洛今背后,江尽月正巧拿着个装满了水的粉红色水杯从后门进来。
迟辰立马招手喊江尽月求助,“尽哥,你快管管你家洛今。”
江尽月被这句话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乔卿久含着柠檬糖回眸,扫过江尽月略显落寞的脸,又收回视线,没讲话。
“喊他没用,他管不到我的。”洛今的声音依然软,可坚定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因为我说的是对的。”
江尽月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把洛今的水杯放在她现在做的桌上,撂下句,“我听她的。”
迈大步回到了自己第二排的位置上坐下,背挺得极笔直,没有再回过头。
直男迟辰读不懂空气中的气氛,却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他不敢再多说,转过头去动员其他人参赛了。
“今今。”乔卿久含笑唤洛今,摊开手掌,“来吃糖吧。”
一中的惯例是大型活动前没有晚自习的,九月二十九号晚上六点整,下课铃才响,就有学生率先拎包冲出了校门口。
乔卿久完全没能享受到这种假期的快乐,因为她在西楼陪着两位竞赛大佬自习。
从前应长乐是那种数学课写物理、物理课写英语、英语课玩手机的主,自由散漫,奈何成绩好。李念亦或是前班主任都在这方面抓的不算太严苛,能学好就行了,管你什么习惯学。
萧恕则更不用说了,创下了连续一整年没来学校上课的先例,按乔卿久最开始搬到八号院时对萧恕的不仔细观察,他属于白天睡觉、晚上出去飙车喝酒的那种人,把桀骜不驯发挥到极致。
这样两位现在学的天昏地暗,应长乐不打手游了、萧恕不去玩车了。
看的乔卿久目瞪口呆,自己学起来都更努力了一些。
乔卿久曾经好奇的问过萧恕,“男朋友,你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所以这样努力吗?”
彼时萧恕靠在屋檐下的栏杆上抽烟,星火明灭在静夜里,他勾唇笑着摇头,“不是,我和应长乐都不是对自己没信心拿头筹才学成这样的。”
“那为什么呀?”乔卿久蹭过去,拉着萧恕没拿烟的那只手,握在自己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着。
萧恕垂眼由着乔卿久玩自己的手指,挑眉。
他别开头超逆风处吐出白雾,才道,“学海无涯,另外大概就是出于对对手的尊重吧。”
“玩半天了,玩够了没有?”萧恕忽然转了话题。
乔卿久吐舌头,卖萌讲,“够了够了。”
“那现在换我玩你了。”萧恕音色清冽,他把自己的手微微抽出来,转而握住乔卿久纤弱的手玩了起来,“竞赛这事和你跳舞不太一样,跳舞要功底,没十年的基本功不可能跳的特别好,所以同辈里一定没有人能超越你。”
“可竞赛不同,有些人数学本身就不错,比如久宝。只是从前没考虑过走竞赛的路,或者是没得到好老师指导开窍。毕竟不是每个天才都知道自己是天才的,万一有黑马横空出世呢?”萧恕玩得兴起,扯高乔卿久的手,自己低下头,在她手背上覆下一吻,“国赛冬令营决赛前三十名进入国家集训队,同时各个高校当场签约保送,你可以理解为我和应长乐再提前准备高考复习。还好吧,没多拼,我还能跟你谈恋爱,应长乐还有空给你讲冷笑话呢。”
乔卿久不服输的用力拽过萧恕的手,同样落了个唇印,她觉得不爽,张口轻轻的吮一小块,吻到有红痕才放开。
放开了又心疼的揉着,委屈巴巴地问他,“你疼不疼啊。”
萧恕最见不得她这副小可怜模样,哄着人回去睡觉,自己进屋去洗凉水澡了。
乔卿久陪萧恕下楼拿外卖,保安赵大爷天天对着公告栏里的照片,早见怪不怪了,竖起大拇指夸奖,“明天运动会,今天你们还学啊?”
“学啊,主任不是说了吗,学习就像是呼吸。”乔卿久粲然一笑答。
因为总是下午上完课后就过来西楼自习,乔卿久基本上每天都要在晚饭后回趟二班拿下午老师才发的卷子,顺便整理书包,今晚自不例外。
乔卿久是吃的最慢的一位,吃完后她熟练的拎起自习室前的垃圾袋,摸着自己的肚子交代,“我回去拿卷子了哦。”
虽说今晚取消了晚自习,却也允许自愿自习的学生留校的,校内走廊里的灯火通明,乔卿久慢吞吞的下了两层楼,朝着二班的方向晃去。
同一时间,作为体育特长生的杨木才结束自己的训练,从操场上楼拿东西准备离开。
几分钟后,应长乐给自己灌了口温水,突然想让乔卿久帮忙带瓶咖啡上来,她坐在桌子上给乔卿久打电话,拨出去没人接,正蹙眉,就听见萧恕指着自己旁边的桌子,淡声讲,“她忘了带手机,你找她做什么,我去吧。”
“行,那你给我带瓶咖啡上来。”应长乐欣然接受。
萧恕点头,抄起被乔卿久落下的手机,大步迈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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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卿久完全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在楼梯口撞到杨木,二班在三楼,她才刚刚下完四楼,就见杨木正用手袖擦着汗往楼上走。
这个时间段没什么人上下楼,脚步声被放大的异常明显。
杨木抬头和乔卿久垂眼的瞬息,大概心里痛痛都浮现出了“冤家路窄”四个大字。
“操。”杨木毫不掩饰低低的咒骂了一声。
“呵。”乔卿久不再装乖讥讽的回敬一笑。
她这笑激怒了杨木,人高马大的少年倔强的昂起头,问了乔卿久近期最讨厌的一个问题,“你知道萧恕的姐姐是怎么死的吗?”
这让乔卿久感觉神经病人的脑回路往往是共通的,怎么来自家门口堵萧恕的季悦然这样问,现在杨木也这样问。
别人的家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萧恕和他姐是你们养大的?吃你们家大米了?管的这怎么宽,怎么不去修路?
乔卿久瞥过右上角的天花板,小小的红点正闪烁,为了安全着想,一中的监控几乎遍布了除开卫生间的所有角落,她与杨木都暴露在监控之下,无处可藏。
又用手捏了两下校服外套的兜,乔卿久再反复确认着一件事情。
自己带了钥匙,而洛今送她的毛球报警器,被她当做了钥匙链,随身携带。
“抱歉,不想知道,总之你不会比我清楚,我姐姐究竟是怎么死的。”乔卿久理性确定安全措施齐全后,耸耸肩,拖长调子,没好气地回答。
仇人相见,若是分外眼红则还好,怕就怕只有一人眼红,另一人无关紧要。
这是最最拱火的,因为会显得眼红那人像个笑话。
杨木攥着拳头,气急败坏讲,“你姐姐?你和萧恕到底什么关系,我不清楚?你认识一个人,叫尚向阳吗?”
乔卿久脸色骤变,不管是为了洛今还是为了萧恕,杨木这个人都绝不能再留在一中了。
而现在,走廊里的监控反而误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