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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2)

      我?萧涵愣了下,快速反应过来解释道:是燕七找来的,我只是听说你身体不好,让人先去看看你而已。他又想起黎秩对陈清元的态度,虽然说话态度都是一样的冷淡,可是黎秩从来不会主动跟他撑同一把伞,跟他说话时也远没有刚才打趣陈清元时的那样,好像是相交甚深的老朋友般熟稔,反观他,黎秩一直在防备他。萧涵心里不舒服了,一边怪陈清元捷足先登,一边很没道理地骂道:都怪燕七!
    黎秩不动声色将钱袋收进袖中。
    萧涵不是没看到,忍不住伸手过去,这是他还我的诊金吧?
    黎秩打开萧涵的手,冷冷道:在衢州城一直跟踪我?
    萧涵摸摸白皙手背上明显的一抹红,瘪瘪嘴不作声了。
    吃完晚饭,一直到入睡,萧涵都没再说话,耷拉着脑袋,浑身散发着忧伤的气息,黎秩不禁多看了他几眼。然而比耐性,萧涵显然不如黎秩。
    地铺上的萧涵抬起头,面容半隐在黑暗中,桃花眼一眨不眨看着闭眼躺好的黎秩,颇有些寂寞。
    楼上楼下忽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动静不小,隔壁房间也动了起来,黎秩睁眼起身,怎么回事?
    萧涵摇头,不知道啊。
    黎秩思索了下,下床穿衣,萧涵跟在黎秩身后出门。
    刚巧他们门前有个青城派的弟子匆忙走过,原本还在系腰带,应该也跟他们一样刚睡下没多久。
    这位兄弟!萧涵将人拦下,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青城派的男弟子被拽住,见是这样一个贵公子与病书生的组合,不由皱起眉头,不过事情紧急,他也没空以貌取人,华山派的大师兄独自出门至今未归,许是出事了!
    说完那弟子系好了裤腰带,推开萧涵快步下了楼。而后不过多时,楼上楼下的客房基本都空了。
    萧涵摸着下巴道:华栖迟让大家不要独自出门,自己却一个人跑出去了?这莫非是他的诱敌之计?
    话还没说完,黎秩已经走下楼了。
    萧涵赶忙追上,你也要去?那等等我,我保护你!
    幸而三清楼门前一众武林盟的弟子还没走远,黎秩和萧涵跟了上去,顺道还打听到了详情。
    白日的诱敌之计失败后华栖迟也一同回来了,担忧还有其他人会出事,他让同门派或者交好的男弟子们互相监督,入夜后最好都不要出门。
    但华栖迟黄昏时又独自一人出了三清楼,他如今算是留在三清楼的六大门派弟子之首,裴炔不属六大门派,到底不能镇住三清楼这么多人,故而他该早去早回。只是过了两个时辰竟还没回来,弟子们便结伴出去寻人。
    这也巧了,有人看到华栖迟在城西出现过,后来就没了踪迹。华山派的弟子们察觉不对,赶忙回来报信,这才有了这么多人出去找人的动静。
    所以今夜根本不是华栖迟心血来潮的诱敌之计?萧涵道。
    城西很大,离夜市也远,入了夜便显得格外安静,六大门派的弟子兵分几路出去找人,因岔路太多,这条昏暗的小道上只余下萧涵和黎秩。
    黎秩看似慢悠悠的,却走得很快,萧涵竟也没拖后腿。
    枝枝啊,你说华栖迟会不会已经跟之前那些出事的弟子一样失踪了吧?萧涵话音戛然顿住,因为黎秩突然停了下来,看向街尾。
    今夜无月,整个天地都是昏沉的,城西一角,看不到尽头的幽深街尾如一头隐藏在黑暗中的凶兽。
    压抑,诡秘。
    枝枝?萧涵唤了一声。
    黎秩忽然疾步朝街尾跑去,他用上了轻功,萧涵反应过来时只见到一抹青色衣角消失在转角处。
    枝枝!
