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笑着打断医生的话，蒋经涛说道：“您不用安慰我，现在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您只管告诉我，还有多久？”
    头一次，他想要结束这段可悲、可怖、可怜的人生。
    医生仿佛也看出他的释然，叹息一声，“最多一个星期吧。”
    “哦。”应下，他微微哽咽，“谢谢了，我是个不听话的病人，为难医生费心。”
    身为医生，生老病死，见过太多。
    点点头，医生带着护士离开病房。
    随着蒋经涛的病倒，他手里薛家的权利已经重新回到薛素珍的手中。
    那些权利不会认一个主人，谁能带来荣耀和利益，它们就是属于谁的。
    周氏还在逼紧对薛家的进攻，薛素珍拿回权利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见周延琛。
    说起来，他们似乎还没有单独见过面。
    只是以往所有的会面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约在一间装修别致的咖啡馆，薛素珍先周延琛一步到了，在座位上等待。
    那个男人，能够用这么短的时间摧毁了薛家百年基业的四分之一，再这样下去，薛家就真的完了。
    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涩然的苦味顺着味蕾直达心脏。
    突然，满心的疲倦，这一生，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
    小时候为了成为薛家的继承人努力，长大以后，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委曲求全，老了，唯一的支持，她的儿子也离开了自己。
    她到底为了什么活着？
    正想着，与她约见的人阔步而来。
    他身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里面是纯白色的衬衫。
    乍看之下，美丽的如同天人，脸部的每一处无不是上帝的恩赐，最杰出的造物。
    若是细看，便能看出那双细长凤眸里隐着的阴仄。
    拉开椅子坐在薛素珍对面，周延琛单手解开两颗衣扣，修长的手指落于桌面。
    薛素珍微笑，“周先生要喝点什么？”
    说罢，她抬手叫来服务生。
    “不必。”淡漠两个字出口，周延琛轻轻叩击了两下桌面。
    薛素珍叫服务生退下，只听他接着开口：“找我什么事？”
    虽然不太喜欢他傲慢的态度，但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她说道：“蒋经涛住院了。”
    周延琛闻言，凤眸微闪，看着她，“所以呢？”
    薛素珍说道：“你要对付的是他，现在他已经跟薛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接着为难薛家，完全没有必要。”
    “呵！”短促的冷笑一声，周延琛看笑话一样看着薛素珍，挑眉，“谁跟你说，我要对付的只有他？”
    薛素珍脸色一变，咬牙：“周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若你为之前，要牺牲陌西染，那是蒋经涛的意思！”
    “蒋夫人惯会避重就轻。”周延琛淡声说道，“绑架小包，绑架西西，”
    顿了一下，他声音冷下几度，“还有最近，你找人袭击西西，哪一件，不够我毁了薛家？哪一件不够你付出惨烈的代价？”
    “你！”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薛素珍惊愕，“你怎么会……”
    怎么会知道后面的事情是她做的？
    原来所有的一切，他都记着，只等这一刻来索要罢了。
    握紧手指，薛素珍闭了闭眼，苦涩说道：“要怎么样？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薛家？你要我怎么样？”
    薛家不能倒！
    “很简单，我要的就是薛家毁掉。”说完，周延琛站起身，系好衣扣，“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有时间，还不如尽力去抵抗周家，试试看你能坚持多久。”
    转身，大步离开咖啡馆。
    薛素珍颓然的垮下肩膀，眼泪溢满眼眶。
    ……
    推开病房门，周延琛走进来。
    刘凤艳看过来，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周延琛点点头，放轻脚步走过来。
    病床上，陌西染闭着眼睛在沉睡，只是眉心依然轻蹙着。
    刘凤艳给她掖了下被角，轻声说，“刚睡着不久。”
    周延琛说道，“妈，您辛苦了，去休息一下吧。”
    在隔壁，周延琛给刘凤艳准备了一间病人家属休息室。
    刘凤艳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那你看着她，我一会儿过来。”
    “好。”
    等刘凤艳离开，周延琛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了陌西染的一只手。
    凝着她，沉沉的看。
    “不，不要……白大哥！”
    突然，陌西染叫喊着，从睡梦中醒过来。
    “西西！西西！”周延琛急忙站起身，握住她的肩膀。
    陌西染迷茫了一下，看见了他。
    “阿琛？”
    “嗯，我在。”
    眨巴了一下眼睛，陌西染舔了舔嘴唇，“你怎么来了？不忙吗？”
    这几天，他来看她的时候，都是趁她睡着的时候。
    找刘凤艳照顾她，营造出自己很忙没有时间的样子，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让她背负这样沉重的心理负担，一切都是他的错。
    “嗯，不忙。”扶着她坐起身，细心的给她后背垫了枕头，他坐回椅子上，摸了摸她的脸颊。
    “你呢？身体怎么样？”
    陌西染摇头，轻声说：“我没事，可是阿琛，”
    握住他的手指，她担忧的说道，“你瘦了，眼睛下面都是青黑，你熬夜了吗？没有睡觉吗？”
    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周延琛说：“我没事，瘦了吗？西西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陌西染瘪了瘪嘴，有点委屈，“你好久没有看我了，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对不起。”
    心脏就好像被人用手狠狠揪住撕扯一般，他蹙了下眉，吻了吻她的手心，“对不起，西西，是我不好。”
    陌西染闭了闭眼睛，鼻酸难忍。
    白大哥的事情，就像是在他们之间横着的一道墙，两个人就这么远离了。
    他们都想要为对方背负那份罪责，导致的结果就是无法靠近。
    “阿琛，虽然会心疼，可是看不见你，我会更疼，怎么办？”她掉下眼泪，无助。
    她觉得自己不配幸福，牺牲白大哥得来的幸福，享受的理所当然，她会遭报应。
    所以，如果能推开周延琛最好，但推开他，她会死的。
    “西西，听我说。”终于忍不住，他拥抱陌西染，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听着！听我说，罪和内疚，都是我的，你没有任何错，也不需要背负任何罪，它们都是我的，懂？”
    抬手搂住他精瘦的腰肢，陌西染只是摇头。
    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
    从那之后，周延琛在忙着对付薛家的同时，每天都会来陪着陌西染说话，有时候，他会把工作带到病房来。
    她休息，他工作。
    她看书，他工作。
    她吃饭或者发呆，他工作。
    只是他们也知道，这就好像是一根紧绷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就会崩掉。
    所以他们小心翼翼，努力维护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平静的假象。
    那些平静都是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