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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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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阿然
    陆召反应还算快, 扒着门框的手一弯,身子往门框上一倚,算是勉强稳住了。他甚至还有力气暧昧不明地问我:阿然, 你这么担心我呢?
    我没。
    呵, 小骗子。陆召声音轻得几乎不可辨。
    是洛丘河,喊我过来提醒你回他消息,另外公司还有文件等着你签字。我僵硬地解释道。
    嗯。知道了。他眨眼速度很慢,看着我的眼有些不聚焦, 你这是要去上班了?
    是。
    今天我不能送你了,陆召又开始混肴视听式的发言, 还抬手冲我挥了挥, 你路上小心点,知道没?
    我看着他,明知道他状态不对,可一句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就梗在喉口,愣是问不出去。
    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陆召先开了口, 对了阿然,我家的密码你应该猜得到。他露了个特别浅的笑,下次可别按门铃了。
    我以前曾威逼利诱地让陆召把他用惯了的密码改成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一年的夏至。我知道我这样很矫情, 很无理取闹。但小情侣的旖旎心思,总还是有一些的。
    陆召当时无语地问我,你居然没让我改成你生日?
    改生日有什么意思?我在沙发上躺得四仰八叉, 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生日是我一个人的纪念日,你只是陪我过而已。我不要。我要你记住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 那才是最值得纪念的。
    欧?
    因为我啊,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死皮赖脸地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多值得纪念!我多么不容易!
    是吗?陆召顿时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弯了脊背,一双琥珀色的浅色眸子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欺压下来,那我请问,下一阶段是?
    后来我的棒棒糖,碎在了他的唇齿间。
    等坐进车里,我的手却不听使唤,仿佛被刚才的回忆拉扯着,变得僵硬起来,连轮椅都忘了要怎么拆,半天没卸下一个轮子。我跟自己僵持着,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陆召病成那个样子,无论出于哪方面的原因,我都不能放着不管。
    重新从车里挪回轮椅后,我给老高打了个电话,跟他请了个假。
    怎么?老高立马紧张了起来,语速都快了些许,是不是病了?还是神经痛?要不要我现在过来接你去医院?
    不是我。其实我随口扯个谎就行,可偏偏没过脑,答了一句大实话。
    啊?老高在电话那头顿了顿,追问:那是谁?席子?你一个人弄得动他吗?
    我收了收唇角,泄气地吐出了三个字,是陆召。老高在电话那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个长音,我飞速解释,是洛丘河拜托我的,再说他病得严重,我也不能放着不管。
    老高的哦字转了个调,特别狗地连声道:懂得懂得,明白明白。听得我是心烦意乱,懒得搭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重新返回楼上,我还是选择了按响门铃。可迟迟没有人来给我开门,我心里顿时觉得不对,这才输了密码,破门而入。
    陆召的家的陈列,比我家还空,推门时带起的风都透露着无人居住的孤独感,灰色的涂漆,让整个屋子透着冰冷之意,仿佛阳光从未造访,灰败里落满了尘的味道。
    给我一种强烈的错觉这里是陆召一个人的荒城。
    陆召蜷在床上,冷极了般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极紧,眉心紧蹙着。他卧室的遮光窗帘还拉着,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仅仅靠着一盏暖色床头灯,给了他唯一一点光。床头柜有些凌乱,手机、翻倒的水杯、一堆乱七八糟的泡了水的文件,一板已经吃了一半的止痛药
    我靠近到床边,陆召唇色比刚才还白,我伸手探在他的额上摸了满手的粘腻的冷汗,这他妈的再烧下去就要出事了!
    陆召握住我打算收回的手,发烫的体温就烧在我的腕心,他眼睫颤动着,像是沉重到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睁开似的,一点点抬起眼皮,阿然,你还是回来了他如同几天都没睡过觉,眼里满布红血丝,眼底也青黑一片。
    难怪要提醒我密码,难怪喊我不要按门铃他估计压根没力气起来再给我开趟门!都病成这样了还特娘给我打哑谜,等我猜!我今天要是不回来,他是不是就打算这么病死过去?
