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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9)

      宇文宪冷冷的说:把牢房打开。
    狱卒上前打开牢门,兰陵王立刻站起身来,说:镇军将军情况如何?伤势如何?
    你他娘的还有脸问!?宇文会脸色瞬间涨红,眼睛里全都是血丝,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兰陵王的衣襟,狠狠一拽,恶狠狠地说:都是你们这些庸狗!老子今儿个就宰了你们!
    兰陵王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声,也不理会宇文会的语气,追问说:镇军将军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宇文会狠狠哼了一声,但是没有开口说话,宇文宪的脸色也阴沉着,嘴唇哆嗦了两下,同样没有开口说话。
    兰陵王看到二人的表情,心中更是乱如麻,便听到小包子用奶气却平静的嗓音说:你指的伤势,是父亲的腿伤,还是肩伤,亦或是眼伤?
    甚甚么?兰陵王起初以为杨兼肩膀上的伤口重一些,但如今一听,好像不只肩膀上有伤。
    杨广的声音平板扳,说:父亲双腿折断,肩骨对穿,你们齐人的目的达到了,从今日起,他便是一个无法行路,连一只杯盏也端不起来的残废
    兰陵王怔愣在原地,却听杨广又说:是了,箭镞有毒,毒性虽不致命,却伤及了眼目,从今日起,父亲也大可不必再见到尔等这些烦心之人。
    怎么兰陵王身上的锁链发出颤抖的声音,怔愣在原地良久,突然一个踉跄,如果不是靠在牢门之上,险些便要跌倒,喃喃的说:怎怎会如此
    宇文会听到这里,咚咚咚!!狠狠用拳头打了三下牢房门,他臂力惊人,这三下竟然将牢房门的一根栅栏打得劈断开来,怒喝着:你们这些齐狗!!今日便要用你们的血肉来偿还!
    宇文宪冷声说:来人,将这两个齐贼俘虏,押解到武场上行刑。
    韩凤听到这里,哈哈大笑一声,似乎并不惧怕,说: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韩凤没死在战场上,却要死在算计上。
    他也没有挣扎,便任由士兵上前,押解着出了牢狱往前走去,准备前往武场行刑。
    兰陵王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被士兵们押解着走出牢狱的大门,已经是正午,夏末的阳光十足刺眼,从高空抛洒而下,照射在兰陵王的眼目上。
    牢狱昏暗,不见日光,兰陵王被押入牢狱之时天色还黑着,如今已经明亮起来,他的眼睛一时禁不住强烈的光照,不由眯了起来,却抬起头来,逆着阳光向上看去。
    兰陵王突然停住了脚步,说:且慢。
    宇文会冷笑说:怎么,怕死了?你放心,不会这么容易杀了你的,将士们恨不能扒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食你们的肉,啃你们的骨,会慢慢折磨你们,让你们也享受享受断手断脚,瞎眼睛的痛苦!
    兰陵王面色不改,只是沉着声音说:长恭早就是一个死人了,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死有何惧?长恭独有一个请求行刑之前,我想再见一面镇军将军。
    宇文会冷嗤一声,说:你把世子害得还不够!?想见世子,做梦!
    杨广却抬起小肉手,阻止了宇文会的话头,奶声奶气却老成的说:让他见一面也好。
    宇文会反驳说:小侄儿,你的心肠可别太善了!你阿爷就是被他害的,咱们三番两次的救他,结果呢,看看你阿爷落得甚么下场!
    宇文宪则说:让他去。
    宇文会瞪眼说:你怎么也向着贼人!?
    宇文宪淡淡的说:我并非向着贼人,正因着我向着世子,让他去见一面也好,我想让他致死,都愧疚于心。
    杨广负着小肉手,淡淡的说:随窝来罢。
    燕州总管府,杨兼下榻的屋舍门口。
    众人走到门口,立刻闻到了一股子汤药的苦涩味道,无论是高长恭还是韩凤,都没有出声儿。
    正午的日光从室户洒进来,镀起一股暖洋洋的金边,尉迟佑耆在宿舍中,端着一碗汤药,正在给杨兼喂药。
    杨兼醒过来了,方才又昏睡了一会子,这会子又醒了,精神不是很好,面色惨白一片,因着受伤的缘故,他自己无法端着药碗,尉迟佑耆小心翼翼的给他喂着汤药。
    杨兼的嘴唇泛着灰败,隐忍的咳嗽了两声,不能使劲咳嗽,使劲咳嗽会牵动伤口,偏生横梁砸下来的时候,正好砸中杨兼,医官说杨兼的内部有淤血,咳嗽疼痛都是在所难免的,有时候抑制不住想要咳,但一咳更是疼痛钻心,杨兼只好斯文的咳嗽两声。
    尉迟佑耆眼看着杨兼隐忍的模样,他本就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听宇文胄和宇文会的故事都会哭,更别说眼看到如此虚弱的杨兼了,眼圈登时又红了,连忙背过身去抹了抹眼睛。
    杨兼沙哑的说:啧,好苦,难喝
    尉迟佑耆平复着呼吸,说:汤药哪里有好饮的,世子将就着用药,伤也能好得快一些。
    杨兼轻声说:小玉米,又哭了罢?
