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花轿嫁错郎(三十一)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前面的马车里空无一人,后面的马车里坐着姑娘。最前方,九幽、楚陆离与穆夏三人骑马并辔[ pèi ]而行。
“我觉得你将这姑娘带回京,你爹可能会想打死你。”楚陆离觉得穆夏已经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不然怎么能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回去。
穆夏觉得自己很清醒,“小宛身世可怜,若我不带走她,她接下来会面临什么谁也不知道,京城里我有处小院子,先将她送到那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前日穆夏本来是去金菊楼看热闹,只看了一眼,就沉迷于那位金菊仙子的容貌中,不可自拔,便答了对方的题,没想到对方也相中了他,请他上楼。
通过一夜的交谈,他知道对方身世可怜,幼时父亲便去世了,在为金秋盛会准备时,母亲也过世了,家中再无亲人。
若是他不带走她,之后的日子里,她一个美貌的弱女子,还不知要受多少欺负。
看一个绝世美人零落成泥,他做不到,便干脆带走了对方。
“你自己悠着点儿吧,可别栽到什么坑里去。”楚陆离也不知该怎么劝他,便想着回京后让暗卫去查查那位姑娘的底细,以确保对方不会给穆夏带去什么危险。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穆夏信誓旦旦地道。
楚陆离觉得他心里没数。
九幽没有参与到他们的对话里去,看着前面的马车,她但笑不语。
有趣,真是有趣,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个狗东西会用这种方式自己送上门来,她还以为要等许久呢。
既如此,便陪它玩玩呗,看它什么时候忍不住出手。
回京后,一切如旧,没人发现九幽装病不上朝,也没人发现穆夏装病不上课。
穆夏带着小宛先走了,九幽先将楚陆离送回了摄政王府,然后回了太子府。
将楚陆离送的一大堆小玩意儿放好,她便看到了放在桌案上的一大摞奏折。
一旁的章卫看到她的眼神,赶紧解释道:“殿下,这是这几日陛下派人送来的奏折,说是先让您过目,然后将您的想法告知于他。”
九幽目光一转,嗓音平静地问道:“父皇知晓我这几日不在太子府的事情了?”
章卫没想到自己还没说,殿下就已经猜到了,几分羞愧瞬间涌上他的面颊,“殿下,属下对不住您,陛下深夜来太子府看望您,属下没能拦住他。”
“我又没怪你,不必自责。”
皇帝硬要见她,一个侍卫怕是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才敢拦着对方,可以理解。
章卫头低着,还沉浸在自责中。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下去休息吧。”九幽让章卫退下。
章卫无精打采地道了声“是”,然后便出去了。
九幽看着那些奏折,还没打开呢,眉心就已开始隐隐作痛。
想当条咸鱼,好难啊。
一目十行看完了所有奏折,时间已经过了三更。
越看越清醒的九幽干脆拿笔,将官员所询问的事务都批阅了,等将笔放下时,晨光已经透过窗撒了进来,将温暖带进了书房。
她没有休息,让章卫将奏折带着,然后进了宫。
由于这几日没发生什么大事,所以朝会散的早,九幽到了皇帝处理政事的紫宸殿时,皇帝也刚到。
皇帝面色平静地坐到了龙椅上,然后问了一句,“金秋盛会热闹吗?玩的如何?”
他倒不是知道九幽的行踪才如此问,只是对方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不见人影,而近日又恰是坤罗城著名的金秋盛会,很容易就能猜到对方去了何处。
九幽面不红心不跳,淡定自若道:“还行。”
皇帝无奈一笑,“你说说你,早朝不上,装病跑去玩儿,还有没有一点儿储君的样子。”
“储君也是人,怎么就不能玩儿了。”九幽反驳。
皇帝也不是真怪她,不轻不重地训斥几句便过了,然后问道:“朕让人送去太子府的折子,你看了吗?”
