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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猛虎依人 第39节

      ——谢蕴只告诉了赵曦珏来路上遇见了赵曦风和赵曦和二人,却未曾说同二人交谈的内容,这才叫赵曦珏给误会了。
    只是六皇子殿下这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谢蕴按下了自己皱眉的冲动,平静道:“殿下,在下对男子,并没有什么兴趣。”
    赵曦珏挑眉,双手托腮双眼明亮的模样像极了某位小公主:“那温瑜是对女子有兴趣?说来明年你就年至及冠,也该将娶妻生子定上议程了,如何?心中可有惦记的姑娘了?”
    “……”你们皇家的人转话题都这么快的吗?而且转地一个比一个跳脱,一个比一个让谢蕴比较难得地生出想打人的冲动。
    赵曦珏不过是顺着他的话调侃了一句,谢蕴的性子他太知道了。别说男子,就是女子他都提不起兴致。前世里谢蕴便是终身未娶,直到花甲才收养了一位义子传授衣钵,可以说将清心寡欲四个字表现地淋漓尽致。
    望着他无动于衷的眉目,赵曦珏心中忽地动了一下。
    仔细想想,他前世见惯了谢蕴不近女色的模样,的确不知道这人动了心会是个什么模样。这些年谢蕴对赵曦月的态度显然与常人不同,但他一直认为谢蕴是将她当成了自家妹妹照顾。即便偶尔会觉得二人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也只当自己重活一世想得太多。
    毕竟赵曦月一口一个“温瑜哥哥”唤地好听,但同她唤“六哥”“六皇兄”的语气相比,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可万一,谢蕴不是将赵曦月当妹妹看呢……?
    “温瑜啊,”赵曦珏忽然间坐正了身子,面带纠结地问道,“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不是变态,你现在,应该也不是吧?”
    “……”谢蕴沉默了一下,将自己放在小几上的书卷再次拿了起来,翻到自己方才看的那一页继续看了下去。
    他们这些皇子,可能,都有病。
    赵曦珏“哎”了一声,还想多问两句,却听门外传来了人群熙攘之声。有内侍推开了门,几位内阁大臣在谢时的带领下进了正殿。
    “微臣参见六皇子殿下。”见着赵曦珏和谢蕴在,几人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而是习以为常地给赵曦珏见礼。
    二人起身,赵曦珏浅笑着回礼:“诸位大人不必客气,今日早朝辛苦了,快快入座吧。”
    又是一番谦让之后,众人才在自己的席位上坐定。谢时略看了谢蕴一眼,又很快地收回了目光,拈着长须,温声道:“六殿下来上书房听政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可否习惯?”
    他是内阁之首,建德帝还没到,有他与赵曦珏寒暄,其余几位大臣自然都不插话,闲坐着低声交谈。
    赵曦珏对谢时这位当朝首辅还是相当敬重地,收了平日里的散漫,咧嘴而笑的模样充满了少年的朝气与谦逊:“父皇与诸位大人商讨的都是国家大事,上至邦交,下至黎民。佑泽见识尚浅,自当耐心学习,哪儿会觉得不习惯呢。”
    谢时对这位六皇子还是颇有好感的,至少比对坐在旁边连父亲都不喊一声的某个人要有好感的多,看过来的目光便更慈善了些:“六殿下虚心好学,将来必成大器。”
    “谢爱卿这是在夸谁呢,说来与朕听听?”建德帝浑厚的嗓音自门外传来,他已换了一身常服,摆摆手免了众人的礼,冲谢时笑道。
    谢时面不改色,随意又恭谨地笑道:“臣夸的自然是六殿下了。”
    “他一个臭小子,有什么好夸的,成日里就知道带着妹妹瞎玩。”建德帝却是目带嫌弃地瞥了赵曦珏一眼,扫过去的视线自然而然地瞧见了一旁的谢蕴,脸上反而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来,“倒是你家温瑜,进退有度,知书达理,朕瞧着甚为喜爱啊。”
    赵曦珏微笑。
    他父皇这几天很瞧不上他,他已经习惯了。
    可谁让他父皇身为一朝天子,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最近边陲不稳,他父皇就更忙了,少有时间去看五皇妹。而五皇妹则怕打扰了父皇的正事,日日只到自己宫中问一问父皇的近况而少来了上书房几次。
    见不到女儿,又舍不得将气撒在女儿身上,最后倒霉的自然只能是他这个日日在眼前瞎晃的儿子。
    他不介意,真的不介意。他都重活一世的人了,哪儿能同前世好友吃醋争宠啊。
    “父皇如此喜爱温瑜,不如将温瑜认作义子,免得您见了儿臣心中不喜,惹您不快。”赵曦珏轻叹一声,将赵曦月那无辜委屈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谢蕴眉梢微动,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想离这位六皇子远一些。
    建德帝瞪他:“朕说一句你说十句,还有没有点做儿子的样子了?!”
