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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1)

      杨瓒眼皮一跳,默默的选择不说话,杨整则是哈哈一笑,说:大兄,快让我看看。
    杨瓒:
    杨兼说:你们都误会大兄了,大兄当真想与齐国公府交好。便如同三弟你说的,这宇文宪如今虽然不得势,但是他能两面逢源,与大冢宰走得如此近,却不遭人主厌恶,这其中的人格魅力已经足够一斑,这样的人才,咱们不拉拢,岂不是损失么?
    杨瓒为难的说:话虽如此,但是咱们隋国公府和齐国公府早就结下了梁子,如何能拉拢呢?
    杨整点头插刀说:就是,宇文宪看到大兄,立刻便跑了。
    杨兼只觉得心口发闷,老二插刀从来不手软
    杨兼眯起眼眸想了想,突然挑唇一笑,说:你们忘了么?突厥。
    杨兼突然提起突厥,杨整和杨瓒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解,杨广却瞬间明白了杨兼的心意。
    日前小皇帝宇文邕已经委任齐国公宇文宪去与突厥使团会盟谈判,卫国公宇文直那么多天都拿不下突厥人的盟约,如果杨兼能帮助宇文宪一口气拿下突厥盟约,宇文宪必定感激杨兼,如此一来,这往日里的恩怨情仇,岂不是便一笔勾销了?
    何止是一笔勾销,这么大的恩德,宇文宪绝对要记着杨兼的好处。
    杨整奇怪的说:可是这宇文直这么些日子都拿不下来突厥人的盟约,大兄如何能帮助宇文宪,一口气拿下盟约?
    杨兼脸不红心不跳,一点子也不害臊的说:你们忘了,咱们还有场外援助阿史那国女。
    杨兼遣人前去打听,问清楚了齐国公宇文宪的安排,明日宇文宪便准备去馆驿与突厥人第二次谈判,自从那日里宇文宪被举荐之后,其实已经第一时间去找了突厥人谈判。
    很可惜,突厥人贪心不足,想要抻着北周,正如同太后所言,越是抻得久,北周越是着急,这突厥人便越是能坐地喊价,突厥人心里精明得很,自然不肯爽快的签下盟约。
    宇文宪第一次去馆驿,和宇文直一样,被突厥将了一军,突厥是软硬不吃的,毕竟如今的突厥灭掉了柔然空前强大,他们知道,北周和北齐都想要拉拢自己,谁给的好处多,自然就帮助谁。
    突厥便用北齐做文章,说北齐给他们的更多,北周若是没有更多的诚意,突厥便会转而帮助北齐攻打他们。
    突厥人的叫价太高,而且与日俱增,宇文宪只是负责谈判,最后点头还是要大冢爱宇文护和小皇帝宇文邕首肯,突厥的叫价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首肯的,所以最后苦的还是宇文宪,三番两次的来往谈判,一直没有结果,反而越来越胶着,闹得两边都不痛快,几乎谈崩。
    杨兼并不吃惊,邦交往来不就是这个模样么,都是图一个利益,而且突厥人才不吃中原人那一套,甚么信义都是白搭。
    今日宇文宪要再去一趟馆驿,杨兼便装作巧遇的模样,以献给阿史那国女龟苓膏为借口,带着弟弟们与便宜儿子往馆驿去了。
    杨兼施施然来到馆驿之时,齐国公宇文宪和突厥使团正在胶着的谈判之中,阿史那国女也在场,不过她年纪还小,不懂得这些国家大事儿,因此坐在一旁掠阵,其实自己顽自己的,好生无聊。
    突厥使者咄咄逼人,笑得放诞,说:齐国公,我们突厥如此诚意,你们的天子却没甚么诚意啊,你看看,你看看人家东面的齐人。
    宇文宪淡淡的说:突厥使者这样便是不厚道了,昔日里我们的先祖为帮助突厥攻打柔然,与突厥结为盟好,纵使柔然给予的利益再多,我的先祖也没有背信弃义,不是么?
    突厥使者一听,当即便不欢心了,觉得宇文宪是在讽刺自己,虽宇文宪说的都是事实,但好似掀开了突厥的脸皮,突厥使者更是不欢心,冷冷的一笑,说:说甚么往日,好生奇怪啊,咱们谈的不是眼下么?
    宇文宪是个斯文人,面对突厥使者的胡搅蛮缠,眼神都凌厉起来,似乎也动了怒气,不过仍旧强自忍耐着。
    便在此时,突听有使者前来禀报,说:国女,隋国公世子来了,说是为国女和各位献上清凉解暑的龟苓膏。
    龟苓膏!
    阿史那国女听说杨兼来了,本已经十足欢心,又一听说有龟苓膏这好吃的小食,登时更加欢心,方才还自顾自歪在席上顽耍,下一刻登时跳起来,跳窜窜的说:快快!快把世子请进来!不不不,还是算了,我来!我亲自去!