九幽挥了挥手,让章卫将他背着的包袱拿过来,然后将包袱里的东西倒在了龙案上。
皇帝看着杂乱无章的奏折,额头一侧的青筋突然跳了跳。
一旁随侍的李总管赶紧上前来整理这些奏折。
本想自己整理的九幽见此默默退后几步,然后挥了挥手,让章卫先出去。
章卫连腰都不敢直,看着脚下的金砖,小步退了出去。
皇帝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开一看,便看到了上头朱笔批示的内容。
他眉头霎时一挑,然后又翻开了其他的奏折,大概看了十来本之后,他的眸中已满是欣慰的笑意。
“看来朕的长安真的长大了,已经可以助朕料理国事了。”
奏折上头批示的东西,有些连他都不一定能想到,也不知道长安是怎么想到的。
九幽批奏折自然不是闲来无事随手为之,听到皇帝的话,她顺势请求道:“不如这样,父皇以后不想处理的奏折,儿臣来批,但早朝,儿臣是真不想去,父皇就容儿臣继续告病假吧。”
在太子府批奏折与去上朝的区别类似于在家写作业与去学校上课的区别,在这两者之间,她选择在家写作业,自由且高效。
“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孩子心性,不想上朝,你是打算睡懒觉吗?”方才还和颜悦色的皇帝瞬间便变了脸色。
九幽提醒了他一句,“父皇,你方才还说儿臣长大了的,你现在又说我是孩子心性,这不是前后矛盾嘛。”
皇帝被她的话噎住了。
九幽不等皇帝反应过来,迅速道:“不知父皇对儿臣的提议有什么意见,好,父皇保持沉默我就当你同意了,马上就是用早膳的时候了,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了,父皇再见。”
根本就插不了话的皇帝看着九幽跟阵风似的,转眼就出了紫宸殿。良久,他笑骂了一句,“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混了。”
虽然九幽是自顾自说完那些话的,可后头皇帝竟也未让人揪她去上朝,只偶尔让人送一些奏折到太子府。
时间如白驹过隙,悄然而逝。
每隔三年,各地的长官便要朝觐述职,今年恰是第三年,又逢皇帝四十岁的生辰,各地长官在腊月初便携礼到了京城,只待望日万寿节的到来。其中,便有现任岐州州牧的风族长。
许久未召见过九幽的皇后忽然召了九幽进宫。
九幽觉得自己既然一直装病不去上朝,怎么也不能给人留下话柄,裹着厚实的斗篷后,才进了宫。
下了马车后,她捂着嘴咳了几声,确保自己这个病装的还算真实后,才进了未央宫的门。
一般人到了皇宫门口便得步行入宫,稍稍有些特权的,可以坐轿。而九幽作为储君,又是陛下唯一的子嗣,皇宫便是她的家,自然不用守那么多的规矩,是以马车直接停在了未央宫门前。
时间还早,未央宫里还有几位来请安尚未离去的妃嫔。
在门口的宦官看到九幽的身影,高喝一声,“太子殿下到。”
待九幽走近后,他弓着背,将门口保温挡风的帘子掀起来。
坐着的嫔妃连忙起身行礼,“参加太子殿下。”
九幽挥手,示意她们起身。
有眼力见儿的妃子见太子殿下像是与皇后娘娘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率先请辞。
皇后直接让所有人都退下了,殿内只余她与九幽二人。
“长安啊,你舅舅近日入京,不方便进宫来看望本宫,若有闲暇,你多与他走动走动。”
后宫中,外男轻易不能入内,还得亏风笙是小辈,又颇得皇帝喜爱,所以皇帝才特意准许对方能入未央宫,与皇后闲话家常,但兄长就不行了,就算见面,说不了几句话就得送走对方,身周还都是侍候的人,根本说不了什么东西。
九幽就知道皇后绝不会无事来找她,闻言只“嗯”了一声。
觉得有些尴尬的皇后想起了九幽一直告假,便关心地问了一句,“这几个月,你身子一直不大康健,现在可好些了?本宫派人送去太子府的补药可喝了?”
以前的时候,楚长安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是以九幽这段时间装病,还真未引起多少人的怀疑。
“已经好很多了,都喝了,母后不必担心。”九幽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的,见皇后好像也没别的事情要说了,便请退了,“儿臣想起还有几件要紧事未做,便先退下了。”
“嗯,去吧。”
坐在马车里,九幽闭目养神,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传了进来。
车夫放缓速度,道:“殿下,前面那条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路口被百姓挡住了,我们换另一条路吧。”
九幽睁开了眼,已经听见熟悉声音的她将手旁的斗篷拿了起来,系好带子,又将兜帽带上后,她才吩咐道:“不必了,靠边儿停吧。”
九幽下了马车,让侍卫留在马车旁,然后独自向人群聚集的地方而去。
“无耻混蛋,还想逃,以后,就在牢里好好度过你剩下的日子吧。”
楚陆离脚下踩着一个人,对方毫无反抗之力,一直在大口喘息。
发泄似的踢了两脚后,楚陆离对着身后京城防卫司的人道:“带走。”
因为有防卫司的人在,百姓也不敢围的太近,留出了一大块空旷的地方。
九幽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空隙之地,站在了最前方,然后便听见旁边百姓的讨论话语。
“这个王小五,仗着自己姐姐是尚书府的侍妾,可糟蹋了不少好姑娘,这下可算是老天有眼,估摸着进去就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