    赵曦珏嘴角一撇,理直气壮:“您生的儿子,问您啊。”
    又开始了,这幼稚到没眼看的父子吵架。
    众大臣在心中感叹一声,习以为常地默默拿起茶盏喝茶。他们也不懂,他们父子,一个素来成熟稳重不怒自威,一个天之骄子少年意气。可一旦开始对话,不吵上几句决不罢休。而且每天吵的方式,还不带重样的!
    等他们父子从吵得不可开交,到勾肩搭背地低声问“你妹妹真的问朕最近精神如何”,而后坐下来开始今日朝议,已是两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建德帝坐在龙椅之上,轻咳一声:“朕今日失态,叫诸位爱卿看笑话了。”这才有了几分帝王的样子,取了龙案的一本折子一本正经道,“西北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密函,道番邦连月来的骚扰已有收拢之态,诸位有何看法?”
    谢时只当没听见建德帝的话,拱手肃声道:“陛下,近几年番邦频频来犯,多为入冬起兵春暖则收,为的就是熬过西北冬日物资贫瘠的那段日子。虽不是大举来犯,不曾动摇国之根本,但此举终究是影响了我朝西北边境人民的生活,臣以为,应当加重西北兵力,趁其尚虚,攻其命门,叫此等蛮夷再不敢犯。”
    听他们今日提的是西北番邦作乱一事,赵曦珏面容微肃,收了玩世不恭的心态,静心听了起来。
    上书房议政往往比早朝要细碎繁琐地多,单就是否要出兵镇压一事,就讨论了足足两个时辰还得不到结论。
    建德帝扔了折子,叫停了下头吵得面红脖子粗的大臣,捏着眉心道:“你们的话朕都听到了,此事暂且放下,明日再议吧。”
    到底还是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赵曦珏蹙着眉,和谢蕴一同往毓庆宫走去。前世他隐约也记得有过这么一回事,只是他当时还在畅书阁念书,并不知道此事最终下了什么决定。可他却清楚记得,在三年之后,番邦突然来犯,打了大夏一个措手不及。
    前方败绩连连,建德帝气急攻心,在病榻上终下了议和的旨意。这才有了此后,赵曦月险些被送去和亲以及赵曦和出使番邦使其退兵十万的事。
    如果他想的不错,今日之事,怕就是三年后的一个引子。
    “殿下。”谢蕴的声音忽地打断了他的思路,“在下有一事要与殿下明言。”
    赵曦珏微愣了一下,以为他对番邦一事有什么看法,忙望了过去,凝神道:“你说。”
    “在下确有感兴趣的女子了,无法做陛下的义子。”只是谢蕴说出的话却与他所想的事大相径庭,“您别费心了。”
    “啊?”赵曦珏依旧没反应过来,瞧着谢蕴半晌回不过神。待他理清了这话里前后的逻辑,却是震惊地小半天合不拢嘴,“你当年不是说你不是变态么?!”
