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很少，一路走来几乎不发一言。
    看起来比在差扶星上还要沉闷。
    又走了二十分钟，才在一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民居前停下。
    聂栾敲了敲门，便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出来开门。
    聂栾递过去三十六个硬币，老头数了数，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便让开门，放他们进了屋。
    陆灵森进屋扫了一眼，便看到角落里的黑暗中一对幽绿。
    看起来像某些动物的眼睛。
    繁光却是目不斜视，兴奋地跟在聂栾后面，迫不及待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小学生去春游。
    聂栾带着他们坐了电梯，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电梯门一打开，喧闹便传进了耳朵。
    哇！好多人！繁光惊叹一声。
    陆灵森按着他检查了一遍他脸上的口罩，又压了压宽大的帽檐，才大步往里走。
    最外层靠近电梯的地方秩序混乱，到处都是随意摆开的地摊，灯光昏暗人声鼎沸，看起来和菜市场一样闹哄哄的。
    聂栾轻车熟路地穿过人群，走到一个摊位前，低声交谈了几句，便从背包里递了一堆东西过去，收了一沓现金后才站起身来，对陆灵森客气地说道：这里就是地下卖场了，外围都是些摊贩，东西有好有坏，这里光线不好，要是要买东西，还得眼睛放亮点，往里走有一些店，卖的也五花八门，都是市面上少见的东西，不过价格也高上很多，陆先生不差钱，可以去那边逛逛。我还有事，就不陪陆先生了，两位自便。
    陆灵森扫了一眼聂栾鼓鼓囊囊的腰侧，道：你的管制品就是在这里买的？
    大部分势力都不会让热武器成为民众可以拥有的东西，枪自然也不行。
    但聂栾分明是有枪的。
    聂栾闻言一顿，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又道：这里的安全出口只有两个，都在里头的店铺那边，其余的都是像我们下来那样的电梯，今晚有好货上架，恐怕不安生，两位还是早点回去。
    别出了点什么事得和所有人挤逃生口，那可就麻烦了。
    陆灵森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来，是为了启明药剂吗？
    聂栾乍一听到，便猛地缩紧瞳孔。
    第87章 火焰。
    聂栾没想过陆灵森会知道启明药剂的事。
    但很快又回过神来，以陆灵森的能耐，察觉到巡夜星的不对劲，也很正常。
    不过听他的意思，难道也是冲着启明药剂来的？
    聂栾眉头轻蹙，摇摇头，道：我本来就是召唤师，不需要召唤药剂，自然也用不上启明药剂。
    陆灵森不再多问，倒是聂栾看着他俩，欲言又止。
    良久，才道：启明药剂十二点半会在十一号店铺上架，现在去还来得及。
    陆灵森点点头，看着聂栾说完后逐渐隐没在人群中。
    他的背影在人群中看起来平平无奇，大约也没人会想到这个人是星主的小儿子。
    要逛逛吗？陆灵森转头看向繁光。
    繁光点头，跟着他身边。
    人声鼎沸，有大声吆喝的也有沉默不语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
    繁光还听到有人吆喝星兽蛋，不由好奇地拉着陆灵森过去看了一眼。
    摊主一见他的模样，便两眼放光，使劲推销道：星兽蛋！货真价实星兽蛋！先生可知道九校联赛里陆少主获得的那枚？他说着，嘿嘿一笑，露出一个暗示意味十足的笑容。
    繁光看了一眼那颗像鹅蛋一样大的所谓星兽蛋，撇撇嘴，径直拉着陆灵森转身就走。
    什么星兽蛋，分明是块石头。
    那摊主见没骗着他，一脸可惜地摇摇头，很快又对下一个凑近的人推销起来。
    逛了一圈下来，什么好东西都没遇上，至于巡夜鲸遗骨，更是连吹嘘的人都没有。
    繁光有一点点急了，鼓了鼓脸，要不是启明药剂的时间快到了，恐怕得把这里的地皮都掀开来看看。
    陆灵森拉着他进了十一号店铺，这里的店铺装潢都十分相似，简陋且昏暗，也没有店铺招牌，只在门上挂了个门牌号。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十分接近十二点半了，店铺门口的人却还是络绎不绝。
    一进去就有人引着押了押金，换了一块牌子，才被放进店铺。店铺里面的空间也不大，勉强做了个小二层，桌子与桌子之间距离很近，只有简单的屏风相隔。
    更多押金交的低的，连位置都没有，只能在外围站着。
    陆灵森皱着眉拉着繁光寻了个角落坐着，刚坐下便看到正中央的小台子上有个戴着面具的少女走了上来。
