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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7)

      杨整一口下去,睁大了眼睛,惊讶的说:怎的怎么的一点子也不苦?
    杨瓒和杨广不信邪,也学着样子食了一口,口感甘甜顺口,其实还是有一点子苦味在最后,但是那苦味的口感并不明显,反而让甜味更加清爽,夏日里食用最佳。
    小包子杨广吃了一口龟苓膏,砸了砸小嘴巴,满脸惊讶,复又食了一口龟苓膏,大为惊喜,这小食不只是顺口,而且在炎炎夏日还颇为开胃。
    杨兼见他们低头苦吃,笑着说:如何?这龟苓膏,可还好吃?
    杨整赞叹说:好吃好吃!大兄当真是厉害,这龟苓膏熬制之时如此苦涩,没想到制成之后竟这般清甜。
    杨瓒点头说:且这龟苓膏之中的龟板等药材,都是大有裨益之物。
    太后连吃三天豆乳火锅,如今乃是一条大火龙,正等着清热降火,医官门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太后因着颜面缘故不欢心,不怎么喜欢吃苦药,这时候若是能辅助食疗,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杨兼这龟苓膏,虽不能算是真正的药,但用料扎实,的确是食疗无疑了。
    杨兼依法炮制,又做成了一大锅龟苓膏,留下一些给弟弟和儿子解决口舌之欲,当然还进贡了一些给阿爷,另外的龟苓膏,便献给了太后享用。
    太后因着生了痤疮,好一阵子都不见人,也不见去请安的小皇帝宇文邕,更加不见罪魁祸首的宇文直。
    大抵过了半个月,突然来了兴致,竟然要摆家宴,宫中的膳房立刻忙碌了起来,杨兼身为主膳中大夫,自然要主持这次的家宴。
    含任殿,太后令人大摆家宴,这场面决计是热闹的。
    自从太后震怒以来,含任殿里的宫人一直大气儿都不敢喘,今日还是头一次这般热闹。
    小皇帝宇文邕早早便来了含任殿,给太后请安。小皇帝只是听说太后脸上生了疮,严重的厉害,谁也不见,半个月不见,今日一请安,小皇帝便有些奇怪,太后这脸面儿,也没甚么不好,和平日里一般无二,哪里有半点子痤疮?
    今日是家宴,不只是小皇帝宇文邕来了,宇文护身为小皇帝的堂兄,也来参加了家宴,身边还跟着一个文质彬彬,年纪不大,一眼看上去翩翩君子一般的人物儿。
    那男子年纪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但是面相十足老成,看起来沉稳持重,身量高挑,体态匀称。单看面容其实并不出彩,普通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结合着男子君子如玉一般的气质,却显得异常夺目。
    此子乃是小皇帝宇文邕同父异母的弟弟齐国公宇文宪。
    今日是家宴,宇文宪虽是小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是宇文宪素来为人低调,不喜欢招惹旁人,与小皇帝的干系处的还不错,对太后也算是孝敬,因此今日的家宴,太后为了热闹,也令人邀请了齐国公宇文宪来参加。
    连同父异母的儿子都邀请了,太后偏生没有让人去请宇文直,宇文直听说了这件事儿,腆着脸登门,带了许多珍奇顽意儿,一定要来参加家宴。
    太后今儿个欢心,看到宇文直虽不欢喜,但也不想破坏了这等好气氛,便没有搭理宇文直,只当宇文直是空气一般,看也不看一眼。
    太后笑着说:来来,大家伙儿都坐,今儿个是家宴,不必如此拘谨,都是自己人。
    众人纷纷落座,因着宇文直是自己硬要来的,这时候又是分餐制,所以其实并没有他的席位,宇文直眼看着齐国公宇文宪身边还有位置,便腆着脸走过去,想要坐在这席位上。
    哪知道太后却开口说:这位置乃是专门为贵客所置,你往后面坐去。
    宇文直当众没了面子,也不敢与太后叫板,点头哈腰的往后面走去,宫人们立刻安置了一个临时的席位给宇文直,但宇文直也只能坐在含任殿的最末端,那地位不言而喻。
    小皇帝宇文邕看了看五弟宇文宪身边的空置席位,笑着说:太后,不知这空置的席位,是太后为何人预留的?是甚么人如此大的脸面儿,儿子竟然不知啊。
    一提起这个,太后便哈哈笑起来,十足的欢心,说:我儿你可不知,今儿个为娘能见你们,都是有赖此子,为娘的颜面才得以好转。
    众人都到齐了,皇上、太后、大冢宰、齐国公、卫国公全都在等了,此人竟姗姗来迟,简直不像话到了极点,众人都有些疑惑,到底是甚么人,如此大的颜面,能让太后等候,而且太后等候的甘之如饴,一点子不动怒。
    随着众人的疑惑,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伴随着宫人的同传声,说:人主、皇太后,隋国公世子、主膳中大夫求见。
    杨兼!?