    杨兼并着小包子和两个弟弟在门外等候,不消一会子,吱呀一声房门便打开了,阿史那国女从里面转出来,欢喜的说:鸭!世子你来了鸭!
    里面正在胶着的谈判,杨兼却突然端着龟苓膏过来,似乎与这严肃的气氛格格不入,异常突兀。
    杨兼却不觉冷场,走进去,很自然的坐在席上,笑着说:各位突厥使者,这夏日里火气大,燥热得很,食点龟苓膏试试看看,清凉解暑,常食还可养生。
    杨兼来做和事佬,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场众人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不过突厥使者还是不肯让步,咄咄逼人的说:我们还是那句话,都带着可汗之女进了京兆,足见我们突厥的诚意,但是你们周人天子却没甚么诚意啊,给的还不如齐人一半多,隋国公世子,你是个明白人儿,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人看向杨兼,杨兼笑了笑,摇着腰扇解暑,一个磕巴也没打,竟然点头附和突厥使者,胳膊肘往外拐,说:是啊!齐国公,这兼就要说您的不是了,人家突厥使者千里迢迢远赴京兆,给咱们送来盟约,相约一起出兵东伐,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突厥使者只是要一点点儿的利益,也无可厚非,是也不是?
    他这话一出,杨整嘿嘿傻笑,杨瓒头疼不已,负责谈判的宇文宪脾性再好,也忍不住冷冷的盯了一眼杨兼,似乎觉得杨兼是故意来捣乱的。
    别说是他们了,突厥使者都懵了,没成想这隋国公世子竟然帮着他们,这一开口,口风怎么不对头?
    在场众人都惊呆了,唯独小包子杨广坐在席上,慵懒又悠闲的靠着三足凭几,像模像样儿,很是平稳的抱着水精碗,吃着碗里的龟苓膏。龟苓膏被冰镇着,上面洒满了甜水和甜滋滋的瓜果,一口下去又韧又软又嫩,还解渴,一面吃,一面晃着小脚丫。
    杨兼一句话说完,整个厅堂都陷入了沉默,就在众人的诧异之间,杨兼复又开口了,说:突厥使者,我们大周能给的,确实不如东面的齐人多,请各位使者想想,倘或我们联手出兵,一同东伐,攻下邺城,这齐人的地盘,齐人的财宝,有一半都是您突厥的,随便怎么处置不是么?所以兼说,我们大周能给的,的确不如齐人多,这可不是个大实话儿么?
    杨兼的前半句,把突厥人都说懵了,杨兼这后半句,把突厥人又给说懵了。原杨兼并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方才那句不过是策略,杨兼实则空手套白狼,用齐人的地盘来勾引突厥人。
    杨兼笑着说:至于到底能从齐人那里得到多少好处,不还是要看突厥可汗的决定么?因此兼私以为,这给的多,还是给的少,不是看我们大周,而是看您突厥的决定与作为。突厥早日签订盟约,我们早日发兵东伐,您突厥也早一日能把好处掖在自己怀里,不是么?
    阿史那国女听他们谈论国家大事,也听不太懂,嘴里吃着龟苓膏,耳朵里听着杨兼那磁性又微微低沉的嗓音,只觉得说甚么都好听,立刻应和说:是是是鸭!
    突厥使团:
    宇文宪:
    杨兼这话可算是说到了突厥使团的心坎儿里,自然了,其实突厥人也不是不想和北周合作,他们是打定主意合作的,只是想要多捞一笔是一笔,杨兼的许诺假大空的紧,但偏偏突厥人听了,特别欢喜。
    突厥使者笑着说:早听说隋国公世子巧舌如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杨兼淡淡的说:使者若是觉得没有甚么异议,不如今日便签下盟约,咱们双方也好放心,这等子大好事儿,宜早不宜晚,不是么?
    阿史那国女刚好吃完一碗龟苓膏,连最后的甜汤都给喝干净了,其实她也没听清楚双方在说什么,但立刻欢快的说:是是是鸭!
    杨兼巧舌如簧,还有阿史那国女的助力,加之突厥人就是端架子而已,如此一来,盟约竟然十足顺利的便签订了下来。
    宇文宪与突厥使者签下盟约,双方收好,这便准备告辞了,宇文宪还要赶着进宫面圣,将这大好的消息呈禀人主。
    阿史那国女依依不舍的送众人离开馆驿,杨兼今日来,其实并非为了盟约,而是为了拉拢宇文宪来的。杨兼帮助宇文宪敲定了盟约,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一个字儿也没有对宇文宪多说,完全是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模样,竟然施施然转身便走。
    杨兼抱着小包子杨广,二弟杨整和三弟杨瓒跟在身后,杨瓒实在憋不住了,低声说:大兄,你不是来拉拢齐国公的么?怎么说走便走,便不和宇文宪多说两句话?
    杨兼端端正正、堂堂正正、器宇轩昂的往前走,仿佛走秀一般,气场十足,怀里还抱着隋国公府的高定,别家绝无分号的小包子杨广,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说:自然要说两句,你们便没发现,大兄走得很慢么?