    晚上好各位，欢迎来到十一号店铺，废话不多说，咱们直入正题，今晚的拍品只有一件，即启明药剂，一共三百瓶，每十瓶为一组拍，起拍价一百万星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少女的声音非常温和，沿着飞舞的移动扬声器传遍了全场。
    众人却顾不得欣赏，火热的眼神牢牢地盯着她身后的拍卖台。
    那里，正用红绸盖着一盘启明药剂。
    陆灵森听见少女的报价，顿时忍不住微微惊讶。
    这个价格，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启明药剂，既拿来控制人，又用来敛财，苍留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陆灵森凝神听着加价，跟着举了几次牌子。
    繁光对这种活动没兴趣，周围人又多，让他很不自在。
    正百无聊赖地玩着陆灵森的袖口，突然动了动鼻尖。
    聂栾的味道和鲜血？
    他皱着一张小脸，犹豫了一下，凑在陆灵森耳边道：陆陆我可不可以出去下？
    陆灵森闻言，立刻站起身道：我陪你。
    巡夜星并不安全，陆灵森不想放繁光一个人走，启明药剂放后再拿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繁光没坚持，同他一起出了门。
    他们这桌空了出来，立刻就有人补了上来。
    两人一起出了店铺门，陆灵森才问道：怎么了？
    聂栾好像出事了。繁光拉着他大步往一个方向走。
    没走几步，就绕到了一个角落里。
    角落里蹲着一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见到他们来，立刻将手里的东西一丢。
    轰！一声，火焰应声而起。
    那人几步蹿上低矮的屋顶，就想趁乱从繁光头上掠过。
    没想到人才蹿出一步，就被繁光凌空拍了下来，吐了一大口血，满脸惊骇地看了过来。
    火焰烧的很快，那人丢的想必是违禁品，只有一些军用的物品才会有这么快就扩散的燃烧性。
    火苗迅速蹿上周围的屋子，不知道是不是放了易燃物，蔓延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烧了连着的好几座房子。
    与此同时，人声鼎沸的外围摊贩区也传来阵阵惊呼。
    突地，一股奇异的香味从火中传来。
    繁光瞳孔猛缩，暗金色顷刻间就扩散了整个眼眶，他一瞬间就消失在原地，快得连陆灵森都反应不过来，只能目眦尽裂地怒吼一声：繁光！接着毫不犹豫地便跟了进去。
    繁光没想到他会跟进来，吓了一跳，慌忙停下脚，把他推出火焰中，一边急道：我不怕火，你快出去！
    陆灵森哪能听，眼见着他就那么大咧咧地冲进火焰中心，那一刹那他心脏都快停跳了，哪还记得起来繁光是星兽，出生在无尽高温的恒星之中呢？
    繁光没法子，只好大声道：聂栾在里面，他身上有巡夜鲸遗骨！
    陆灵森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眶赤红，手却仍然按在繁光肩上，止不住地颤抖。
    那香味愈来愈浓，逐渐传了开去。
    繁光一闻就知道，不能再烧了，不管是香珠也好，还是佩戴着香珠的聂栾也好，再烧下去，都得灰飞烟灭。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念头，突地踮起脚，在陆灵森唇上狠狠一蹭。
    柔软又湿润的触感滑过唇瓣，陆灵森刚刚缓过一点的神，猛地又陷入另一片震惊。
    繁光轻而易举地挣开他，一边心想人类电影果然不骗人，一边冲进火焰中捞起聂栾便往外跑。
    聂栾身上还烧着火，除去香珠燃烧的味道，还有一些助燃剂的刺鼻味。
    陆灵森骤然回神，顾不得其他，连忙脱下外套在聂栾身上猛力抽了几下。
    繁光见状，也跟着伸手拍过聂栾身上。
    这样不行！有助燃剂在，火焰根本没法轻易灭掉，偏偏这个简陋的地下卖场既没有灭火设备，也没有人想着端水灭火。
    所有人都一窝蜂地涌向那唯二两个出口。
    临近的店铺反而人不多。
    陆灵森扫了一眼，立刻当机立断道：我去找水！
    繁光点头，陆灵森飞快消失在原地。
    他的动作很快，两分钟后便提了七八个水壶回来，兜头浇在聂栾身上。
    火总算灭了。
    但聂栾看着也已经没个人样了，倒是他脖子上挂着的香珠，依旧美丽，只是已经烧去了一个缺口。
    繁光没动手取那香珠，而是看向陆灵森，忧心忡忡道：他、他还能活吗？
    人类的生命十分脆弱，这样一场火焰，足以要了聂栾的命。
    陆灵森的神色也不太好，却还是点点头，道：尽快送进医疗舱，就还有救。
    那咱们赶紧出去。繁光说着，立刻起身，看向那安全出口。
    火焰不止这一处，整个地下卖场如同一片火海，到处都是惨叫声。
    安全出口挤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出去，只是越来越多地堵在那里，有人恐惧又绝望地大喊道：他们把门堵上了！他们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另有一人大声驳斥道：不可能！我们是星主的人，为星主在此卖命，谁有胆子在这里动手！
