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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人真的好奇怪呀 第37节

      她认为周围的人全是狼,而她却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
    她害怕那些狼会看穿她的伪装,吃掉她?
    说起来,顾缠虽然情绪不丰富,但她一直对危险非常敏感。
    顾严也说,趋利避害的恐惧心属于物种本能。
    唐励尧怀疑,“油”对她最大的影响,是无限放大了她的恐惧,使她出现精神错乱的情况。
    “你搞错了顾缠。”唐励尧懊悔自己现在才想通,他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扳正了,“你不该怕外面那些人,是他们怕你才对。他们是羊,你才是狼。”
    顾缠眼球浑浊:“那个天师可不怕我,还要来杀我,你说的。”
    唐励尧:“……”也太倒霉了吧,油刚回来就碰到大天师。狼刚出门就碰上了猎人。
    只能换个方向安慰她了,唐励尧将心一横,说:“那又怎样,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手里有武器,你的武器就是我啊!”
    不等顾缠作出反应,他问,“你有没有发现,早上我一口早餐也没吃?”
    顾缠回想,好像真的是。他平时吃饭是最积极的,但吃早餐时连口水也没喝。
    “我这两天只吃过一块巧克力。”唐励尧原本还安慰自己,往后可以再也不管热量,敞开了吃。
    原来不是,当身体不需要这些营养的时候,会失去对食物的欲望。
    “还有,你来瞧瞧我的弹跳力,这还是人吗?”唐励尧起身打开了灯。
    亮灯之后,顾缠像是受了一些刺激,想要躲藏。
    但唐励尧表演起“杂技”。
    她的注意力慢慢被“杂技”吸引:“你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就昨天上午。”唐励尧重新回来她身边坐下,“然后,我开始思考我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一直想不通,直到现在我明白了……”
    他故意卖关子,顾缠果然好奇:“是什么?”
    “你说是什么?”唐励尧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我们是共生的,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你是羊是狼是猎人都好,总之你不会落单,只要你不主动放弃我,我就会永远帮你在前面顶着,因为这是我存在的意义啊。”
    他大着胆子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顾缠下意识想躲,但没能躲开。
    “你是我存在的意义”这种听上去像土味情话的话,因为彼此间的共生关系,可以百分百鉴定为实话。
    而且土味情话确实管用,顾缠心里舒坦了点。
    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黑油,似乎都没那么恶心了。
    她默默说:“那我们可能得要一起做怪物了。”
    唐励尧也稍稍沉默了会儿:“你不喜欢我是正常的。”
    顾缠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陷入低落:“嗯?”
    唐励尧微微垂着眼睛:“我总觉得自己是人间清醒,当你的傀儡,绝对不会走到你爸爸那种地步。其实我根本不配,往后你若真疯了,极有可能是被我害的……”
    当他脑筋转过来弯儿之后,他发现自己还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
    之前顾缠说什么他都信,说简南柯有问题,他毫不怀疑的站在她这边。
    但这次没有,她说那两个人能看穿她,他根本不信,认为是她过于神经质。
    因为“油”回来了,根据“前辈们”的经验,他早已从心里认定顾缠一定会慢慢变成一个神经病。
    所有知悉者都会这样认为。
    其实顾缠只是过度恐惧,其他方面并没有太大改变。
    是他给她贴上了“怪物”标签,她说什么都是“油”在作祟。
    他为求生存战战兢兢,认为想和她好好相处,必须哄着她,顺着她,让着她。
    并不是。
    如果连他这个“同伴”都认定她是怪物,她又该怎样去定位她自己?
    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伪装成人,会越来越像人。
    但若一个人,周围所有人都说她是怪物,她慢慢真的会变成怪物。
    从一开始他的态度就错了,真想和她好好相处,第一步是要撕掉标签,将她当成一个正常人。
    顾缠对他奇奇怪怪的语气,不是没事找事,极有可能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敌意”,要知道,她对敌意的感知也非常敏感。
    但她处于惊恐中无法整理,才会那样。
    “顾缠,之前我在船上说的那番话,你当我没说过。”唐励尧对上她的视线,神情认真,“等我先调整好我自己,再去考虑和你的将来。如果我调整不好,我会离开你,让自己彻底变成傀儡,不再来影响你。”
    他这番话,顾缠听不懂。
    明明是自己的问题,怎么一转头成了他的问题?
    什么叫“撕掉标签”?没错啊,她本来就是怪物啊?