    众人立刻看向太后,谁也没想到,这个席位竟然是给杨兼预留的!
    太后一听,欢喜的险些站起来,招手说:快快,请他进来,不要拘谨。
    宫人导路,杨兼从含任殿外走进来,手里还领着一个半大的奶娃娃,不正是小包子杨广了么?
    今日太后组织家宴,杨兼来参加已经很不像话了,竟然还拖家带口?
    杨兼在万众瞩目之下,在宇文直恶狠狠的目光之下,不急不缓的走进含任殿,看似恭敬的作礼:兼拜见人主,拜见皇太后。
    太后虚扶一把,说:不必拘谨,快来坐,便等你们了。
    宇文直插话说:主膳中大夫,太后设下家宴,你能参加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为何还来的如此之晚,难不成不把太后放在眼中么?
    杨兼轻笑一声,说:卫国公教训的是,只是兼承蒙太后恩宠,负责这次家宴,兼又怎么可以辜负太后的器重呢?这宴席上的一应菜色,都是兼亲自经手打典,难免耽误了时辰,还请人主与太后责罚。
    甚么责罚不责罚?太后不允许任何人插嘴,抢先说:隋国公世子尽心尽力,便是在膳房做事,也如此一丝不苟,这才是我朝廷的楷模,满朝的臣子都该好好习学习学才是!若不是隋国公世子,我这张脸面儿,今儿个还不知道往哪里放呢!
    太后今日之所以邀请杨兼赴宴,其实理由很简单,太后食用了杨兼送来的龟苓膏,喜欢的不得了,起初只是觉得味道可口,夏日里当做甜点饮用再好不过,实在没抱有太大希望,哪知道吃了几日之后,脸上的痤疮真的慢慢消退,加之医官的汤药,简直是事半功倍,半个月的光景,脸上的痤疮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施以粉妆,基本看不出端倪了。
    太后因着恢复了平日里的美貌,所以才欢心起来,举办了这次的家宴,杨兼便成了这次家宴的焦点人物。
    太后特意让杨兼来参加宴席,还允许杨兼把他的小儿子带上。
    杨广心机深沉,情商又高,眼看到这场面,眼眸微微动了动,便来了法子,想要讨好太后还不容易么?
    杨兼作礼告罪之后,便对小包子杨广说:儿子,快给人主与太后作礼。
    小包子杨广像模像样,拱起小肉手,略显笨拙的给小皇帝宇文邕作礼,说:拜见人主!
    随即看向坐在上手的皇太后,皱了皱眉,嘟了嘟小嘴巴,却不继续作礼了,好似很苦恼一般,挠了挠小头发。
    宇文直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立刻见缝插针的呵斥:大胆!见到太后,为何不作礼?!隋国公世子,你便是这样教导儿子的么?
    杨广等的就是宇文直的质问,当即不需要杨兼打圆场,已经很会来事儿,一脸真诚又苦恼的小模样儿,奶声奶气说:太后?太后是人主的娘亲,不应该是一个老婆婆咩?可素可素窝看介个大姊姊,年轻得很,不像不像太后鸭!
