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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王与太傅 第22节

      兰璟站在岸上不远处,见谢春秋白皙的小腿踩在碧绿的溪水中,裙摆被挽到膝盖之上,一头乌发随意的披散开,眉尾那颗红痣时不时在阳光下闪过,那是兰璟从前只敢肖想的鲜活明媚,工笔万千,也休想描摹一二。
    只见谢春秋俯身专心致志的在水中左摸右摸,突然直起身来,兴奋的叫她“见卿!”
    兰璟闻声看去,只见谢春秋手中抓着一尾甚为肥硕的鱼,只可惜那鱼不甚听容王殿下的话,在她手中犹自挣扎不停,尾巴甩出串串水珠,甚至有不少甩到她身上,在日光下发出绚烂的光。
    而他的眼神并未多停留在鱼身上,反倒是将谢春秋的笑颜看了又看,只因太过夺目,忽视不能。
    谢春秋好不容易抓到了鱼,忙不迭的向回走,三步两步上了岸,然后,她乐极生悲,摔了个狗啃泥。
    兰璟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将人扶起来,一边看着紧的问“摔到哪里了?”
    谢春秋却无暇看顾自己,也不觉疼痛,第一个念头却是去找鱼,只见那尾鱼在地上活蹦乱跳的挣扎,因本就在岸边,眼看着就要扭回到水里了,到手的东西要飞,她哪里能忍得,刚一站稳就想再去抓,却被兰璟果断的抱起来放到岸边的石头上,矮下身来替她揉着泛红的膝盖。
    谢春秋双手掩面,不肯拿下来。
    兰璟看了好笑“我方才看你并未摔到脸,这是怎么了?哭了?”
    谢春秋当然不至于就哭,她闷声道:“丢人……”
    半晌后放下手来,恨恨的看着那水面,很是不甘心。
    兰璟将她的头扳正过来“别看了,喜欢的话,我改日送你几条。”
    谢春秋还想说什么,却听兰璟道:“我送的不比这水里的好么?”
    谢春秋想了想,斩钉截铁的回答:“好。”
    这边兰璟见她伤的并不严重,只是膝盖擦破了皮,脱下外衫来替她擦干净了腿,又拿回了她脱在水边的鞋袜来要替她穿上,谢春秋见了大惊失色的向后一躲“不用!”
    接着诚恳的道:“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不劳烦你了。”
    兰璟看她一眼“别乱动。”
    便耐心的替她穿好鞋袜,谢春秋侧过脸去,难得的耳边微微泛红。
    兰璟担心她膝盖的伤,执意要带她回府上药,于是将人扶上了自己的马,谢春秋推辞道:“摔了一下,马还是能骑的。”
    她什么时候也并未这样娇气过。
    兰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说了句“我不放心。”便翻身上马,手持缰绳,从身后环住了她。
    飞霜不愧是谢春秋调|教出的良马,只一个口哨,便乖乖的跟在了后面。
    于是那日,从乐名山回容王府的必经之路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容王与兰太傅同乘一马,而兰太傅衣衫不整,外袍都不知到哪儿去了。
    谢春秋受了一路意味不明的瞩目,稍回过头,身后胸膛温暖,目光所及之处是他光洁的下巴,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以为我的胆子都够大了,没想到你的胆子比我还大,你是真的不怕……”
    “不怕,”兰璟还是一般的云淡风轻“纵然是全天下人也不怕……”
    第三十五章
    兰府,花园的池塘旁。
    兰侯爷收起钓竿,看了看立在那里已经多时的兰璟,道了声:“来了?”
    兰璟答道:“是。”
    兰侯爷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叫你来,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为父便同你直说,近日京城中许多风言风语,不少也刮到了我的耳朵里,为父对你自然不会多做怀疑,只是虽说清者自清,但你身为朝廷官员,自身声名还是要小心维持,不要丢兰家的脸面,也不要让你娘担心。”
    之后又道:“你结交何人我不想管你,然而平日还需谨言慎行,不要让人没来由抓住把柄,胡乱编排。”
    兰璟看向他父亲,很是直白:“回父亲的话,我与容王殿下之事并非谣传,而是,确有其事。”
    “胡闹!”
    兰侯爷瞪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见了什么“简直是胡闹!”
