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高管年纪比较大了，他认为自己是理解不了年轻人的想法了，觉得十分荒唐，叹了口气：“我看以后科创展都可以不用再来了。我看了全场，没有一个是真正实用的。外形做得倒是一个比一个花里胡哨，但是要不是不实用，要不是用不了。”
    他说完看了一眼渝昔的隔壁29号展位的年轻人，后者涨红了脸，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他就是那个作品做出来却用不了的。
    他面前的展台上摆着的是一个外形瓷白色的自动叠衣服机器人，他的这个作品创意是挺好的，展会一开就有许多人阅读了展会指南过后直奔29号展位而来。
    其实自动叠衣机这个创意他并不是第一个提出来的人，r国和m国现在都有研制成功了的自动叠衣服机器人，创造出这个解放懒人双手的机器。但因为开发成本居高不下，上市的价格昂贵，至今叠衣服机器人都无法达到像洗衣机、空调等这样的普及率。在中国，这一块更是一个空白的市场。
    所以，这一个机器如果开发成功，那么发展前景是很好的。
    可惜不知道那一个环节出了错，29号参赛者皱巴巴放进去的衣服，还是皱巴巴的一团出来，完全没有起到叠衣服的功能。于是这个最受瞩目的作品也最让人失望，许多猎头看了之后都走了，29号参赛者失落得早就想拿幕布把机器盖回去了。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的作品，一点水花也没捞到。
    渝昔叹了口气，头疼地站起来：“我们的作品有点特殊，我是真的在等人，并非托词，倒也不用一棍子打死所有人。”
    在渝昔看来，场内的好多作品创意性还是够的。如果因为自己的不配合行为，导致其他优秀的作品错失良机，渝昔会过意不去。
    他走到29号的展位前，问道：“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系统架构吗？”
    男生愣愣地啊了一声，而后又想反正也是个失败品，给人看了也无所谓，于是调了出来。
    众人都狐疑地看过去，若风直播间的观众也看得好奇，着急地发弹幕道：
    “不懂就问，难道他是打算直接动手改架构吗？”
    “不参与制作的人看这个根本看不懂的吧，参数啊调用啊哪里是一时间能看明白的。”
    “啊这……”那男生也尴尬得脸都红起来了，他嗫喏道：“我这个可能写得太乱了，要不算了……”
    修长的指尖指向他的主屏幕下方的一块代码，少年用清越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你这整个程序虽然步骤有点绕远路了，但是还是能完成基本指令的。你的机器罢工主要原因是你的系统处理器性能太低，不能快速地完成多个扫描识别任务，温度上升异常了。再加上现在日光比较强，温度上升快，现在你的机器没有问题，只是处于罢工的自我保护状态。”
    男生一愣，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失声道：“怪不得我昨天晚上测试的时候还是好的！”
    而且他每次仅仅只是为了测试功能是否能正常运行让机器叠一件就完事，没有一次性让它做过很多的工作，也就没发现这个弊端。
    那王高管大吃一惊凑上来看，不相信自己看走眼了，“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乱说的，无凭无据的。”
    渝昔看向男生，询问道：“我可以动手改一改你的架构吗？”
    男生闻言又犹豫了起来，听着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架构被改了如果运行出错，整个直接报废了怎么办？他该不该相信这个30号选手？如果一旦出错，他这么久以来的研究心血就打水漂了。
    一道沉稳低磁的声音响起，裴喻洲说道：“如果我现在也投注你的作品，将你的作品买下来，这样可以让他试一下吗？”
    男生震惊地瞪大眼睛，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晕了，其他组的人也都发出了羡慕的低呼。
    神洲投注他吗？他原本花这么多心思做这个机器，就是想在科创展上被看中然后竞标下来。原本机器故障，他还以为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生怕裴喻洲反悔，他忙不迭地点头。
    获得允许后，裴喻洲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脊背，沉声道：“去吧，错了算哥的。”
    若风的直播间弹幕又一次爆炸——
    “啊啊啊啊这是年度霸总最佳语录吗？慕了慕了。”
    “明明不是对着我说的为什么我这么心动呜呜呜qaq”
    渝昔挑起一侧眉梢，难得地对他露出一个有点调皮的笑：“我不可能会错。”
    少年的眼睛灿如繁星，又像裹着烈火。裴喻洲也笑了，就是这个样子。少年眼中的拼劲就像生长在崖边的雪草，肆意生长，蓬勃傲气的模样让看的人都忍不住为之心跳加速。
    说罢，他调出主程序，着手改造底基。
    看着少年闲庭信步的样子，不仅是参展的人，就连参赛者也耐不住好奇心居然撇下自己的作品全部跑到犄角旮旯里看热闹了。人挤人的场景看着有趣又滑稽，有人忍不住地吐槽一句，“真是的怎么给排这么个垃圾位置，挤死了，要在中间该有多好。”
    位置就处在正中间的刘鹏飞和钟鸣两人对局势的突然转变感到莫名其妙又愤怒，现在全展几乎只有他们两人游离在人群之外，其他人全部堆到角落里去围着了个扇形，显得他们这里又冷清又可怜。
    直播间的观众也同样好奇——
    “怎么跟追剧一样，整得我还蛮期待。”
    “可能是我文盲，主程序是能说修就修的吗？！我天啊，如果不是乱来，那这小哥哥真的有点东西的。”
    不多时，渝昔修改完了，对身边的男生道：“你再启动一下试试。”
    那男生还以为这机器就完全给他们了呢，没想到掌控权居然还能交到自己手上，他愣了一下，然后才应道：“好。”
    机器启动，绿灯亮起。男生这次打算一件一件衣服往里放，却被渝昔喊住：“没事，你直接全放进去吧。”
    男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把准备好的六件衣裤塞进了储存肚里。
    机器嘀的一声，卷入了一件衣服。连响六次，储物口空了，机器内部响起机械臂活动的声音，所有人都吊高了心，好奇地张望着出口。
    约莫两分钟，等到所有人注意力都快转移了的时候，机器嗡的一声，出衣口移出了块折叠板，六件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上面，还被蒸汽熨烫过了，一丝褶皱都没有。