    小包子一脸懵懂又真诚,简直是茶香四溢,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这话若是在旁人说来,必然油腻得很,但是偏偏从一个小娃娃口中说出来,那就动听的很了!
    太后愣了一下子,随即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笑得眼泪恨不能流出来,说:哪里来的小娃儿,嘴巴这般的甜!快来,叫太后抱一抱,真是可人儿呢!
    杨兼没想到,论起拍马屁,自己都自愧不如,小包子一开口,艳压群芳,碾压所有人,简直是压倒式的胜利。
    小包子杨广当即哒哒哒迈开小短腿,跑到太后跟前,太后欢心坏了,抱起小包子,亲昵的说:这可人的小娃娃,我可不是甚么大姊姊。
    宇文直万没想到,杨兼成了太后眼前的红人便罢了,怎么连杨兼的儿子都能在太后面前得宠,把太后哄得一愣一愣的,争着抢着要抱小包子,恨不能不撒手。
    太后被小包子拍马屁拍上了天,欢心的找不到北,便说:我儿啊,这隋国公世子机敏又通达,只是燕饮这点子小事儿,都十足用心安排的如此井井有条,是个做大事儿的人物,任职主膳中大夫,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一些?
    小皇帝宇文邕没想到太后如此爱见杨兼,也是暗暗心惊,毕竟主膳中大夫这个职务,还是小皇帝故意安排的。
    宇文邕当即赔笑说:是了太后,寡人也觉得这安排欠妥当了一些,不知按照太后的意思,这隋国公世子适合甚么府署?
    太后想了想,笑着说:年轻人嘛,便是要磨炼,也无需太高的官阶,依我看,隋国公世子心思细腻的很,司会府的老主官不是刚巧卸任了么?不如叫隋国公世子去顶替,正好儿的事。
    宇文直一听,立刻想要争辩,这司会府的主官的确空缺了一人,老主官乃是宇文直的门下,告老还乡去了,顶替的新人宇文直早就选好了,这些日子便要塞进司会府,哪成想太后竟然要杨兼出任司会府。
    司会府主官共置二人,正五命,官阶其实并不大,严格意义上来说,司会府的主官中大夫和主膳中大夫平级,而且同样隶属于六府之中的天官,根本不算升迁。
    但宇文直打破脑袋也想塞自己的人去司会府,从这一点子看得出来,司会中大夫绝对是个肥差。
    为何这么说呢?因着司会中大夫主管国家财政的审计工作,这职务不管在哪朝哪代,都是最大的肥差。不止如此,司会中大夫还负责监察工作,监察朝廷官员有没有滥用职权,还要监察各地邦国,就比如这些国公的食邑,都在司会中大夫的检查范围之内。并且负责地方官员的考核工作,监察和考核的成果,会定期直接上报给皇上,或者上报给大冢宰。
    无论是政治、经济、财务、民生还是徭役、礼法、礼教,就连地方风俗也逃不过司会中大夫的管辖范围,因此司会中大夫的官阶虽然不高,只有正五命,但权威巨大,说起来有点子明朝的锦衣卫和东西二厂的感觉,绝对是皇上和大冢宰的贴心小棉袄。
    太后一开口,众人便知道了,宇文直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已然被杨兼取代了,不然这么大的肥差,不给自己的儿子,竟然留给杨兼,实在没道理。
    小皇帝宇文邕笑了笑,说实在的,司会中大夫的职位事关重大,卫国公宇文直一直霸占着这个坑位,就是想要堵住小皇帝的耳目视听,好做到欺上瞒下,所以小皇帝宇文邕对宇文直也早有怨言,如今这事儿由太后提出来,宇文邕便做了一个孝顺的顺水人情,说:太后所言极是,寡人也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宇文直想要争辩,奈何人主和太后都决定了,只能咽下这口恶气,让杨兼出尽了风头。
    虽然是家宴,但难免谈论一些国家大事,毕竟皇家不比别的小家。太后有些忧心地说:突厥联盟之事,还没有谈妥么?
