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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性失轨 第33节

      导演姓周,也是一张我曾在饭局上看见过的熟悉面孔。他留着不羁的长发,和富态的身形说不上相配,但也不能说不配,倒是自然地融合出一股微妙平缓的艺术气息。
    顾鸣生走过去,礼貌地点头说道:“是,今天辛苦周导了。”
    周导爽朗笑了几声,“今天是辛苦你才对,后面没几场打戏了,回去把台词背熟点就行,你们老板刚才可是一直问我后面还有几场这样的戏份,我和他合作那么多回,就没见过他有那么心疼人的时候。”
    最后一句话明显带有调侃与某些暗示性的语调,顾鸣生倘若未闻地挑眉问:“杜总也来了?”
    我下意识收紧放在身侧的手。
    周导说:“来了,就在外头等着,应该有什么事情要和你说。”
    “我知道了,谢谢周导,明天见。”
    “得,明天见。”
    我稍稍加快脚步,走在顾鸣生身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问:“他来找你做什么?”
    顾鸣生的面上没有多少表情,除了一贯的笑容以外什么也看不出来,更谈不上我以为的惊讶或是意外。
    “不清楚,但他特意过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
    我心不在焉地应道:“也许吧。”
    毕竟追人的确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顾鸣生逐渐慢下了脚步,我随他的目光看去,一辆低调的黑色跑车正驶向这个的方向,车里的人不出所料,正是杜宇琛。
    他下车后像是今天第一次看见我似的打了个招呼,而后对顾鸣生扬唇一笑,“收工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顾鸣生的态度并不疏离,反倒格外自然地回应:“还行,你怎么过来了?”
    杜宇琛抱着胳膊,不经心地笑着,“大明星赏个脸,一起去吃饭?”
    “只有这件事?”
    “也不全部是,我刚好在附近办点事,想到离你片场挺近就顺路过来了,”杜宇琛挑了下眉,目光不经意扫过我,“你等会和朋友有事吗?”
    我没有开口,安静充当着背景板,只有在杜宇琛目光看过来时心底微微一紧,继而就听见顾鸣生的嗓音悠悠响起:“对,我等会要和小曜一起去吃饭。”
    不等我放松下来,便听他又继续说道:“下次再说吧。”
    杜宇琛听闻后低头笑了一下,而后转身扶上敞开的车门,说:“好,那就下次再说。”
    他没有多问,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自己被拒绝的结果。而下次再说,意味着即便没有这次,也仍旧会有下次。
    我抿着干涩的唇,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甚至产生一丝不知是对谁而言的可笑。
    顾鸣生没有彻底拒绝这份邀请,而是留有一丝依然可以让对方有机可乘的空隙。就像无数次对我,对那些所谓的追求者一样从不拒绝的模糊态度,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我感到烦郁。
    在杜宇琛上车之前,他的目光似乎有感应般极其富有深意地扫过了我,我低下头看着脚边凹凸不平的道路,假装什么也没有察觉。
    但我知道,我的掩饰一定拙劣得破绽百出。杜宇琛清楚地明白我都做了些什么,甚至相比起他的坦荡,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拿走他东西的卑鄙小偷。
    但至少,顾鸣生仍旧选择了我。
    谁也没有提起刚才那个小插曲,路过超市时我与顾鸣生一起进去买了做饭需要的食材,就像往常那样随性地聊天,而后去了他家。
    只不过等我将一切都处理干净清洗好,站在厨房里的人又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顾鸣生。
    我看着满桌都出自他手的饭菜,有些无奈地坐下说:“不是说好了今晚我做饭吗?”
    顾鸣生从厨房拿来碗筷,已经换上了简约的家居服,栗色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啾,听闻我的话时不明显地笑了一下,“这样不好吗?”
    “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今天工作很累,不想做饭了吗?”
    他递过来后坐在我的对面,眼底似笑非笑,“你在片场陪了我一天,不也该累了?”
    我好笑地说:“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你拍戏,有什么好累的?”
    顾鸣生没有出声,他单手撑着下巴,琥珀色的双眼静静望着我半晌,突然开口说道。
    “但我不想看你为我做这些事情。”
    我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
    他难得没有以玩笑的口吻说出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反倒叫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除了挂钟走过时间的嘀嗒声便再也没有了其他动静。
    我终于不住扯了一下嘴角,出声打破尴尬,“为什么这么说?”
    “……”
    这个问题似乎连顾鸣生自己也答不上来,他夹了一点菜,偏头移开目光,顿了几秒说道:“先吃饭吧,一会就凉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生硬地扯开话题,过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答了一声‘好’,平静的心像是突然被敲了一下,莫名多跳了几拍。
    他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解释,好像又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可以听完就抛到脑后的玩笑。可我分明清楚地看见,他说话时的神情是少有的认真。
    哪怕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也依然看不透顾鸣生的内心。他把自己藏得太好,就连那一点细微流露的真情也不忘在清醒之后残忍地抹去,绝不允许被任何人窥探丝毫。
    我很想告诉他其实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可在习惯了玩笑置之的态度后,就连一句真心话都变得难以开口。
    “你准备回去了吗?”
