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水郡城，玄天司外。
    武吏陶炳，正无聊地打着哈欠。
    郡城之中官府机构颇多，最高权力机构自然是太守府与下辖诸司，除此之外，还有本地县衙与三班六房、以及武学、各处军营校场等等。
    玄天司，则是中土专门管理道官的部门。
    这方面的制度，与扶风都护府大为不同。
    毕竟扶风都护府乃是镇守府编制，大都护军政大权汇聚一身，连道官都可随手指派，划给各个下属，几乎是半个藩镇，到了内地可没有这种好事。
    陶炳便是玄天司老人，祖父、父亲一直都在此当差，他子承父业，同样如此。
    老陶家靠着慢慢积累功勋，也换了一部武功传家，一直就想教出一位先天武者，成为斩邪副使，出个当官的。
    奈何这心愿一直无法成功，陶炳资质不行，人也被各种享乐消磨心气，当着守门卒，每日倒也自得其乐。
    这一日，他看到一位年轻公子走了过来，下意识伸手一拦：“玄天司外，不得放肆，你是……”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那位年轻的陌生公子甩出一枚腰牌。
    “正八品执法使？”
    陶炳神情一凛，连忙行礼：“见过大人！大人里面请！”
    “玄天司是谁主事？”
    钟神秀大步走入，随口问道。
    “本郡玄天司，自然是雷霄子大夫主持，不过他老人家经常闭关，麾下设了八房主事，不知这位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陶炳陪着小心，紧张问道。
    “我乃外地公干，来此查阅情报。”钟神秀随口回答。
    “这是小事，不用去找主事，直接去地字三号房，找桃花道长便可。”陶炳连忙道。
    “嗯，多谢！”
    钟神秀随手甩出一枚白帝钱，走进玄天司内部。
    陶炳眉开眼笑地咬了一口白帝钱，感慨道：“不愧是道官大人啊，这出手就是阔绰，唉……我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先天？”
    一念至此，又有些黯然，准备下班之后去好好喝一顿花酒，慰藉一下受伤的心灵。
    ……
    玄天司内屋舍，按照天地玄黄四方分部，每一间都有编号，找起来十分方便。
    钟神秀径自来到地字三号房，这房大门敞开，里面摆满了书架，一名长着桃花眼的年轻道士，正在太师椅上躺着。
    见到钟神秀进来，不由起身一礼：“贫道桃花，见过道友。”
    “我是苏道之，扶风都护府执法使！”
    钟神秀掏出腰牌，验明正身：“我想查阅罗州最近情报消息。”
    “道友身为正八品，能看一年内地字级以下情报，自然没问题。”
    桃花道人笑了笑：“道友稍等片刻，我去给你取来。”
    钟神秀坐下，旁边几个童女打扮的侍女，立即送来香茶点心。
    他抿了一口茶水，发现居然还不错，这些侍女也是一个个明眸皓齿，巧笑嫣然，不由暗叹桃花道人好享受。
    等了半刻钟，桃花道人就笑着归来，带着一份文卷：“道友想看的，尽在此处了。”
    “多谢。”
    钟神秀也算在官府中厮混熟了，道谢的同时，塞了一枚黄帝钱过去，果然让桃花道人乐得跟那个陶炳一样。
    他心里有些无语，但别人喜欢怎么生活是他们的事情，便自顾自看起卷宗。
    他目光如电，一目十行，看到一处，神情突然变化：
    “武成七年，秋，罗樵山一心观妖道参云子入魔，杀罗家庄三百八十一口，一心道人为其帮凶，有意遮掩，穷凶极恶，丧心病狂，后由玄都大夫王乔忍带队，灭其满门，道典收归官府……”
    那上面一行行墨迹未干的字句，令钟神秀背后汗毛倒竖，又似乎看到了一幕滑稽剧。
    告别之时，一心老道深深行礼相送的模样，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没有黑莲教，没有诡异之事，一切都被掩盖了！’
    ‘看来一心老道抽了个下下签，他送去文书的那一处官府，玄天司八成已经被黑莲教渗透，这才被杀满门，还背了好大一口黑锅，虽然也不算背黑锅，人的确是参云子杀的……’
    ‘这黑莲教势力这么大？真是危险啊，如果我继续在一心观闭关，岂不是也会被牵连？或许现在就被牵连了？’
    ‘别的先不说，那个王乔忍大有问题，从五品玄都大夫？此人是神通修士？’
    不过，一心老道大概会淡化他的消息。
    再说，哪怕披露出来又如何？
    那是神秀公子做的事，跟我苏道之有什么关系？
    ‘这罗州、妖孽横行啊……由此观之，这天下，怕是也不太平……’
    钟神秀暗自叹息，翻过这一页，看向其它消息。
    良久，他放下卷宗，揉了揉眉心。
    旁边，桃花道人让侍女取来一壶清酒，笑道：“道友所为何事，我也不问，只是远来辛苦，我这里有一壶自酿的桃花酒，便取来以赠佳客。”
    “多谢。”
    钟神秀接过酒杯，感觉酒味清淡，口感柔顺，又有一股冰凉的灵机顺着喉咙而下，不由笑道：“好酒！”
    “在下也就好这一口杯中物了。”桃花道人桃花眼笑得微微眯起。
    两人又交谈片刻，钟神秀就问到了附近有没有大型修士集会之类，将自己需要寻找罡煞之气的事情说了。
    罡煞修士，除非食九阴、吞八阳的修行圆满，否则一直对罡煞之气有需求，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要说我等道官，最好的交易对象，自然还是朝廷。”桃花道人聊到这个，顿时起了兴致：“可惜我等位份还是太低了一点，若是当到正七品伏魔使，那大致每过几年，就可以从玄天司领取一道煞气作为俸禄，当然，都是最为寻常的煞气，但也值得百枚黄帝钱了……”
    “以功勋向朝廷换取道书、典籍……实际上比较吃亏，唯一的好处就是童叟无欺，不会强取豪夺，玄天司在这方面还是要点脸的，当然，价格太高，不适合我等……道官也有兑换需求，散修需求更多，因此就形成了一些半官方性质的市集，附近便有一处，明面上由云鉴门主持，落在虚灵山上……”
    桃花道人又细细说了这方面的一些细节，令钟神秀获益良多。
    两人连饮三杯，钟神秀这才洒脱道谢，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