    宇文直突然被点名,立刻站起来,战战兢兢的说:回太后的话,就就这两日便能谈妥了,您也知道的,这突厥人狡诈的很,诡计多端,而且十足善辩,贪心不足,今日谈妥了,明日又要就地起价,这三番五次的,儿子难免耽误了一些时日。
    太后现在看宇文直十足的不顺眼,斜楞了他一眼,说:这么点子小事儿你都做不好。朝中已经开始着手攻打齐人的辎重和粮草,你却迟迟不能与突厥人谈拢,这日子拖得越久,突厥人叫价便高,这种浅显的道理,你难道不懂?我看你不是不懂,便是不上心!若是能把你那些滑头的心思,放在正经事儿上,你也不至于现在这般了。
    太后是个聪明人,以前他觉得宇文直讨好自己是孝顺,想法设法的弄一些好顽意过来,博取自己的欢心,而现在呢,太后突然看清楚了,宇文直根本不是孝顺,只是为了自己的地位。
    这么一看清楚,很多事情都看的透彻了起来。
    宇文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的确,他这个人其实很是聪明,但小心思太多了,一直放在不中用的地方,反而耽误了正经事。
    杨兼听他们说起突厥联盟的事情,不由眯了眯眼睛,日前宇文直让主膳下大夫李安换了自己的菜色,这笔账虽然已经报复了,但杨兼这个人其实小心眼子的很,也记仇的很,喜欢穷追猛打,这会子宇文直正是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怎么能少了杨兼这一把呢?
    杨兼瞥眼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少言寡语,不怎么喜欢说话的齐国公宇文宪。
    有些人说,如果齐王宇文宪能活到最后,可能后世的隋朝便不复存在了。
    这句话其实有些夸张,但不难看得出来,宇文宪此人绝非凡夫俗子。
    宇文宪乃是小皇帝宇文邕同父异母的弟弟,虽是同父异母,但是宇文宪此人生性阔达,不争不抢,所以和兄弟们相处都很和平,鲜少有人记恨宇文宪。
    宇文宪素小聪明,幼年之时与小皇帝宇文邕一起读书,师傅总是夸赞宇文宪一学就会,别看宇文宪身量中等,并不魁梧,但宇文宪乃是文武全才的好手。
    在不久的将来,宇文宪也会随同杨忠一起上战场,对阵北齐。齐国公宇文宪骁勇善战,不畏生死,在北周大军对抗北齐之时,军队突然被北齐伏兵偷袭,军中大乱,宇文宪却领兵迎敌,抵挡伏击,声名大噪。
    因着宇文宪能力出众,而且为人低调,就连大冢宰宇文护也对宇文宪十分看重,委以重任。
    可以说,宇文宪是宇文护阵营之人,却难得的没有招惹小皇帝宇文邕的讨厌,两边制衡的都很好。
    杨兼眯了眯眼睛,心中思索着,这宇文宪绝非凡品,倘或亦能拉拢到自己的阵营,往后里大有裨益,倘或不是自己的阵营,往后里必然是一个棘手的劲敌,不如现在做做模样,和宇文宪多多亲近。
    再者,如果亲近了宇文宪,宇文宪又是宇文护的阵营,如此一来,便能缓和与大冢宰宇文护的胶着干系,让隋国公府更加安逸度日,何乐而不为?
    杨兼想到此处,突然拱手说:人主,太后,这突厥之人狡诈异常,也不怪卫国公谈不拢会盟。
    宇文直大吃一惊,这杨兼怎么突然站在自己这一面儿了?不等他狐疑完,便听杨兼话锋一转,说:下臣听说齐国公机敏通达,十足善辩,突厥狡诈,卫国公一个人想必应付不来,何不请齐国公一同应对?如此一来,早日与突厥联盟,也早一日安定下心思,一同对付东面的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