    谢蕴淡然地点了点头:“在下的确不是。”微顿了一下,“但君子一诺千金。”
    他既然答应了要娶她,那就绝不会食言。
    所以什么收为义子,想都不要想。
    第五十四章
    赵曦月觉得自家六哥最近有些古怪。看着自己的目光总是欲言又止不说,?还总是催着自己回寻芳阁看书,别成日里地往毓庆宫里跑。尤其是在谢蕴在的时候,那严防死守的态度,?仿佛她会同谢蕴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一般。
    若不是她对赵曦珏了解够深,她都要怀疑她家六哥是不是和谢二公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这才不肯让自己过去打扰他们。
    不过在毓庆宫时,她大部分时间也只能听他们二人对坐念书,?讨论的都是些治国之策,?在旁边听着的确是没什么意思。她是个知情识趣的好妹妹,既然赵曦珏有些不大想她掺和进他们的事里,?她也就乖巧地不去打扰。
    这天给太后请过安,她也没往毓庆宫跑,?一回身又进了寻芳阁内。
    “殿下,?今日不去毓庆宫么?”行露刚去小库房清点了一遍近日新添的物什,?回到寻芳阁却发现赵曦月百无聊赖地瘫在美人榻上看书,?青佩则坐在一旁给她剥瓜子,?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惊讶。
    赵曦月的视线依旧胶在书页上,?漫不经心道:“六皇兄那忙着,本宫就不去凑热闹了。”翻了一页过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脸道,?“行露你去收拾一下,?一会陪本宫出趟宫。”
    行露是知道如今赵曦月身边时时都有月翎卫的人跟着保护的,这两年自己也没少陪她一起出去,因而对她不找六皇子独自一人出宫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意见,笑着点头应是。
    换了身轻便的衣裙,又将头发拆了新绾了一个垂挂髻。赵曦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定自己看起来与普通人家的女儿无异了,这才满意一笑,带着行露兴高采烈地出了宫。
    她有建德帝赐下的金牌,乘着一顶二人软轿一路上畅通无阻地到了建国公府的门口。
    建国公世子长女柳歆日前给她送了帖子,说今日要在府中办花宴,想邀她一同过府赏花。她本想拉赵曦珏一起来了,可他都这么忙了,她作为一个好妹妹自然不能太打扰了他。
    只好独自过来了。
    这会时间还早,建国公府门前来来往往,都是那些受了邀请的世家送了自家姑娘过来的。那些马车小轿,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之家。相比之下,赵曦月那顶二人小轿,倒显得有些寒酸了些。
    她这些年大多时候在深宫之中,后来得了出宫的令牌就成天拉着赵曦珏在京城里四处闲逛,少有与这些世家小姐交往的时候。她左思右想,除了在畅书阁中陪读的几人和建国公府的几位姑娘,她似乎当真没有什么同龄的手帕交。
    这才起了兴致,想来这花宴瞧一瞧这些世家女子都是个什么模样。下了软轿也不着急进去,而是扶了行露的手,饶有兴致地往一辆在她前头停下的马车方向走了两步。
    没看错的话,那马车上下来了两位姑娘,瞧着都是与她差不多年纪的样子。
    像赵曦月这般生得貌美却又眼生的姑娘是很容易引起注意的,尤其是当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望过来的时候,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余光,都能迅速被她所吸引。
    刚下马车的顾茵茵就是这样一眼就瞧见了正往自己这边走来的赵曦月,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着自己身边的人:“月倚姐姐,那位姑娘似乎有些眼生,你知道她是谁么?”