    说话的人脸色阴沉，身上却一点不见狼狈，显然是被周围的护卫保护地很好。
    几头凶恶的狼在他们身周游走，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人群，像是伺机而动的恶兽，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就上前咬死这群敢拦在他们身前的人类。
    星主？！哈哈哈还指望星主！敢在这里动手的，除了星主他本人，还有谁！有人听他说话，顿时狰狞着脸怒吼道。
    人群突地陷入一片死寂。
    地下卖场能开到现在，星主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多数人都猜测星主是受了贿赂，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星主自己的人也在里面。
    那这么一想，敢在巡夜星上无声无息动手，还能瞒过星主势力的，除了星主本人，还能有谁？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顿时不由沉沉下坠。
    正在此时，一只皮毛光亮的白色猫咪从众人头上跃过，他灵巧地在几人头上轻轻一点，便借了力蹿到了最前，甚至还胆大包天地在一头凶狼头上点过。
    凶狼却呜咽着夹紧了尾巴匍匐下身子。
    众人还来不及吃惊，又见一人紧跟着猫咪的脚步，飞速往前掠。
    这下人群都不满起来。
    猫过去也就算了，你一个人高马大的人踩过去算什么意思？
    人群一下骚动起来，有大汉怒吼一声，也召唤了自己的召唤兽，明显不准备再耗下去了。
    战斗立刻爆发了起来。
    兽吼与人声混杂在一块，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火焰飞快地蔓延到了这边，吞噬了最底下的人群。
    繁光和陆灵森却已经看不见这边的地狱景象，聂栾的情况很不好，再不送医就要来不及了。
    他们一路穿过人群，骚动一路上传，到处都是互相厮杀的打斗声。
    出口附近，不少人、兽在试着撞门。
    可惜即便那么多实力不差的人一起使劲，那门却没有半点动摇。
    不行！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根本打不开！有人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沉着脸说道。
    众人闻言，绝望地瘫坐在地。
    这个时候，连怒骂都没了心情。
    我、我还不想死我才刚刚攒了钱买了房，就等着娶个媳妇，我只是好奇才来这里玩一下，我不想死
    唉，我就是来出一批好货，我儿子才出生，媳妇还等着我换点钱搬去颗好点的星球
    有人扛不住压力，低声啜泣起来，却没人嘲笑他，另一人说了几句，便掏出烟来吧嗒吧嗒地抽，像是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再多抽几根似的。
    火光越来越近，氧气也越来越稀薄，楼道中人群的争斗和怒骂声也渐渐减弱下来。
    就在人群陷入绝望，等待最后的时刻时，繁光冲过了最后一节台阶，撞在了那栋被封的严严实实的大门上。
    轰！一声，门应声而碎。
    第88章 猫猫头。
    所有人目瞪口呆，连不停啜泣的年轻人都呆滞地停了下来，抽烟的大汉被火星烫了手却仍然一动不动。
    那无数人努力都无法打开的大门，突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一只娇小的猫咪撞碎了。
    一个身影半点都不停顿地冲出了门，众人一愣，紧接着纷纷惊喜大叫一声，争先恐后地往门冲去。
    门虽然撞碎了，光线却仍是极暗。
    众人穿过门，才发现顶上压着一片沉重的废墟，心中不由更是惊骇。
    那猫咪，到底什么来头？
    繁光冲出废墟时，便看到大片飞行器飞了过来，陆灵森的副官寒着脸匆匆忙忙地在半空中就跳了下来，紧跟其后的是全副武装的陆家守卫。
    少爷！副官大喊一声。
    陆灵森应了一声，简短地扔下一句救人便当先背着聂栾上了飞行器。
    飞行器一路疾驰，却没再回之前的酒店，而是落在了一处清幽的民居前。
    民居前已经有不少人候着，见他落地，连忙接过他背上的聂栾进了屋。
    繁光毫不迟疑地跟了进去，眼见着医生们把聂栾放进医疗舱，才松了口气。
    医疗舱某种意义上算得上人类医疗技术的巅峰，配合上厉害的医生，只要不是死亡，大多都能救下来。
    繁光看了一会儿，便绕去了隔壁的房间，重新变成人，才走了出来。
    正巧，陆灵森也交代完了事情，见到他，便伸手递了过去。
    繁光一愣，就见陆灵森的掌心里躺了一枚沾了血迹的香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