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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 险穿孚牛群(上)

      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陈简捂着脑袋。
    他因船体不稳而被撞醒,不过这种疼痛与地狱酷刑相比,就像被蚊子盯了一口。
    他马上回过神来,进入紧锣密鼓的思考领域。
    公主的那句话是对我说的?还是说,站在那的另有其人?第三人,不对,是第四人在场?公主在陈简离开后卸下心防,换言之,另一个在场的人也深受公主信任吧!到底是谁?
    如果那人一直在陈简身边,为何我完全没有印象?在记忆里,那次会面只有公主、侍女、中途那个弓箭手好像进来了一趟,但马上出去了。
    陈简皱着眉头,恍恍惚惚准备扶着船帮起身。
    疯子和白夭一人站在一侧,正卖力地捣鼓着船撸和篙。
    “你!”一个微弱但急促的声音从后背响起,陈简纳闷地转过头。
    是那个害羞的羽民姑娘。
    “他们说……”钰珉的眼珠转得飞快,一下就把目光从他脑袋移到了脚底,“不能乱动。”
    “哦。”陈简不知该怎么应付她,结巴地回了一句,“多谢。”于是转过头,避开尴尬的对望,重新坐回原位。
    真是奇怪的人……鸟人。
    他忽然想知道,鸟国是如何看待羽民国的鸟人?她长了翅膀,嘴巴是喙,身上遍布着厚实而光亮的茸毛,那对眼睛在炼狱的光芒下显得格外通红,仿佛本身就是红色的。
    简直像红瞳鸟变的,鸟国说不定会找他们结盟。
    陈简摇摇头,把这种想法丢到一边。
    红瞳鸟是最低等的鸟怪,它们缺乏智力,没有奇怪的能力,更别说化作人形了。
    陈简老实安分地坐在原位,他能感觉到,半蹲在前头的两位掌船人正小心翼翼地控制每一块肌肉,他们双目紧紧盯着水面,四肢则协调如一,像慢动作般摆动船撸。船身两侧都是从水面凸起的牛角,那些聒噪的小鱼不知在何时消失了,想必是不敢涉足孚牛的领土。
    不过,为什么孚牛会老老实实让出一条这么狭窄的通道?陈简决定在度过这段艰难而缓慢的行程后再去问他们。现在他可不敢轻举妄动,整个船上的氛围无比凝重,仿佛进入了一场诱发悲哀的葬礼,空气被灌满了强力胶,船头艰难无比地刺开水面,连涟漪都停止扩散。
    陈简不禁感到一阵后怕,要是那个胆小的羽民晚一点提醒自己,他们可就全军覆没了!
    话说回来,他们就不能把自己叫醒再出发?非得搞得这么心惊胆战?
    大气不敢出一声的陈简闷闷不乐。
    船还在前进,至少现在一切正常。无所事事的他决定继续思索刚才的那个梦。
    他确信那个古怪而无垠的空间中包含了庞杂的信息,只是他还尚未发掘。先从显然的事情探索吧——
    莲花,已经不用怀疑了,这里的莲花和倾莲公主梦中的莲花完全一致。可关键在于,这能说明什么问题?莲花一样,说不定是因为在炼狱看到的莲花融汇进梦境中而已。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白天看到的东西,晚上就梦见了。
    如果非要说出个更具有阴谋论性质的结论,那就是公主知道炼狱的风景——这糟糕的地方根本配不上“风景”二字,他随性吐槽。
    那么事情就相当有趣了,公主从谁那得知炼狱的情报?亦或是她曾亲自涉足此地?
    无论何种可能,最终都能导向一个结果——通往炼狱的道路并非单行,人间与炼狱双向相通。
    陈简兴奋了不过几秒,希望之火就被思路严谨的自己熄灭
    ……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性。
    他抬起头,看着永远不会消停的、翻滚的云火,像一朵朵绽放的烟花,高大的火浪夜以继日地烘烤整个炼狱,看样子想把一切熔化,越过密不透风的云火层,陈简好像看到了许多对被凸面镜放大的眼睛。
    有方法能从人间看到炼狱的一切景象,就是在看动物表演一样。
    这是什么反乌托邦恶趣味啊……陈简不悦地啧了一声。尽量不去触碰这个想法,若真是这样,他就没法出去了。有谁会让马戏团的动物逃走呢?除非那人加入了动物保护协会之类的组织,显然,人间不会存在犯人保护协会。
    陈简叹了口气,继续回忆刚才的梦境。
    都准备好了。
    这是公主的最后一句话。她对着身处大殿的自己或是某人说了。“准备”是指什么?她准备了什么事?
    结合公主和侍女的谈话,应该和陈简被安排去武当有关。引荐陈简加入恭莲队的沈朔霞并不放心把这个严峻的任务交给他,而公主却劝说她不必担心。公主是确信陈简能完成任务,还是确信他……不能完成?
    如果连失败也在公主预料之中……那现在身处炼狱的自己,也是“都准备好了”的一环?
    开什么玩笑!
    如果我没穿越陈简身上,他说不定已经完成任务了。一切都脱离了公主的掌控,一定是这样!
    不知为何,陈简心中总是生出与公主作对的想法,他莫名地厌恶这个“未曾谋面”的上司。
    可是,一切真的脱离了她的掌控吗?
    梦境最后那道铺向炼狱的红毯,似乎就在提醒自己:是公主把你送到炼狱的!
    真让人不爽。陈简心猿意马,连思考都变得飘忽茫然,思绪仿佛被血水冲刷一番,变得粘稠而沉重,他闭上双眼,公主的身影出现在腥红的远方。
    她在做什么?微笑?招手?完全看不清楚,那道身影只是带来无穷的烦恼和焦躁,让他忍不住想冲上去,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还算冷静,知道自己其实还在船上,视野尽头不过是惹人嫌的幻影。
    以前的陈简为什会效忠这样诡异的女人?他是傻子吗?
    啊,说不定还真是……他就是个强壮的傀儡,如果公主面不改色地命令他剖腹自尽,他一定会老老实实地问清步骤,然后挥刀离世吧!
    无可救药的家伙。这甚至算不上愚忠,公主可是垂帘听政的篡位者。
    他自言自语地批判以前的自己,突然,船身猛然震动。
    糟了!
    没等白夭传出命令,他就意识到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