    尉迟佑耆没说话,眼圈却更红了,杨兼叹了口气,说:放心好了,兼现在又看不见,就算你可劲儿的哭,兼也不会笑话你的。
    他这话一出口,尉迟佑耆反而更加委屈了,他本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泪点天生又低,竟然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几乎是嚎啕大哭。
    还真哭上了?杨兼虚弱的扯了扯嘴角,说:开顽笑的,不笑就算了,怎么还哭上了?
    杨兼哪里是哄人,越说越是戳尉迟佑耆的泪点,尉迟佑耆哭的是相当豪放,颇有大将之风。
    兰陵王高长恭站在屋舍门口,遥遥的看着苍白无力的杨兼,耳畔听着放声的嚎哭,心中也不知是甚么感觉,总觉得很慌张,凌乱如麻,却无法补救。
    杨兼哄着尉迟佑耆,越是哄越是坏事儿,有些无奈,似乎听到了甚么动静,微微侧过头来,点漆一般的眸子正好凝视在站在门口的兰陵王身上,却没甚么焦点,带着一股迷惘与模糊。
    杨兼做出侧耳倾听的动作,沙哑的说:谁来了?
    高长恭张了张口,喉咙滚动了两下,下意识想要答话,最终却没能说出口,复又闭上了嘴巴,只是心中无声回答:是老四啊
    第43章 露馅了
    谁来了?
    杨兼的眼眸分明看向门口, 却没有甚么焦距,一脸的茫然,开口询问。
    兰陵王兀立着, 没有开口回答, 杨兼一时奇怪, 便对尉迟佑耆说:小玉米, 甚么人来了?
    尉迟佑耆自然能看到兰陵王和韩凤, 但是他看到了这二人,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眼眶红彤彤的,还夹着眼泪,狠狠的瞪了那二人一眼, 如果不是因着怕杨兼发现, 他现在就上去揍人了。
    尉迟佑耆打了一个磕巴说:没没甚么人。
    杨兼笑起来哪里有平日的俊美风流,俨然变成了一个病弱公子,虚弱的说:小玉米你连说谎的气势都没有,这怎么行?说谎的人不应该打磕巴。
    尉迟佑耆摸了摸嘴唇,陷入了沉默, 但还是不愿意告诉他是谁来了。
    杨广看到这一幕, 立刻迈开短短的小肉腿儿, 哒哒哒跑过去,奶声奶气的喊着:父父!还拉了一个奶音十足的长声。
    杨兼立刻循着声音侧过头来,说:嗯?是儿子来了。
    杨广跑过去,一副撒娇耍赖的模样, 果然成功的吸引了杨兼的注意力, 并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兰陵王。
    宇文宪没有说话, 做了个手势示意高长恭和韩凤离开, 高长恭最后又看了一眼杨兼,这才慢慢转身离开。
    杨兼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说:又是甚么人来了么?
    尉迟佑耆这次学了乖,深吸了一口气,一气呵成,绝不打磕巴,说:没甚么人应该是仆役走过去了世子还是继续喝药罢。
    众人从杨兼的屋舍门口离开,宇文会怒目说:看也看过了,你们也可以死得其所了罢!
    兰陵王眯着眼睛,沉默了良久,没有说话,很快又被带着往延州总管府的武场而去,进了武场,已经有许多士兵在等待,都是在等着看处置齐人的。
    杨兼身为军中主将,又连带了好几场胜仗,人气颇高,不少士兵都十分敬重杨兼,加之杨兼没有主将的派头,亦没有甚么官架子,说话做事儿都很随和,有的时候还会给大家伙儿烤肉吃,士兵们自然对他更加敬重。
    士兵们见杨兼身受重伤,一个个情绪激昂,都想要手刃了北齐的贼子。
    宇文会亲自将兰陵王和韩凤绑在武场的木桩子上,随即退下了武场,对围观的士兵们说:我大周的好儿郎!想必都知道齐贼险恶,齐贼明面上假意求和,实则在燕饮安排冷箭埋伏,镇军将军不幸重伤,凡是我大周的子弟,都应该为镇军将军报仇!
    报仇!!报仇
    一时间武场喧哗,喊声冲天而起,韩凤被五花大绑,看了看四周,没甚么悲哀的表情,反而哈哈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十足有意思,活脱脱一个武疯子。
    宇文会又说:今日贼齐的兰陵王和领军将军在此,凡我军中之人,都可为将军报仇,让齐贼尝尝万箭穿心的痛苦!