    他看了兰璟片刻,强自按捺下怒意,半晌脸色才稍稍好转,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到底年轻,一时行差踏错也是在所难免,但今日为父同你说了这件事,你知错以后,便及时改过,我就当没有这回事。”说着语气加重了些“听见了吗?”
    兰璟淡淡的道:“兰璟情之所至,不知何错之有。”
    “你!混账东西。”兰侯爷厉声道:“给我跪下!”
    他并不多做解释,掀袍便跪在了石地上。
    正逢兰夫人向这边走来,听见父子两人争吵,待到了近前,见到的便是自家夫君满脸怒意似乎气得不轻,而自己的儿子跪在那里,神色淡然,与平常别无二致。
    比起某位侯爷,她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儿子这风度明显更胜一筹。
    眼前兰侯爷一看见了她,便指着兰璟怒道:“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兰夫人听了这话有些不满“养不教父之过,你堂堂兰侯爷和儿子置气,倒要怪罪起我这个妇道人家来了。更何况我这个儿子,满天下人谁能说出不好二字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是犯了错,你这个当爹的也不能什么气话都说。”
    兰侯爷本就在气头上,一听她这话更是气上加气,很是瞪了瞪眼,接着一甩袖子走了。
    而兰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兰璟,心中渐渐了然“看你这样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了?”
    不需兰璟作答,只需看他的样子,兰夫人便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叹一口气“我同你爹那个老顽固想的不一样,但也认为你该好生考虑,娘现在不为你求情,你就在这儿好好想想吧。”
    兰璟颔首:“是。”
    此时离正午还有些时候,但天气晴朗,日头直直的照下来,不一会儿额头便渗出汗来,池塘边铺了鹅卵石,跪在上面滋味很不好受,如此等到正午也过去,日头稍稍偏斜,兰璟后背已经被汗打湿,方见李嬷嬷举着伞,身后跟着松烟向这边快步而来。
    由此可以想见兰夫人已经将侯爷哄的差不多了。
    李嬷嬷将伞打到他头顶“公子快起来吧,是夫人叫我过来的,老爷气还没消,但已经被夫人哄住了。”
    兰璟道:“多谢李嬷嬷。”
    松烟连忙上前将兰璟扶起来,口中不免埋怨:“公子您这是何苦……”之后怕兰璟觉得自己话不中听,连忙闭了嘴。
    之前他不懂兰璟所为种种,现在却是懂了,可他和众人一样,不明白兰璟为什么独独倾心那个容王殿下,京城里想要嫁进兰府的女子不知凡几,为了这个顶撞侯爷,简直同他印象中的兰璟不是同一个人。
    兰璟跪得有些久,双腿已疼痛到麻木,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本就消瘦,此时看着更像风一吹就要倒了,被松烟扶着,勉力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被松烟服侍着处理了伤,粗略喝了两口汤,便睡了过去,因伤处作痛,睡也睡得不十分踏实,如此半睡半醒不知多久,还是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松烟连忙上前道:“表小姐已来了多时,说不愿打扰公子,就在外室等着呢。”
    说着偷眼去瞧兰璟神色,补了一句“表小姐一从夫人那里听说公子受罚的事,急的快哭了,公子您可好好劝劝罢。”说了这话神色明显的还是意犹未尽,然而他一个做下人的,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兰璟将衣袍穿戴整齐,到了外室,沐荷衣一见到他,一双杏眼已经红了,叫了声“表哥。”
    兰璟点头“叫你久等了,抱歉。”
    沐荷衣将他左看右看,到底是垂下泪来“表哥,荷衣不知你到底是为什么触怒了侯爷,也不好多说,只是你之后需得同侯爷好生请个罪,日后别再惹他生气了。”
    兰璟淡淡道:“是我顶撞了父亲,该当受罚,罚跪也不算什么,荷衣你不必如此,叫我娘看见了,只怕要心疼。”
    沐荷衣一双秋水般的眼复又望向他,殷殷切切的“荷衣知道不该多话,但忍不住要斗胆劝表哥一句,无论多么了不得的事,总归犯不上为此伤了父子情分,表哥受了罚,就此改了吧。”
    兰璟垂下眼帘“旁的都罢了,只这件事,我改不了。”
    沐荷衣略怔了一怔,眼泪又掉了一滴。
    他将手帕递了过去“擦擦眼泪罢,别哭了。”
    沐荷衣接过手帕,揩了揩泛红的眼睛,起身道:“荷衣就不多打扰表哥休息了,明日再来看望表哥。”
    兰璟起身相送,并无别话,等到人已不见影子了,松烟很是不平的道:“公子就算骂我我也要说,表小姐眼见着对你情深意重,哪里比您心里头揣着的那位差了,您这么着,多伤人家的心。”
    兰璟淡淡看他一眼“你去多宝斋买两样点心,要甜些的,送到容王府去,说我这两日事务缠身,不能去看她,过几日向她赔罪。”
    松烟听了这话只觉得酸,看了他家公子一眼,知道兰璟现在不仅嫌他的话不中听,还直接当做耳旁风,十分的无语,只好办事去了。
    第三十六章
    直到了晚间,兰夫人方才到了兰璟的房中。
    兰璟正在案前批改公文,一见兰夫人来了,连忙起身,兰夫人冲他摆手示意“坐罢,你我母子,就不要如此多礼了。”
    又看了看他,关切询问“伤好些了?”