    萧涵的声音被落得很远,黎秩在街尾一座破落的老宅子前停下,这一片不见半点灯火,许是很久都没有人住过,地面铺了许多杂草枯叶。
    所过之处响起嘎吱嘎吱的枯叶崩碎的细微声音,黎秩顿了下,下一步踩上石阶时没再发出半点声响,他一直走到老宅开了一道缝隙的大门前。
    只容一人通过的门缝里一片幽暗,褪色的门把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一只苍白修长的手靠近门把,干净的手指轻扣住铁环,轻轻一推。
    陈旧的大门发出吱呀的惨叫,将那道门缝缓缓拉大。
    第14章
    这是座不大的院子,庭院杂草丛生,孤零零地坐落着一间破落的房屋,风一吹,门窗便嘎吱作响。屋檐垂下厚厚的蛛丝,随着人影的靠近,上面趴着几只小蛛儿飞快爬到了别处。
    房门不知被谁打开了,一进院,便看到那个黑黝黝的门口。
    黎秩在袖中取出火折子,一簇火光噗地亮起来,不大,只勉强照清身旁几步的范围,这也足够了。
    开敞的门内是客厅,里面只余下几件废弃的家具,整个空间几乎已经被蛛网与灰尘填满,时而响起吱吱声响,许是角落里还藏了老鼠。
    踏入屋中,一股不知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掺杂着陈旧的气息传来,让黎秩有些不适地微皱起眉头。
    刚才走时黎秩没告诉萧涵,他看到街道一角窜过去一个黑影,极快,应当不是六大门派的弟子,他便一路紧追,但到了这里就没了踪影。
    黎秩可以确定人是进了这座宅子,绝对是在这个屋子里,敌在暗我在明,他也不怕被人暗算,大大方方地拿着火折子在厅堂中转了半圈。
    忽地,黎秩脚步顿住。
    身后传来一阵冷风,轻拂过他的肩头,隐约像是一只手擦肩而过。
    黎秩眸光后斜,缓缓转身。
    火折子映照的范围内,只有一层又一层累积的蛛网,几束微弱的天光自窗格与陈旧不堪的房顶上斜斜打落,他面前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诡异的静谧中,一声细弱的轻叹在黎秩头顶响起!
    不等黎秩动作,一个黑影便慢慢地飘落下来,先是一头长而浓密的青丝,而后是一张像是涂满粉的惨白的脸,这个倒吊的脑袋朝下缓慢地落到黎秩面前,红唇与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眼珠子是血红的,相当诡异。
    寻常人在这样的夜,这样的破屋里见到这样一张鬼脸,就算没被吓得晕过去,也至少尖叫出声,或者也有人会被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然而,在这诡异的沉默中,黎秩面色依旧平静,他一动不动,与这张脸对视,许是光线太弱了,他稍微抬起手,将火折子举得高了一些。
    女人极其惨白的面上原来还有着一道道细小狰狞的青纹,她见黎秩不怕,猩红的唇角无声扬起,露出渗人的笑,而后一点点靠近黎秩的脸。
    它飘来的动作非常缓慢,仿佛给了黎秩后退的机会。
    然而黎秩只是若有所思看着它。
    一直到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只余下一寸之距。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幽幽的声音在黎秩背后响起,同时,一张俊俏的脸在黎秩肩上探出来,几缕火光被几人身影打散,落到他的脸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那双血红的眼睛骤然一紧,似乎被按了暂停键,不再动作。
    你吓到鬼了。黎秩不悦道。
    闻言,那张鬼脸僵住。
    不知何时出现的萧涵走到黎秩身侧,盯着鬼脸半晌,脸上明显不高兴,假的,她有呼吸。他幽怨地看向黎秩,她刚才是要轻薄你吗?你为什么不避开?他很快又谅解了黎秩,担忧道: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黎秩面色平看着他自言自语自我释然,毫无发言欲。
    萧涵觉得自己察觉到了真相,他蹬向那张鬼脸,嘴画得好红,像吃了死小孩。半夜跑出来勾引别人男人的鬼,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鬼!
    他俨然很生气,一掌扇在鬼脸上。
    那只鬼本能地伸手,却没拦住被这道强力打飞出去
    啊!
    显然听得出来是女人的尖叫声惊扰了屋中老鼠,本就形同虚设的窗户被狠狠撞坏,窗外草地上随之滚落一个裹着宽松白衣披头散发的人。
    黎秩原本平静的面上眉头一皱,快步走到窗边,只见一个白衣背影已经一蹦一蹦地跳出墙头,没入苍茫夜色,他默默看向萧涵,半晌无言。
    追了那么久才等到她自己跑出来,居然让萧涵打跑了。
    怎么跑这么快?
    萧涵也是心虚,见黎秩看他,他当即挺直脊背试图让自己的形象变得高大,谁敢欺负枝枝,是人是鬼我都打!
    别吹了。黎秩倒没怪他,只看向屋里道:里面还有个人。
    萧涵愣了一下,跟在黎秩过去,随后找到角落里的一个大麻袋,萧涵主动解开袋子,里面竟然是一个被绑了四肢闭眼蜷缩着的男人。
    华山大师兄?
    萧涵有些吃惊。今晚让三清楼那么多人出动去找的人,竟然被带到这个破屋子里,还是黎秩找到的?
    萧涵看向黎秩的眼神特别崇拜。
    黎秩蹲下探了下华栖迟的呼吸,又按了按人中,华栖迟睡得很死,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便站了起来,说:被下药了,先带回去再说吧。
    萧涵见黎秩真的没有怪罪自己,心虚地嘿嘿一笑,只是想了想,又问:这是要我背回去吗?
    黎秩捧着火折子站在一边,显然没有动手的意思,你说呢?
