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娇娇想跑。
    她真的是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从某一个地方逃离。
    哪怕被人笑话她是胆小鬼，笑话她怂，她都认。
    她……她就是不想和爷爷做这个最后的告别。
    墨寒之感觉到了裴娇娇的退缩，但这一次，他并没有纵容她的任性。
    他用手掌牢牢的握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强行向前走。
    裴娇娇本能的朝后退，可墨寒之握着她肩膀的手却迅速下滑，转而搂住她的细腰。
    不给她任何一点退缩的可能。
    平时其他小事他都可以纵容她，但今天这件事，绝对不可以。
    裴娇娇就这么被带到了裴老爷子的水晶棺前。
    看着安静的躺在里面的爷爷，裴娇娇怔了一秒，接着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爷爷的脸。
    可直到手指触碰到水晶棺的馆壁，冰冷的触感才刺激到她的理智，迫使她停了下来。
    里面的爷爷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
    就好像平日里在午睡那般，只要一到某个时间，他就会缓缓醒来，接着在老宅里叫着她的名字，喊她过来吃水果。
    可是周围布满的黄白菊和这厚厚的棺壁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是永远也不可能会再发生的事了。
    她的爷爷，长眠了。
    见裴娇娇迟迟没有反应，裴子宸不动声色的走到裴娇娇的身边，语重心长的开始劝解。
    “娇娇，爷爷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
    “闭嘴。”墨寒之立刻甩了到冷到像是分分钟就要杀人的眼神过去，厉声呵斥道。
    他的小太太又不傻，什么爷爷希望她好，爷爷希望她开心这种话就算没人告诉她，她也会明白。
    说多了无非只能勾起更多的伤心回忆，自然是多说无益。
    裴子宸被墨寒之的气势吓得收了声，但墨寒之限制他自由，害得他没有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的账他还没来得及跟墨寒之算，又怎么能罢休？
    “墨寒之，这是爷爷的追悼会，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咱俩的账，回头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他们现在毕竟处在整场追悼会的焦点处，裴子宸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暂时将所有的气势和决心都留在了他毫不畏惧的眼神中，
    而这点威胁，墨寒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裴娇娇眉心微皱，将裴子宸的话记在了心里，却并没有心思去多想。
    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忽然觉得初晨的阳光将她的头发照得有些发烫。
    她不自觉的抬起头，迎上太阳。
    措不及防的被阳光刺的一阵眩晕，而脑海中也忽然浮现出裴老爷子在病床前拉着她的手，要她说再见的那一幕。
    ——“小娇儿啊，听话，跟爷爷说再见。”
    紧接着，是墨寒之的。
    ——“明天一早，我陪你一起去和爷爷说再见。”
    最后，是裴子宸的。
    ——“娇娇，该你了，来和爷爷说再见。”
    再见。
    再见……
    裴娇娇的眼泪不可抑止的夺眶而出。
    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像之前在墨寒之怀里那样歇斯底里。
    而是不停的用手背擦着眼泪的同时，冲着躺在里面的爷爷扬起了一抹大大的微笑。
    带着初晨阳光的温暖，就像平日里每次见到爷爷时一样。
    “爷爷，再见了，再见了……”
    如果有来生，再让我做您的孙女好不好？
    墨寒之看得直心疼，但却第一次没有亲手为她擦拭眼泪。
    最重要的仪式结束，剩下的一切依旧按照正常流程继续。
    而这两声再见就好像抽走了裴娇娇所有的思绪和力气一般，剩下的过程一直都是墨寒之带着她去完成。
    直到她重新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站在爷爷的墓碑前。
    周围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权祁风站在不远处，隔着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悲伤，望了裴娇娇很久很久。
    直到霍然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说出“权少，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的时候，他才终于依依不舍的收回心疼的视线，放弃再次上前的想法，神色复杂的转身离开了。
    裴子宸和裴纪武在不远处送客。
    一时间，墓碑前只剩下了裴娇娇、墨寒之和温婉。
    温婉见裴娇娇这幅模样，一脸担忧的正准备说些什么，一道并不受欢迎的声音却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小婉，娇娇。”
    温婉第一个看了过去，眼底立刻划过一抹不耐烦。
    “你怎么来了？这有你什么事？”
    可陆嘉阳就像没看出温婉的不耐烦一样，依旧戴着墨镜，身后还跟着助理，大步流星的朝温婉和裴娇娇的方向走来。
    “真是抱歉，我来晚了。”
    直到陆嘉阳的又一句话音落下，裴娇娇才缓缓转头，看向陆嘉阳。
    而开口的第一句话和温婉一样。
    “你怎么来了？”
    她真的不记得自己的爷爷和陆嘉阳有什么交情。
    陆嘉阳没急着回答，而是将自己手中捧着的花束放到了裴老爷子的墓碑前，深深的鞠了三躬后，才起身重新面对温婉和裴娇娇。
    “我与裴老爷子虽然没什么直接交情，但也正是他当年的所作所为，才还了小婉自由，让我得以与小婉相识相爱。”
    “而再怎么说娇娇之前也叫过我一阵子叔叔，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今天这种日子，我都该来看望一下，和老爷子告个别。”
    说着，陆嘉阳才摘下墨镜，冲着裴娇娇投去安抚的眼神，又轻点了一下头，“娇娇，节哀顺变。”
    裴娇娇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不舒服。
    总觉得陆嘉阳的理由和举动，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她一时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而她还没做出回应，温婉却一个健步来到陆嘉阳的身边，拽着陆嘉阳的胳膊将他拉到一旁。
    “陆嘉阳，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嘉阳一脸为难，故作纠结了好几秒，才换上一幅深情的眼神，迎上温婉不耐烦的视线。
    “小婉，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来这还能干什么呀？当然是为了见你了。”
    “……”
    “我给你打电话你一直不接，微信也把我拉黑了，这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就只能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就在这遇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