    刚才为什么不喊我带你去医院?我无语地冷声问他。
    怕你拒绝。陆召轻声,怕你不愿意。
    这理由让我心口猛然一滞,陆召,我是这么不明是非的人吗?!几个月来,陆召一直霸道得让我咬牙切齿,如今又卑微退后,小心翼翼得叫我无言以对。
    是我怕而已。你那么厌恶我他垂了点眸子,自嘲一笑,又重复道,是我忽然害怕了而已
    大概人在生病的时候,情绪最是不稳。那种沉而深的负面情绪会随着身体的难受,一点一点侵占你的内心。它如同一只丑陋的蜘蛛,织出一张张邪恶的网,你便是那个最为脆弱的猎物,困缚在蛛网上,每挣扎一下,便让自己被缠绕得越死。
    越是透不过气。
    哪怕是陆召这样的人,大抵上也逃不过这样的定律。
    人的意志力有时悍如坚石,又脆如琉璃。
    我没接着那个话题继续,而是问道:能不能自己起来?我带你去医院。你烧得很厉害。
    陆召却对我摇了摇头,忽而又难受得紧闭起了眼,熬痛似的将我的手握住借力。
    怎么了?!陆召急促地呼吸着,整个人都蜷得愈发的紧。我另一手转了一把轮圈,却发现轮椅已经抵在了床架上,再靠近不了半分。我撑着扶手往前挪了挪身子,也懒得管撇在那的腿。
    陆召咬肌凸起,明显在用力咬着牙关。可张口却是一句,没事你坐好他话音未落,忽然松了我的手,咬紧了唇,挣扎着从另一侧艰难起身,然后扶着各种手边能够得到的东西,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向厕所
    跟着就传来了剧烈的呕吐声。
    我忙提正身子跟了过去,陆召背对着我,跪跌在马桶前,吐得整个背脊都在不停地抽动。他捏着马桶盖的手,用力之猛,让红从掌心慢慢溢出,一路爬到了手背。
    他根本吐出不什么,只堪堪吐出些胆汁,却反胃得异常猛烈,一下一下几乎要让他喘不上气。我伏底了身子,给他顺背,可收效甚微。他吐到后面身子都软了,头无力地枕在了小臂上。
    还好房间里的空调开的高,厕所并没有多冷,没再雪上加霜。等他稍微缓过来一些,我接了点水给他漱口。他靠着浴缸瘫坐着,眼睛血红一片,眼眶快能滴出血来,看得我呼吸都是一顿。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召在我记忆里,陆召哪怕是吐,也会把我关在门外,即便我急切地叽叽喳喳在门口吵个不停,他也不会给我开门。得等他难受的劲头过了,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会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他从不会将他的脆弱和狼狈铺开给我看,更不肯让我窥见他的痛苦。致使我老在他耳边吹彩虹屁:我的召哥,超人!能打能抗,脊背板正!不怕痛不怕苦,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在下佩服佩服。学不来学不来!
    他会一巴掌把我脸怼远了说:我不是。
    而我那时候没心没肺,接的是一句,你就是!在我心里,我的召哥老牛逼了!
    现在想来,大概是我的这些话,让日后的陆召即便痛苦难受,也不会让我看见。因为他要当我心里那个能打能抗的召哥。我裴修然可以蹭破点油皮就对着他喊疼,要他全部的注意力。
    可他从来都没对我喊过一个疼字。
    阿然。陆召的嗓子被胃酸侵蚀过后,哑得让我的都替他发紧,他吃力地冲我伸出手,你拉我一把好不好?
    他说,再拉我一回,像从前那样。
    好不好?