    谢月倚姿态高傲地侧眼瞟了赵曦月一眼,在看到赵曦月的脸时眼瞳不由微缩一下。视线一转,又落到了她身后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小轿上,微缩的瞳孔又渐渐恢复了回来。
    “我也没见过,”她勾了勾嘴角,轻笑了一声,“想来是柳姐姐人好,帖子发的广,叫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也厚着脸皮想来攀建国公府的门第吧。顾妹妹我们不要叫柳姐姐久等了,快快进去吧。”
    “可是……”顾茵茵还想说什么,可一想到谢月倚是谢首辅的侄女,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们一同进去吧。”
    二人就像是没瞧见正过来的赵曦云一般,携着手径自进门去了。
    不知天高地厚、前来攀附建国公府门第的赵曦月停下脚步,细长的柳眉微微一挑,少见地有种震惊了的感觉。
    扶着赵曦月的行露侧目看了她一眼,弯了嘴角轻笑一声,“叫小姐您非要装作普通人家的女儿过来,您看,被人嫌弃了吧。”
    赵曦月嘟了嘟嘴,侧目轻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收了震惊的心情,扶了行露的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身为主人家的柳歆自打起床开始就没歇过气,一直四处走动着招呼那些娇客。虽说她依着父母的意思给赵曦月递了帖子,但心中却没指望她真的会过来。因而在见到赵曦月的时候,她的脸上浮现了显而易见的惊讶,慌忙迎了上去。
    “臣女见过……”柳歆上前就要给赵曦月行礼,可话还没说完,就叫她先一步扶住了手臂。凝神一看,才发现赵曦月今日穿的不是华贵的宫装,而是一身简单装束,与普通人家的小姑娘无意。
    赵曦月笑眯眯地掺了她的手臂,亲昵道:“小五难得参加一次花宴,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歆表姐不要见怪呀。”
    柳歆笑意一顿,顺着她的意思没有点破她的身份,柔声道:“五表妹能来是表姐的福分,哪有见怪之说呢。”领了赵曦月进去,朝望过来的贵女们介绍到,“这位是我的表妹,今日难得来一趟,还请诸位姐妹帮着多照顾些。”
    “咦?怎么从未听说过柳妹妹你还有如此漂亮的表妹,这眉眼也太过精致了些。”一名稍长些的姑娘听完她的话,当即笑道,望着赵曦月的眸子里却是货真价实的惊艳,“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妹妹?”
    “这……”
    “我在家排行第五,姐姐们唤我小五便是了。”赵曦月嘴角一咧,笑得分外灿烂。那明亮的笑颜看得诸女微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微微颔首。
    方才赵曦月在门口撞见两名女子也在屋中坐着,听到柳歆的介绍,顾茵茵眼中微亮,拉了拉谢月倚的手,压低声音道:“那姑娘原来是柳歆姐姐的表妹,想来只是低调了些,并不是什么小户人家的女儿。”
    谢月倚往赵曦月的方向瞥了一眼,视线再度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上,面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妒意。她掩了眸中的情绪,低声回道:“一表三千里,那姑娘与柳歆姐姐长得一点都不像,谁知道是哪里的表妹。”她微顿了一下,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看法,“要不然,怎么从没听说过柳家还有这么一位表姑娘呢。”
    顾茵茵迟疑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
    两人正说着笑话,却听到人群里不知谁忽地说了一句:“小五妹妹小小年纪已有如此容貌,再过两年,这京中怕是又要出一位美人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小五妹妹与谢二姑娘相比,谁会更漂亮些?”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便微妙了起来,柳歆有些尴尬,赵曦月却是眨巴了两下眼睛,不太懂这话的意思。
    谢月倚作为谢首辅的侄女,这两年在京中声名远播,隐隐有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呼。她又一向自负美貌,早就让一些人心中不满了,如今有一个仿佛能与她一较高低的人出现,自然乐得借来踩一踩她的傲气。
    “韩姐姐这话说得好奇怪,且不说小五妹妹现在还未长开,便是长开了,容貌一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哪儿有什么高低之分?”谢月倚眉色一冷,淡然道。
    她一直知道这些人一面嫉妒她的容貌,一面又瞧不起她,觉得她只是谢家偏房的小姐,不配与她们这些高门贵女同坐一席。却没想到她们这么沉不住气,不过是来了个稍貌美些的小丫头,连身份都还没弄清,就迫不及待地拿她踩起自己来了。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赵曦月的方向望去,正巧撞到她好奇的目光之中。四目相对,赵曦月眼角一弯,笑得甜美又可爱,叫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偏开了视线。
    赵曦月歪了歪头,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的神态瞧着似乎有些眼熟,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今日喊你们过来是赏花的,说那劳什子话做什么。”柳歆笑着打圆场道,心中对方才说话的人多少有些怨怼。可赵曦月的身份她又不能擅作主张地叫破,只能将话题往其他方向引,“这芙蓉糕是皇后娘娘派人赏下的,你们都尝尝味道。”
    听说手边那一碟子不起眼的芙蓉糕是皇后赏下的,大家纷纷收了神色,客气地捻了一块芙蓉糕拿在手里。
    被这么一打岔,原本有些微妙的气氛便跟着缓和了不少,大家的注意力也渐渐从赵曦月和谢月倚身上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