    杨整恍然大悟,说:怪不得!弟弟还以为大兄方才坐麻了腿,才走的这般慢呢!
    杨兼:
    杨兼不理会老二的吐槽,笑得十拿九稳,说:你们信不信,为兄数三个数儿,宇文宪必然自己追上来。
    一。
    二
    隋国公世子请留步!
    果不其然,杨兼根本没数完三个数,齐国公宇文宪真的从后面赶了上来,拦在众人面前,说:请留步。
    杨兼装作一脸惊讶,明知故问的说:齐国公,有甚么事儿么?
    宇文宪咳嗽了一声,他方才在席上,还以为杨兼是来报复自己的,所以瞪了杨兼一眼,哪里知道杨兼非但不是来报复自己的,反而是来帮助自己的,一出手竟然拿下了与突厥会盟的盟约。
    这对于宇文宪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帮助,卫国公宇文直谈了那么久都没有谈下来,宇文宪第二次便谈了下来,要知道无论是人主还是大冢宰,都十足看重与突厥的盟约,宇文宪拿下了盟约,必然会受到大力的褒奖,对日后也是大有裨益的。
    这么大的人情,宇文宪自然要归还的,倘或是一般的无赖,也就不会归还人情了,但宇文宪不一样,杨兼算准了他是谦谦君子,必然会追上来。
    宇文宪的目光很是诡异,恐怕他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何一直与自己不对付的杨兼会突然帮助自己,而且还送这么大一个人情。
    宇文宪拱手说:多谢隋国公世子。
    杨兼说:齐国公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且咱们都是为了朝廷办事儿,兼做的也是分内之举。
    杨兼越是谦虚,越是不提人情的事情,宇文宪这样的谦谦君子自然越是过意不去,干脆说:今日我欠世子我一个人情,不知世子还缺些甚么,倘或是我能尽力的,一定鼎力相助。
    杨兼笑了笑,说:想必齐国公是不愿意欠旁人人情债的。
    宇文宪追上来之前,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杨兼如何狮子大开口,自己归还了这人情便罢,免得这人情仿佛雪球一般,利滚利,到最后无法收拾。
    宇文宪日前听说过,据说大冢宰家里的三郎主,便欠了隋国公世子一万万钱,千真万确,连书契都有。
    宇文宪平日里没有作威作福的派头,生性又节俭不喜奢华,不过他乃是皇亲贵胄,虽家里没有万万钱那么多,但也存下了一些积蓄,大不了都送给杨兼。
    宇文宪打定了主意,便等着杨兼坐地叫价。
    杨兼见他那硬着头皮的狠心模样,不由笑了一声,心想自己当真是甚么洪水猛兽不行?叫齐国公宇文宪怕成这个样子。
    杨兼故意拉长声音,说:这甚么都行?
    宇文宪硬着头皮,一咬牙,说:甚么都行。便是便是我现在还不上,待日后发了俸粮,也会也会还上的。
    杨兼当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说:齐国公放松一些,兼又不食人,吃不了齐国公的。
    杨兼随即又说:即使如此,正巧了,齐国公便送兼一些龟板罢。
    龟板?
    龟板虽是名贵的药材,一般的平头百姓根本见不到,但对于皇亲贵胄来说,哪里有万万钱那么值钱?宇文宪是万没想到,杨兼不要金山银山,竟然只要龟板?
    杨兼在宇文宪诧异的目光中,施施然的说:不瞒齐国公,兼家中没有那么多龟板囤货,但无论是弟弟还是儿子,都极其喜食这龟苓膏,家中的龟板都快吃干净了,这不是么,马上要断粮了,我家阿爷又生性节俭,每个月的零花钱儿给得太少,若是齐国公能接济一些龟板,也是不错的。
    宇文宪纳罕的顾不上君子之风,睁大眼睛,目瞪口呆,隔了良久才说:只要只要龟板么?
    杨兼点点头,说:无错,只要龟板。
    宇文宪还在吃惊,杨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倘或齐国公不弃,送龟板来的时候,兼请齐国公食龟苓膏,那就回见了。
    他说完,一点子也不留恋,抱着高定小包子,仿佛世外高人一般走出馆驿,登上辎车。
    杨整和杨瓒赶忙也登上辎车,他们上了辎车,还看到宇文宪愣在当地,完全没回过神儿来。
    杨瓒说:大兄,这大好的人情,就这么叫他还了,岂不可惜?
    杨兼啧啧两声,说:这叫做欲擒故纵。正所谓逼则反兵,走则减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
    杨整点头说:大兄,好兵法,好一招兵不血刃!
    杨兼无奈的看了一眼老二,纠正说:是欲擒故纵。
    杨整受教的点点头,说:哦哦,欲擒故纵。
    杨兼笑着说:宇文宪是个君子,不需要逼的太紧,拉拢也是需要循序渐进的,不然适得其反,不是有句话说了么心急吃不得热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