    萧涵抿了抿嘴,故作娇弱道:可是人家不会武功,也没有力气,那么远的路要怎么把他带回去嘛。
    不会武功?黎秩垂眸。
    萧涵用力点头,举起自己的手说:你看人家的纤纤玉手,人家从小到大锦衣玉食,都没做过什么重活,手无缚鸡之力,这么高壮的男人我是背不动的,只有枝枝可以让我破例。
    黎秩无动于衷,你自己看着办。
    萧涵无助又为难,绕着华栖迟转了一圈,忽然一拍脑袋笑了起来,附近肯定还有六大门派的弟子,我去叫他们过来把人背回去就好了!
    黎秩没意见,他都没搭理萧涵,站在厅堂中间抬头往上看。
    萧涵好奇地凑过来,眯起眼睛看了很久,一直到黎秩伸手,在蛛网间挑出一根头发丝大小的线。
    萧涵问:枝枝,你掉发啦?
    黎秩本来凝重的神色一僵,斜了萧涵一眼,咬牙道:天蛛丝。
    萧涵表情迷茫。
    黎秩没有解释的意思,深吸口气提醒他,不是要叫人?
    萧涵忙不迭点头,那我去了,枝枝你小心点,等我回来啊。
    黎秩不想再理他,萧涵这次才依依不舍地跑走了。黎秩没留在屋里守着华栖迟,他走出庭院,站在窗口前,静静看着杂草丛上的一抹鲜红。
    六大门派的弟子果然在附近,萧涵出了街口喊一嗓子,就有几个人跑了过来,萧涵带着他们过来,路上顺道吹嘘了黎秩的功劳。
    所幸路途不太远,在几个六大门派弟子刚听烦了的时候,一行人就到了,他们二话不说进屋检查华栖迟的状况,确定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萧涵乐颠颠跑到庭院中的黎秩身边去邀功,黎秩照常没理他。没待一会儿,六大门派几名弟子背华栖迟回去时他们二人也跟着一块回去了。
    不过走前萧涵总觉得哪里不对,又回头看了一眼。
    窗下那片草丛上本该有一滩血,现在被一堆枯草遮盖起来。
    萧涵眨巴眼睛,回头看向身旁依旧安静的黎秩,无声笑了笑。
    隔了两条巷子的幽静街道。
    高瘦的黑衣女子正将倒在地上两个男人脖子上的银针拔下来,忽地警觉抬眼,随后拧紧眉头。
    街道前方一个白衣女子十分小心地边走边回头,捂着高高肿起的脸走到黑衣女子身边,猩红的口脂被抹花,混着未干的血迹在嘴角晕开。
    人呢?怎么回事?
    白衣女子一听满脸晦气地骂道:丢了,碰上两个不怕鬼的小变态,一掌就把老娘拍成重伤,牙都险些被磕掉,我不是对手,就先跑了。
    闻言黑衣女子一手按在腰间长剑上,似乎很有兴趣。
    在哪?六大门派的人?
    白衣女子摇头,以前没见过。她看了眼地上人事不省的两个男人,忙道:你又抓了两个?算了,六大门派的人现在警觉得很,出动不少人在附近搜寻,此地不宜久留,华山那个别管了,先带着这两个走吧。
    黑衣女子只好放弃去找人的打算,一把将地上躺着的那个高大的黑衣男人扛在肩上,另一个稍显年少些的夹在腋下,便招呼白衣女子走人。
    白衣女子看得嘴角一抽,随后倒抽凉气,一边捂着脸在心下怒骂刚才破屋里那两个人一边跟上。
    找到华栖迟后,几人一路回去顺道通知了附近的同道,不过两个时辰,三清楼去城西的人已经回来了九成。彼时已至三更,仙霞派的女弟子给华栖迟诊脉过后发觉他只是中了迷药,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放心,看着找到人的萧涵和黎秩二人眼神也不同了。
    不过很快,他们又收到了一个坏消息,找回了华栖迟后,又丢了两个人。还是武林盟主的徒弟跟最近名声鹊起颇得前辈赏识的武林新秀。
    三清楼里一群武林盟新人头都大了。
    坐在大堂等了半宿,正准备回房休息的萧涵一听立马精神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黎秩,他们刚才说谁丢了来着?裴炔?百里寻?
    黎秩显然兴致缺缺,他扫了眼大堂里满面愁容的武林盟新人们,提醒道:你这么高兴是会被打的。
    第15章
    萧涵兴奋不是因为丢的人是裴炔和百里寻,不过也差不离。他跟黎秩重提自己的猜测,证实裴炔果然失踪了,结果被黎秩一句话否决了。
    所谓负心渣男极可能会出事的猜测,六大门派之前也有过。
    不过这次遭难的华山大师兄华栖迟本人向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先前失踪的几人里也有例外,譬如少林的小和尚,武当已有妻子且品行不错的道长,眼下还有多了个百里寻。
    失踪的十一人里,有将近半数并无负心他人这等行径。
    这个猜测早已被否决。
    萧涵得知真相后颓然叹气,武林盟几个大门派的主力弟子这一阵子一一失踪,眼下三清楼里的人没了主心骨,华栖迟吸入太多迷药短时间内醒不来,已经忙活一宿的众人只得先回去休息,待华栖迟醒来再继续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