    洗完手,我听见顾鸣生兀然响起的声音,一下子将我拉回与上次相似的情景,不由地接道一句:“对,时间不早了。”
    他望着我,眼底似乎闪烁着异样的深谙,我不清楚这究竟是顾鸣生没有藏好的波澜,还是他刻意在我面前展现出的心计。但无论如何,我都涌上一丝莫名的紧张与躁动,好像即将听见什么不应该出现在此刻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又或许只是几秒,顾鸣生开口对我说。
    “天色很晚了,你路上小心。”
    相同的情景,与截然不同的回答。
    这一下,好像突然将什么东西从我发胀的心底抽离,那种空落让我的身体晃了一下,又仿佛只是来自大脑皮层的短暂错觉。
    我清楚这个时候应该转身离开,但在理智回笼前,我已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偌大的客厅响起,夹杂着没有控制好的、也本不该流露出的一丝轻颤。
    “你不问我留不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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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我毫无意识地,突兀地打破了维持一晚上的平静,几乎是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刚才究竟说了一句怎样不该问出口的废话。
    “小曜,”顾鸣生凝望着我,琥珀色的瞳孔被情绪渲染成更深的褐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喉咙下意识发紧,单薄地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
    但这句话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顾鸣生勾唇笑了一下,弯起的眉眼已经不复之前那般温和无害,他缓缓说道:“其实我原本不想那么快,我还想多给你一点时间,去慢慢认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我现在改变了想法,对你,我好像不应该用这种……太温吞的方式。”
    他口中的每个字我都能明白,听在耳里却像是一节节断开的珠子散落在地上,怎么也无法串连成最开始的模样。
    仿佛这本该是一件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却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
    我僵滞在原地,连带发声的力气也被一同夺走,目光随着顾鸣生起身走来的动作,本能的退却让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背脊抵上冰冷的墙壁。
    他停在与我一步之遥的距离,从未有过的压迫感伴随深谙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不敢直视他,只能别过头低声开口:“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对,我们是朋友。”
    顾鸣生没有反驳,他说完后轻轻拢上我的后脑,伴随低下头的动作,身上那缕淡淡的沉木香也一同席上我的鼻尖。
    我不禁晃了下神,出神的间隙里,一个短暂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一触即分。
    “朋友之间,的确会有这样的吻。”
    他自顾自地轻声说着,放在脑后的手缓慢移向我的脸颊。
    指腹摩挲着皮肤,温热的鼻息拂过唇部,相触之处后知后觉地燃得发烫。我的呼吸逐渐紧促,看着顾鸣生俯首,靠近,直至最后,只剩下他再也没有距离的脸庞。
    无论多少次,顾鸣生的吻都会让我感到一阵难以承受的轻颤。那不像是纯粹的心动,却无限接近于心动。我按住他的手臂,迟迟没有推开。
    良久,唇齿间终于扯开一丝短暂的空隙,他呼出的热气撒在我的脸上,嗓音泛着低微的哑。
    “朋友之间,会有这样的吻吗?”
    “……”
    我小幅度地喘着气,沉默着答不上来。
    “朋友”二字是我与顾鸣生之间最冠冕堂皇的借口,有却胜似于无的遮羞布。
    我们原本就心知肚明。
    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又或许是早已明白我沉默中的含义,低头再一次压上我的唇,比方才更加不容拒绝与强硬。
    我断断续续回应着他的吻,大脑因缺氧逐渐变得混沌不堪。不知什么时候被带到沙发,后背深陷入身下的软垫,来自顾鸣生的温度严丝合缝地贴上了我的身体。
    “顾,顾鸣生……”
    我趁着最后一丝理智按住他的肩膀,低声发问:“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顾鸣生垂下眼吻着我,从唇点点攀升至耳垂,伴随湿热的呼吸,嗓音振振传入耳膜。
    “我想一直都能像现在这样吻你,做除了接吻以外的其他事情。”
    顾鸣生对上我的双眼,含着某种看不真切的晃荡心绪,不似冷静,也不像以往那样漫不经心。他终于朝我掀开了一隅藏在深处的真实情绪,仅仅是那么一点,也让我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缓缓说道:“小曜,我们不做朋友了,好不好?”
    我张了张唇,没有发出声音。直到过了很久,心底的答案才终于攀至嘴边。
    “好。”
    ......
    一缕光透过窗帘照进昏暗的房间,我朦胧地睁开眼,刚想动一下身体,压在身上的手臂就猛然缩紧。
    下一秒,耳边响起来自顾鸣生的暗哑声线。
    “……早安,小曜。”
    慢了几拍,我才回道:“早安。”
    这两个字像是打开记忆闸门的钥匙,涌来的思绪堵满了我昏沉的大脑。我抬手想要揉一揉发胀的额头,只是稍微一动就牵扯起腰部往下的酸疼。
    我一时间停顿在那里,几秒之后才慢慢放了回去。