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芳芳不甘心啊，对于案子来说，问话可是关键的一环，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她还拿出了失忆女人的照片，可众人都说不认识。
    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撞在棉花包上面了，软绵绵的，一点抓手都没有。
    问话毫无收获，她也无法指责别人。
    可有一点她是确定的，叶正平肯定是搅进了什么恩怨里面了，不然也不可能被杀。
    接下来她有去叶正平代课的教室走了走，那也都是好评如潮，学生们各种赞美，说着说着还有几个女同学哭了。
    “警察叔叔，阿姨，你们一定要把凶手抓住哦。”
    “教导主任他是个好人，以前我贪玩，多亏了教导主任。”
    “我也是，教导主任还请我吃过冰淇淋呢。”
    “我家里穷，教导主任还给买过文具呢。”
    一场问话很快变成了对叶正平的缅怀大会，许芳芳听着听着眼圈都有点红了，多么好一个老师啊，竟然被人给杀了，实在可惜的很呢。
    从学校出来之后，许芳芳才如梦方醒，啥情况？我哭个毛线啊，问半天连个毛都没有问出来。
    带着一种不满，她瞪了张子扬一眼，现在的结果和张子扬的预测简直一模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没结果？他们……他们也不像是说谎啊。”
    哭丧着脸，许芳芳都不知道把火旺哪里发，就算那些老师会撒谎，可学生们才多大啊，十几岁而已，他们也会撒谎吗？
    不可能！
    她可不相信世界有那么的黑暗！
    “说谎？什么叫说谎呢？打个比方，我今天吃了蔬菜，水果和牛肉，然后我告诉你我吃了蔬菜，这算撒谎吗？
    没有嘛，可与此同时，我也没有告诉你真实情况。
    比如那个校长吧，他说教导主任有功劳，那是肯定的了，教导主任没有功劳还能继续干嘛？
    还说叶正平谦和，他是校长，是教导主任的上司，教导主任对待他，那当然谦和了。
    至于其他老师，校长都那么说了，他们也只有符合的份，难道他们还敢和校长说的不一样？
    你真把他们都当成独立个人了？
    而且，叶正平是被谋杀的，谁愿意和这种事情扯在一起？
    还有，在我们的文化里，说死者的坏话被认为是不道德的，仅仅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们也不可能真的说什么。
    每个人都是自私，不，应该说每个人都是极端自私的，尤其在牵涉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
    仅仅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就不会对你说什么。
    明哲保身，这是他们的必然选择，因为当前社会是一个相对压抑，相对缺乏自由度的社会，他们知道，多说话可能会有麻烦。
    你难道觉得他们还能抒发个性，畅所欲言？
    不说别的，叶正平也是一个人，任何一个人，都有好的，也都有不好的一面，他们会说不好的一面吗？
    不会的！
    至于那些学生，那就更好解释了，他们才多大啊，十几岁，连成年人都不是，他们的思想很单纯，换句话来说就是傻乎乎的。
    因为教导主任教过他们，他们其中一些人就会感恩。
    他们其中有人哭了，这也不是假的，可有人没哭啊，有人有不满也不会说啊。
    社会习俗也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好，构成一张网，身在网中的每个人都绝不会张扬自己的个性，说出心里话。
    这叫什么？犬儒！
    学校看起来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应该阳光明媚，书香气沸腾，可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人又缺乏自主权，每个人只能奉行犬儒主义。
    你不能说他们道德堕落，正因为他们这样，他们才能在那个环境中生存。
    因此，我断定你不会有什么收获。
    再说了，你也知道，本地警方肯定询问过无数次了，本地警方有着本地的人情，他们都问不出来，更不要说我们这种外来者了。”
    张子扬这一番话，那可真是世俗，世故的可怕，听的许芳芳很不舒服，这也是她一直无法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原因，她总希望看到美丽，光明的一面。
    可破案就是要看到人丑陋的一面。
    “他们可是老师，连他们都这样，能教育出什么好学生？”
    有点生气，她觉得老师应该有理想，至少，有端正的人生观。
    呵呵！
    张子扬笑了起来，真是幼稚的可怕。
    “老师不过是一种职业，他们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家庭，他们也有职场的压力，甚至比公司中的压力更大。
    在公司里面，下属不敢违抗上司，在学校，老师就敢违抗校长了？
    不可能的。
    因此，在校长说出叶正平有功劳的时候，对话就已经结束了，你不可能再问出其他的答案。
    你可能觉得这有点一言堂了，可这就是职场生存法则。
    你在这里高呼理想，那是因为你没有身在其中，没有切身利益在里面。
    对于他们的行为，我特别的理解。
    社会思想，社会风气决定了，他们只能那样，每个人都有他的不得已。
    他们其中一个，如果提出异议，说了一些叶正平不好的话，被穿小鞋了怎么办？被辞退了怎么办？
    谁管他们的死活啊？
    理想这个东西只能要求自己，不能要求别人为了理想去希望，谁想要理想，谁就应该去付出。
    人家本来也没有想要理想啊，所以，无从指责。
    要想让他们说话，要想知道真相，最重要的还是我们，我们要想打开突破口，让他们不得不说真话，这才是破案的有效路径。
    指望职场中挣扎求生的犬儒挺身而出，想多了，太不切实际。”
    向来，张子扬都不喜欢把某个职业拔高，老师就是职业，他们不是园丁，更不是什么灵魂工程师，他们有没有灵魂都难说呢。
    那就是一份工作，把工作做好，不性侵未成年人，那就已经是好老师了。
    如果再有更多的要求，那就应该给人家更多的工资，而不是单单去拔高他们的道德。
    一个坏人，当了老师也是坏人，一个好人，不当老师了，也还是好人。
    这叫去昧，愚昧的昧。
    其实就是把每个人都当成有血有肉的平常人来看待，就行了。
    “那现在该从何下手啊？”
    嘟嘟樱唇，许芳芳感觉自己又被教训了，却很难反驳，同时她也知道，这种观念性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