    “你别这样。”顾缠原本便害怕,才刚刚好一点,被他这幅愧疚自责恨不得引颈自尽的模样搞的又头疼起来。
    她摇了摇他的手臂,“我不爱听这些。”
    “好,我不说了。”唐励尧收拾心情,先稳住她,“你放轻松,我现在是真怀疑‘油’会放大你的恐惧,你听我说,首先你得从心理克服……”
    唐老师的心理课刚讲到一半,顾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放大她内心恐惧的可不是油!”
    唐励尧和顾缠都被吓了一跳,没给顾严开门,他竟然自己进来了。
    顾严脸色冷沉,大步来到卧室,目不转睛的盯着顾缠。
    见她被折磨的形容憔悴,不由紧紧攥起拳头,恼火的想杀人。
    但顾缠见到他时,浑浊的眼眸里有一抹清亮,许是代表着欣喜,又令他微微动容。
    他难得用安慰的语气和顾缠说话:“你没问题,油也没问题,你可能被梁进贤施了邪术,无限放大你的恐惧,还令你产生了幻觉。”
    唐励尧讶然:“什么?”
    顾缠也愣了愣:“所以我看我自己满身黑油,是我的幻觉?
    “应该是。”顾严点头,寒声道,“他在折磨你。”
    “为什么?”唐励尧搞不懂,也怒上心头,“我们又没有得罪他!”
    今天早上之前,他们压根没见过梁进贤。
    “你还有脸说,你是怎么保护她的!”顾严纯粹是怒火没地儿撒,逮着唐励尧出气。
    他心里非常清楚怪不了唐励尧。
    顾缠昨晚和他通电话,连他都没意识到问题所在,觉着可能是“油”在每个宿主身上表现不同。
    现在也不是以肉眼瞧出端倪,完全凭直觉,猜是梁进贤在搞鬼。
    若真是梁进贤所为,他或许和“油”接触过,并且研究出了针对“油”的邪术。
    那死老头子不简单,比简南柯的威胁大得多。
    唐励尧现在没空为自己喊冤:“那该怎样将她身上的邪术驱除掉?”
    “这个不难。”说话之人是简南柯。他站在门口,房门大开着,“请问我可以进来么?”
    “请进。”唐励尧不奇怪,他听见了脚步声,知道顾严身后跟着人。并且发现他俩的听力也是一个比一个好。
    简南柯走进客厅,将公文包放在茶几上。
    见他没有进卧室的打算,顾缠三人出去客厅。
    顾缠看着他将手里的黑伞撑开,在手柄部分扭动几下,朝她递过来:“你拿着它。”
    顾缠先扭头看一眼顾严。
    顾严没说不允许,她才接过手里。
    这柄伞从外表看是很普通的直柄伞,撑开以后,内部竟然还有一柄偏小些的油纸伞。
    伞盖写满密密麻麻的水墨字符,根根伞骨则串满圆润的珍珠。
    她正仰头看着,双眼忽然感觉一阵刺痛,连忙低下头。
    又看到手上的黑油像被高温蒸发,逐渐变得稀薄。
    顾缠的眼珠逐渐清澈:“真的有用!”
    *
    楼下某个房间,蓄着山羊胡的梁进贤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咳出血来了。
    他目光一厉,还是小瞧了这些小崽子们。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油人,两天前收到一封邮件,说他要找的油人就在这里,他才会答应来澳门。
    路过这家酒店门口时,立刻感觉到了油人的气息。
    如何感觉到的?
    梁进贤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摘下长及手肘的黑手套,里面填充的都是棉花,而他两只手软趴趴的仅剩下皮肉,不见骨头,像一副橡胶手套。
    六十多年过去了,他从不敢和人握手,不是嫌弃别人的手有细菌,是嫌弃他自己。
    *
    顾缠的状态眼瞅着越来越好,但唐励尧不放心:“会不会伤到她?”
    这柄伞和他平时拿的不同,应是简南柯特意回老家取来对付顾严的。
    简南柯说:“放心,我有分寸。”
    顾严双手环胸,完全不领情的态度:“是你自己多管闲事,你不出手我也有办法。”
    简南柯伸出手讨要自己的手机:“你的办法就是去杀死梁进贤。”
    想他来,正是看上了他的宝伞。
    但他不出手,顾严肯定会杀人,他不一定拦得住。
    顾严将手机扔过去:“他用邪术害人,你也要救他?”
    简南柯瞥他一眼:“但梁进贤肯定会问我,杀邪门歪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