    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万箭穿心!
    武场之上群情激昂,纷纷呐喊起来,士兵们拿起弓箭,对准高长恭和韩凤,似乎要将他们射成刺猬。
    韩凤还是不知畏惧的模样,高长恭则是微微垂下眼皮,口中喃喃的说:长恭这一辈子,不辜负天地,不辜负家国,却落得如此田地,也罢
    他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宇文会脸色狰狞,大喝一声:放箭!!
    却在此时,突听有人朗声说:且慢!
    来人的嗓音略带一丝沙哑,没有平日里的清朗,但这声音多次在军中发号施令,众人如何能不熟悉?大家听到声音,立刻循声望去,一个个震惊不已:将军
    将军怎么出来了?
    快看,是镇军将军!
    杨兼竟然从总管府的屋舍中走了出来,确切的来说,并非是走了出来,因着杨兼的双腿折断,根本无法行走,他是坐在轮车上,被推了出来的。
    古代也有类似于轮椅的东西,那便是轮车了,四个轮子,前面两个比较大,后面两个比较小,轮车的面子是藤编的,轻巧又方便,那个年代的轮车可不是给残疾人用的,而是给有地位的人用的,诸葛亮上战场就曾经坐在轮车上,由人推着往前进。
    杨兼坐在轮车上,尉迟佑耆推着轮车,小包子杨广跟在旁边,慢慢朝着武场走过来。
    宇文会立刻着急的跑过去,小声的对尉迟佑耆说:你们怎么把镇军将军给带出来了?
    尉迟佑耆竟然瞪了宇文会一眼,说:世子用了药都要睡了,你们在外面大喊,声音那般大,世子怎么可能听不见?
    宇文会这才恍然大悟,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懊恼的拍了拍脑后勺。
    杨兼坐在轮车上,眼目还是没有焦距,整个人面色憔悴,似乎是累了,后背紧紧靠着轮车的椅背。
    杨兼朗声说:各位想要为兼报仇,兼不胜感激,但是如果就这样杀掉了齐人的兰陵王和领军将军,只会正中齐人下怀,齐人反而要感激咱们,咱们又何必为齐人做嫁衣呢?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觉得有些道理。
    祖珽为了除去异己想出了这个恶毒的法子,兰陵王和韩凤显然不是祖珽一派的,如果他们一时冲动,杀了兰陵王和韩凤,最欢心的反而是祖珽无疑了。
    宇文会说:齐人狡诈,把你害成如此,难道就这样算了么?
    杨兼面容虽然虚弱,眼睛虽然看不见,甚至因着穿了琵琶骨,连手都抬不起来,却扬起一个轻微的笑容,说: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
    杨兼复又说:仇者快的事儿,兼不会免费做,但让仇者熬心的事情,兼倒是可以免费出一出力。
    宇文会说:你说怎么办!
    杨兼点了点头,说:先将二人收押候审,然后写一封书信递给齐人,告诉他们,他们的兰陵王和领军将军都在咱们手上,要用这两个人质要挟他们退兵,如果不退兵,咱们就撕票。
    齐军营地。
    报!!
    大将军!周人从延州传来的移书!
    士兵擎着移书快速冲进幕府营帐,大将军斛律光正坐镇幕府,同时在幕府中议事的,还有秘书郎祖珽。
    士兵将书信递给斛律光,斛律光看了一眼,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祖珽眼睛看不到,乃是个盲人,因此叫士兵将书信通读了一遍,登时脸上也变了颜色,阻止说:大将军!万万不可因着兰陵王与领军将军便被要挟,我军驻扎在河边,已经是最后的防线,一旦退兵,晋阳危矣!
    斛律光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如果退兵,周人渡过水来,突厥从背面打过来,杨整的三万大军从东面打过来,晋阳被三面包抄,那就完了!
    但是高长恭和韩凤
    斛律光冷声说:如果不是你,大王和领军将军也不会落在旁人手中!
    祖珽却振振有词的说:大将军难道不知道么,这天下不需要两个天子,拯救百姓于苦难之中的天子,一个便够了,两个就会如同现在的局面,非要打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如同这个道理,难道这个军中需要两个、三个将军坐镇么?大将军有您一个人便够了,兰陵王和领军将军只会碍事儿而已。
    斛律光的冷笑不减,反而更甚,说:祖珽啊祖珽,你怕是老早就这么想了,我斛律光坐在这个位置上,是不是也碍了你的事儿!?
    祖珽面色一凛,他没想到斛律光心直口快,竟然这般便说了出口来,想必今日是要撕开脸面儿的。
    祖珽也冷笑了一声,说:大将军何出此言呢?下臣是奉了天子之命,手持密令来辅佐大将军的!又怎么会觉得大将军碍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