    像从前那样?然而我并不记得,有过这样的场景。只有我以仰视的角度看着陆召,犯懒地喊他拉我一把,拽我起来。仅此而已
    我来不及细想他话里的意思,在他手脱力坠跌下去的那一刻,我握住了他的手腕。还是那么烫的温度,从我的掌心,一直烧灼到了我的心尖上。
    我回头确认身后有误障碍物,然后算准了力道,正在准备往后拨弄轮圈,将他拽起来。陆召的指却在我手背上轻柔地摁了两下,等我转回去看他,他刚好对我笑。
    这样就好。他牵着我的手,百般得意地晃了晃,说话却还带着些难受的微喘,这样就够了。阿然。他哄我般道,给我充会儿电。我能自己起来。
    你不用用力,你只要递一只手给我就够了
    他愣神地看着我,一定还有话要说,可他将那些话都融进了他的眼里,叫我辨不出他的下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接着都是虐陆召。感谢支持正版,感谢订阅~
    (小声BB:如果弃文不用知会我QAQ,谢谢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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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柔软
    陆召的手心越来越烫, 地上毕竟铺的是瓷砖,无论如何对发高烧的他而言都异常的冷。我不能再让他这么坐下去,手上使了些劲, 道:别坐着了, 我拉你起来。
    陆召抬了点眸子,弯了弯,阿然,你在心疼我吗?说着, 松开了我,自己撑着浴缸壁努力站起来。看着他浑身无力有些跌撞的样子, 我心里泛起潮来, 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如同被人轻点了下,如涟漪般层层晕开。
    荡出一声声几乎不可辨闻的回响。
    其实那次,不是故意逼你的陆召声音里带着用力的克制。
    什么?我见他几乎要重新跌跪下去,忙伸了把。他却虚虚地拢着我的手背, 将我的身子摁了回去。
    出差之前, 陆召轻喘着,我让洛丘河去找遍了那边的酒店,可都没有无障碍房。陆召跪立在我的面前,两手握着轮椅扶手, 极轻地靠向我。他浅色的眼烧得通红,原本想让洛丘河和你住,但怕你不习惯有外人在。也让洛丘河问了, 能不能更换床垫,有没有洗澡用的椅子。
    他停下来稍微整理了下凌乱仓促的呼吸,阿然那次逼你是我不对, 可我也气。气你一句求助都舍不得向我说,逼着你你都还要咬死了牙关来硬挺着。他的手有些颤地伸到了我的脸侧,我没躲,他也没往前。
    就停在离我咫尺的地方。
    所以才会那样对你。陆召轻声说,我其实远没有面上那么风轻云淡,我心疼得不行。我都是装的,裴修然,面对你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是笃定的,我像个疯子一样一惊一乍,患得患失。
    你问我为什么非逼着你陪我出差,因为我把你当成我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张了张口,又讪讪抿了回去。
    你总说我步步欺近,那是因为怕。陆召指尖一蜷,慢慢垂落回去,我怕我不追紧一点,不死缠烂打一些,我稍稍一松手,就又弄丢你了。
    我承受不住第二次了,裴修然。
    面对陆召突如其来的剖白,我喉口生涩得哽了半天,才僵硬地说出一句,都都过去了。
    是吗?陆召苦笑着摇头,也许根本什么都没过去
    这些事,当下我或许是被他逼得无路可退,可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我不会过多放在心上,毕竟我知道,他也只是为了让我不那么囿于自己身体的不便而已。
    又或者说,只是想帮我。
    而我本能地抗拒着陆召的一切,他也在这一次重新出现后,选错了对付这个裴修然的方式。
    也不可能过去他小声呢喃着,声音愈发喑哑。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的病来得让陆召无力招架,才让他的情绪跌落到了最低谷。他不再是那个霸道□□的陆召,而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不断地数落自己的过错。
    一件又一件,一遍又一遍。
    陆召躺回到床上后,情况比刚才还糟,蜷得更深更紧,裹着被子都在冷,不住地发着抖。
    我拧眉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那板止痛药时,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陆召,你多久没吃过东西了?他闭着眼沉默以对,显然答案不言自明。按这止痛药的消耗计量,就知道他应该从周日回来就病了,周一到现在恐怕除了喝过水,就特娘的没吃东西!
    那水还不知道喝的是热的冷的。
    空腹吃了这么多止痛药,胃怎么受得了?一天没吃饭,身体又怎么受得了?难怪烧得人特么都快晕了!我气得说不出话,打算先去厨房找点吃的,然后问问席子在不在,得找他来帮忙。
    陆召现在病得起不来,而我自己都还是个半身瘫痪的残废,想要自己带他去医院,未免过于异想天开了些。
    我刚准备走,陆召睁开了眼,瞬间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角,像是噩梦惊醒般一边粗重喘着,一边无法聚焦地看着我,眼瞳在惊惧地颤动。
    怎么了?我面对这样的陆召,没了脾气。
    陆召大抵知道自己反应过度,松开了五指,有些僵硬地把手收了回去,你要走了。
    他的肯定句里带着万般委屈,听得我有些不忍。不自禁带了些安抚地说,我只是去给你弄点吃的。他冲我笑得假,弄得好似我是哄骗他一般,我不得不又补了一句,不走。不会扔我顿了顿,看着他苍白的唇,最后还是选择把句子说完,不会扔下你不管。毕竟你在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