    兰璟颔首“不是什么大事,母亲不必挂怀。”
    兰夫人听了点点头,从食盒中取出汤盅来搁在桌上“手上的公务放一放罢,这是娘亲手炖的汤。”
    虽则母子俩心照不宣兰夫人根本不会炖汤,这汤多半是李嬷嬷的手艺,兰璟还是识相的不去戳破。
    他于是坐下,刚喝了两口汤,便听兰夫人道:“今日叫你好生想想,你现在想清楚了。”
    他将碗搁在桌上,抬头直视兰夫人“儿子一直都很清楚,兰璟此生如若娶亲,就非此一人不可。”
    兰夫人幽幽叹了口气“你的性子,我这个做娘的还是知道的,既然敢做这个决定,便必然是做了长远打算,别人想要拦着,也是拦不住。”她顿了顿,似有所悟的道:“能让你如此,那位容王殿下,也必有其过人之处。”
    兰璟按了按眉心“儿子对她,实非一朝一夕,而是经年累月到如今,儿子曾经以为,这一生,同她只有相识的缘分,能走到今日,已是十分运气,无论如何,也是割舍不下。”
    兰夫人横了他一眼“我竟不知你那么早就悄悄惦记起人家姑娘来了,”她转了转右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这容王殿下到底是何等的天仙,能让你如此执迷。”
    兰璟有些无奈“娘,儿子是男人,您从小教育儿子要顶天立地,之后的事情,都由儿子一人处理,等到合适的时候,必定带她来拜见您。”
    兰夫人养了兰璟二十余年,这是头一次生出一种儿大不由娘的感慨,不由得打趣两句“就这么护着啊,了不得了。”
    却见自己儿子笑了一笑,她起身拍拍兰璟的肩膀“好吧,那我便等着那位容王殿下上门,先说好,我这关可不是那么好过的。”接着又道:“你爹那人死板固执,你真想让你那心上人堂堂正正进门,就自己想办法去说服他,为娘最多为你说两句好话,旁的可管不了。”
    兰璟弯了弯唇角“谢谢娘。”
    这边谢春秋收了兰璟的口信,又吃了人家的点心,表示了十分的理解。
    今日她到了茶馆吃茶,惯常坐她那临窗好观景的位置,不多时,鼻尖一阵幽香浮动,有人从身侧过,她眼角余光看一片白色绸缎从那人袖中飘出眼看要落到地上,下意识的接了一把。
    定睛看去时,只见上好的云锦,右下角暗绣竹纹。
    她怀疑自己眼花,这分明是兰璟的手帕。
    谢春秋抬头去看来人,觉此人十分面善。
    下一瞬她便知道自己这感觉所从何来,可不是面善么,这不就是兰璟那位如花似玉的表妹,沐家的小姐,海棠花会上遥遥见了一面,没想到今日竟然碰上了。
    她于是将帕子随手递了过去“姑娘,这可是你的?”
    沐姑娘接过手帕,浅浅行礼“多谢这位姑娘,正是小女子的。”
    说完盯着她看了半晌“小女子冒昧,这位可是容王殿下?”
    谢春秋笑了“没想到姑娘认得本王。”
    眼前的女子笑意盈盈“小女子只是猜测而已,没想到真是殿下。”
    谢春秋看她说完了话脚步也不曾挪动分毫,而是盯着自己看,心中自然有了计较,她弯了弯唇角“本王看姑娘这幅样子,是很想让本王请你吃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