    现场安静了几秒后，爆发出一阵惊呼。
    “做出来了？！真做出来了！”
    “不可思议，这个看起来不需要耗费很高的成本！说不定还可以反出口给国外呢！”
    在场的都是在商圈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的老油条，不会不知道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个个兴奋得涨红了脸。兴奋过后，他们又突然想起……对哦，就在刚刚已经被神洲拿下了。
    一群人愁眉苦脸的恨不能时间倒流拍死那个不开口说要竞标的自己。
    这时，裴喻洲才风度翩翩地一笑：“刚刚我那是为了帮我的人撑场子，这个机器在我们公司或许不会有最好的发展之路，如果诸位感兴趣。我可以收手，你们自己竞标。”
    毕竟神洲并不是主打家电开发的。
    大小猎头们发出了惊喜的呼声，个个虎视眈眈地想吞下这块肥肉。29号参赛者都被突然的转变弄懵了，一瞬之间处境天翻地覆。
    场内其他的参赛者羡慕得不行，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能不能帮我们的作品也看看啊……”
    紧接着局面就闹哄哄起来，参赛者七嘴八舌地嚷嚷道：“能不能看看我们的？”
    “是我们先来的！”
    “排队！”
    渝昔：“……”
    裴喻洲怕人挤人发生踩踏事件，吓得赶紧把自己小朋友紧紧护住。程弈则在一边被挤得想哭，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放弃美好的公司空调不吹，来陪裴喻洲受罪。
    刘鹏飞和钟鸣两人眼红得快要滴血，同样的是搞投影的，他们那边甚至投影都没个影儿，却是呼声一片热闹非凡，热得冒汗。反观他们在这吹冷空调，一想到钱也花出去了，就觉得更冷了。
    这时入口处突然进来一个人，进场后无措地扫视了一圈。
    场子几乎是空的了，全部涌到一个角落去，正中央两个人面色铁青地看过来，男子莫名慌张，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他低头掏出手机想看看上面写的地址。
    钟鸣本就心情烦躁，现在还被一个打扮奇怪的男人打量，怒气达到了峰值：“你他妈看什么看，这里不是工地！也没有厕所！快滚吧。”
    裴喻洲好不容易把热闹的人群制住，让大家为了安全疏散开来，刚安静一点就听到外面一声怒吼。
    用词之难听让整个场内的人都忍不住侧目去看，刘鹏飞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得想原地蒸发。那本就低头垂目的男子一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更加不自在了，转身就想离开。
    任景突然觉得那人身型和侧脸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突然他脑中电光石火的一闪。
    他赶紧大叫一声，“渝昔！！他来了！！”
    渝昔也一惊，抬头去看那道想匆匆离去的身影，大喊道：“等一等！”
    人群也好奇地张望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趁此期间任景马不停蹄地赶回他们的展位上，迅速将雾化设备打开，拉到最大档。气孔白雾顷刻而出，烟云雾饶。
    那男人迷茫地回过头。
    只见那白雾之中，一道有空灵又带着几分柔媚的女声传出来——
    “孤岛遗芳。”
    陈遗芳的脚步顿住，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眼神往里张望，手哆嗦了一下才把墨镜摘下来。
    烟云之中，一个身姿轻盈的女子决起而飞，完美的脸庞是花了数十载光阴刻画出来的，美艳得不可方物。
    像飞在空中的人鱼姬，又像聊斋梦里的一只雨蝶。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一时间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只能呆呆地凝望着空中。一时分不清是海市蜃楼中走下来的仙子还是真人的扮演。
    若风也傻了，但仍不忘用手机记录下这惊艳的画面。
    本来一直发着弹幕，密密麻麻的直播间都安静了下来。
    在这静谧中，梦蝶跨越了半个展厅往陈遗芳飞去。
    男人浑浊的眼睛逐渐清明，干涸了很久的眼眶突然一阵酸涩。四十七岁的男人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哭得很难看，哭得很喜悦。
    陈遗芳抹了一把热泪，感觉自己真的乘着时光机回到了十七岁。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他忽然想起在某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他收到的一条信息——
    “孤岛遗芳，你的梦想现在还醒着吗？”
    谢谢，它醒了。
    第二十三章
    在场的人从没有听过那么美的声音，和声优们精心录制的音频不同，和日常生活中听到的好听的声音也不同。
    这个美妙的声音很厚，仿佛是在一间空旷的大教堂里，有弦乐器、木管乐器、铜管乐器、打击乐器，是一支管弦乐队在演奏。数量庞大恢弘，但入耳却又和谐地融成一种声音。
    这个声音又莫名地很轻，像细细软软的羽毛在心尖轻轻地挠动，你无端发痒，但又舒服地不想打断。
    这个声音很深，像来自深邃的海底，海妖一边吟唱，一边往光明的海岸游去。
    “孤岛遗芳，我们隔了三十年才相见，你怎么不等等我？”梦蝶停在空中，说着娇嗔的话，脸上却带着很柔和的笑容。
    陈遗芳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哭很丢脸，居然真的像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一样用袖子仓皇失措地抹抹脸，整理好仪容才说道：“你好，初次见面。”
    “你和我想象的一样漂亮。”
    在场的人除了几个知情者，都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是真人在吊威亚吗？？？
    还是谁在幕后配音了？？？
    这个声音为什么很轻但是穿透力又很强？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